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梆梆梆一通言語說完,最後一句已是直接對眾侍衛下了命令。眾親兵大聲應諾,齊齊挺刀向前。王威、高君雅麵色大變,不由的齊聲大罵起來。

莊見神色一凜,連忙大喝道:“且慢!我再問一句。”

李淵一愣,擺手止住眾人,冷冷的對莊見道:“仁公還要問什麽?你便是拖延到明天,這二人本公也是要殺的。”

莊見眉頭緊皺,歎口氣問道:“你既然總說他們勾結突厥,那突厥什麽時候來啊?總不能說了白說吧。突厥每年都來騷擾,總不能等上個三兩年突厥來了,就證明是這二位勾結的吧?”

李淵沉吟道:“書信上隻是說這幾天,並沒明確日子,想來這等勾連之事,變數太多,不敢明言,隻是約為內應而已。”

莊見呼出一口氣,手撫額頭道:“既然如此,我看不如這樣吧。咱們何妨就等上幾天,隻要看住了這二位就是。就等上十天,十天內,突厥來了,我們自然沒話說,但是十天內,突厥沒來,那麽,唐國公,你不但要放了這二位將軍,可也要給咱們個交代!這樣,你們雙方覺得如何?”

李淵眉頭緊皺,沉吟不語。王威和高君雅卻是死裏逃生,不由的渾身大汗涔涔而下。莊見對著二人使個眼色,又再問了一遍。二人反應過來,不迭聲的連聲答應。對二人而言,此刻能得活命已經是額外之喜了,至於十天後,想必定是忠國公要利用這段時間想辦法的,二人大是放心。

李淵麵色變幻不定,最後終是勉強的點點頭,吩咐將王、高二人押下去,眼見看管。沒有李淵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與其接觸,把這兩人徹底與外界隔絕了。

二人恨恨的怒視了李淵一眼,走過莊見身邊時,同時向莊見施禮,眼內滿是感激之情,搞得莊見這個無賴,心頭也是有些慚慚。對著二人打個放心的眼色,二人這才轉身,在親兵的押送下而去。院子裏,大小兩隻狐狸的眼光,在空中一碰,各自轉開。

自這一天起,沒了王威和高君雅的牽製,李淵騰出手來,大刀闊斧的,為造反這個大有前途的事業忙活了起來。使人分頭給在河東的李建成和李元吉送去了書信,召集二人速往晉陽來匯集。莊見自也早早給秀兒去了書信,囑咐她有事多和馬三寶商量,自會有萬全之策。

書不盡言,細節不去多表。眾人忙碌中,已是到了第八日上。這一天,正自分頭忙著手頭的事情,忽的城內一陣大亂。眾人大驚,隻道是事情敗露,正自驚慌之時,兵士來報,隻是報出的消息,卻讓包括莊見在內的所有人,