5殺人樓(3)
歐陽旭邀請靳懷理到他辦公室聊聊,靳懷理卻提議去了另外一個地方,所以當阮圓的老板David去咖啡間倒杯咖啡再回來,猛地看到他辦公室多出這麽一下子人,他還真就嚇了一跳。不過弄清事情原委後,David倒很樂意的坐下加入了他們。
歐陽旭問靳懷理:“您說樓沒問題,那這樓怎麽會接二連三的出人命呢?就連警方也查不出個所以然。”
“不知道。”靳懷理回答的幹脆,這讓一屋子滿心等待他揭示某種真相的幾個人失望之餘不免懷疑靳懷理是個隻會故弄玄虛的托兒。
“不過……”這個不過是靳懷理說的,“不過無論是自然界還是人玩的把戲都會留下證據,就好比David的臉告訴我他是個樂天派,他愛笑,所以嘴角喜歡上揚,有眼袋,而且眼角和嘴角有細紋,這些是愛笑的表現,你的大樓有事與否其實對他影響不大,他馬上就要去瑞士和他兒子團聚去了,所以歐陽先生,如果你想從你這位老朋友這裏得到什麽慰藉,那我想他未必能和你一樣感同身受。”
歐陽旭看著David,五十幾歲的David表情呆滯了片刻,最終默認的點了點頭,他麵容羞愧,表示出對好友的歉意。歐陽旭卻沒在意這個,他起身走到靳懷理跟前,拉住他的手,然後深深地鞠了一躬:“東都是我們幾個好朋友半輩子的心血,請你幫幫我,查出事情的真相,我實在是不想賣掉它。”
阮立冬注意到這個時候的靳懷理眉頭皺得很緊。
歐陽旭答應了讓人整理幾名死者的相關資料,阮立冬他們先起身告辭,阮圓送他們出門。出辦公間前阮立冬堵了會兒門,所以等靳懷理出來時,阮圓和蕭硯已經走在了他們前麵。
阮立冬問:“靳懷理,答應都答應了,你幹嘛還對歐陽先生擺副臭臉。”
靳懷理沒答她,大步的朝前走,阮立冬扯住他,才說聲“慢點兒”就又看到了靳懷理皺眉,她懂了:“你是不喜歡被人碰吧?”
“鬆手。”靳懷理嫌棄似的想推開阮立冬,阮立冬也來了蠻勁兒,拉住他不放,“鬆開可以,先回答我幾個問題,蕭硯的年齡,婚史,月收入如何?”
“29,未婚,耶魯大學臨床心理學碩士,收入我不關心,但肯定比你姐高,鬆手!”
阮立冬沒想到靳懷理會這麽容易就“出賣”了朋友,可這樣,她就更加不能鬆手了。
“靳懷理,你慢點走。”
“鬆手!”靳懷理盯著差不多已經掛在自己身上的阮立冬,真心覺得女人是這個世界上最無聊無知也最恐怖的生物,沒有之一。
阮立冬正式回台裏報到是在她去過東都大廈三天後,回去前,台裏一個負責訪談類節目的小領導曾經打過電話給她,詢問訪談的進度問題。當時阮立冬的回答就四字:不大順利。
然後她就聽到某領導隔著電話線沉吟,阮立冬這人雖然有點小脾氣,但也知道不是萬不得已不能硬碰硬這個道理,她緩和了口氣,補充了句:但也不是沒戲。
因為她這句“不是沒戲”,此時此刻阮立冬被叫到台裏某頻道副主任的辦公室裏,“談心”。
“就是這樣,我覺得靳懷理這人吧,除了物理研究方麵,還有其他許多方麵可以深挖。”陳述完這幾天的見聞,阮立冬眨眨眼看著麵前這位名叫潘美英的新任女上司。
她是位長相算不上年輕的女人,理著精幹的短發,表情嚴肅,臉上沒有笑容,阮立冬瞧了半天,除了感覺這位女上司用的除皺霜挺好外,根本看不出她是和善還是易怒,臉上沒紋嘛!
她又盯著潘美英的表看了半天,卻一點頭緒也沒有,阮立冬想不出,靳懷理長了副怎樣的眼睛,他怎麽就看得出David的手表是瑞士本土產的手表,還從手表的鉤針細節上看出那是他兒子送他的禮物,甚至還從David桌上少了的幾件擺設物推測出他要遠行的。
等阮立冬發現潘美英在看她,她已經維持一種白癡的表情有一會兒。清了清嗓子,她問潘美英:“主任,靳懷理這塊骨頭不大好啃,你看你是不是先安排我啃啃其他骨頭呢?”
電視台這工作,基本工資不多,績效什麽的是和做欄目的多少和收視率相關,如果不做欄目,那點兒工資根本不夠阮立冬幹啥的。
潘美英回答的也幹脆,她說:“行啊。不過你先把這塊骨頭啃好再說其他。”
阮立冬翻個白眼,準備出門,走到門旁,她回頭,“主任,你這塊手表挺特別,我看表盤旁邊刻了個P字母,是你愛人買給你的吧,真精致。”
“我兒子如果知道你把他戳的這個窟窿眼說成精致,他會很開心。”
阮立冬走出廣播電視中心的大樓,她抬頭看著天邊的紅燒雲,覺得推理這玩意兒有時候真和天賦這玩意兒,有點兒關係,就點兒。
沭封市的交通到了下午某個時段就像是壞了的掛鍾,就算司機拚命上勁兒,前後的車輛也是很少能給麵子動一動的,等阮立冬下了計程車趕到中華東路77號時,時間已經是六點過五分了。初夏,天黑的沒那麽早,隻是火燒雲退了,天不再是紅色,淡淡的藍色天幕下,77號斜對麵商場的宣傳聲顯得略微聒噪,一個穿件朋克服的男歌手站在搭起的台子上大聲唱著歌,他身後幾個穿著超短裙的長發女伴舞拚命扭著腰。台子下麵倒是聚了不少人,偶爾有人發出聲叫好,卻極少有人響應。
進門前,阮立冬瞟了商場方向一眼,剛好一個沒啥帶動作用的叫好聲才過,阮立冬搖搖頭,真假!
靳懷理家的門一如既往沒關,阮立冬輕車熟路進了客廳,蕭硯在廚房忙活,他今天沒提前回家,因為約了今天一起去東都大廈的。
阮立冬脫著鞋問蕭硯:“我沒來晚吧?”
“沒有沒有。”蕭硯關了火,沒盛菜而是走到門口給阮立冬拿拖鞋。阮立冬不懂了,“二師兄呢?”
她叫二師兄,蕭硯放下鞋子朝她擺擺手,“別叫了,老靳想給它加個加濕器的功能,不知道哪裏沒弄好,Pigy就壞了,還沒修。”
晚上八點半,飯後一個多小時,阮立冬終於在一樓一個儲物間找到了Pigy,她叫聲“二師兄”,“二師兄”閃了兩下燈,她說“你被靳懷理玩兒壞了啊”,“二師兄”又閃了兩下燈,阮立冬說“拖鞋”,對方還是閃燈。
阮立冬心想:得,二師兄就會閃燈了。
她正想著怎麽讓靳懷理快點兒修好二師兄,身後就響起個聲音。
“腦子空就算了,耳朵也是?”阮立冬回頭看見皺著眉站她身後的靳懷理,靳懷理是叫她出發的,看樣子之前已經叫過她幾聲了。
阮立冬正為二師兄的事兒不樂意,她放下二師兄,站起身:“那是,誰和你一樣,長個耳朵是實心的。”
這次換靳懷理不說話了,他眯著眼看了阮立冬幾秒,轉身離開。離開時,阮立冬聽他小聲說了句:“耳朵是不是空的,這個的確存在邏輯漏洞。”
阮立冬:……
不到十點,蕭硯的車載著阮立冬和靳懷理到了東都大廈樓下。黑色穹窿深沉的籠罩在頭頂,天上沒有星星,路燈光明亮的在遠處排成兩行,離阮立冬近一米遠的矮灌木被光照拉成奇形怪狀落在地上。阮立冬一早就聽阮圓說這裏到了晚上是基本沒人來的,她沒想到四周就連車也過的少。
“查樓就查樓,幹嘛非這個點兒來查?”阮立冬膽子算大的,可這個時間,站在沒人走動的馬路上,麵對著這棟他們馬上就要進去的大樓,別說,阮立冬心裏還真有點兒發毛。
“很簡單。”靳懷理下巴微微昂起,視線向下,以一種睥睨的姿態看著她,“人是晚上死的。”
所以他們也要在晚上來找死嗎?阮立冬想著如果她真死了,台裏會不會頒發她一個因公殉職獎。
歐陽旭讓人準備的資料早在兩天前就送到了靳懷理家,阮立冬也看過了,到目前為止,死者一共有三個,其中死於五年前的萬豐和歐陽慕是死在了位於二十八層的辦公間,死亡時間大約在午夜十二點到兩點間,而不久前死的人名叫李中平,是在十三層某進出口公司工作的普通小職員,他的死亡地點是位於十三層東南角的衛生間裏,他的死亡時間比前兩個早些,是晚上十點至十一點間,隻是因為當時李中平呆在小隔間裏,所以屍體也是第二天大廈工作人員覺得不對勁才發現的。
除了萬豐和歐陽慕是合作夥伴外加生活上的朋友外,李中平是今年初才來抒發工作的新職員。兩個時間段的死亡事件看上去並沒什麽太大的聯係。
歐陽旭事前和大廈保安打了招呼,靳懷理三人很順利的進了大樓。站在上行電梯裏,靳懷理突然說要分開行動。
“我去二十八層。”他後半句沒說,可明顯是在表達你們誰跟我去的意思。阮立冬真有些怵二十八層,她說去十三層,最後她又以自己是女生為由,拉著蕭硯同她一起在十三層出了電梯。電梯閉攏時,阮立冬看見靳懷理臉上的不屑表情,不屑就不屑吧,她真挺害怕的。
可是讓人尷尬的事情沒結束,蕭硯很盡職的堅持進洗手間裏麵,沒辦法,害怕自己一個人的阮立冬隻得跟了進去。
在十一點到來前的這近一個小時,阮立冬在東都大廈十三層東南角的洗手間裏和蕭硯大眼瞪小眼了近一個小時,男洗手間。
這一個小時,除了有感應功能的小便池反應靈敏的自動衝水三次外,什麽事情也沒發生。
十一點半,實在受不了男洗手間這種氣氛的阮立冬終於點頭答應了蕭硯,上樓去找靳懷理。
也許是鋪了地毯的關係,二十八層比十三層安靜得多,長年沒人來的關係,樓梯口標注著“緊急出口”的逃生警示燈壞了也沒人修,僅僅亮著“緊”和“口”兩個字。
阮立冬出了電梯一直緊緊跟著蕭硯,她心裏罵著靳懷理這家夥也不知道開盞燈。罵著罵著他們走到了二十八層那扇門前,門半開著,房間裏同樣沒開燈,倒是有窗外的路燈光照進來,光落在地上,阮立冬捂著嘴巴,差點尖叫出聲。
靳懷理人躺在地上,臉色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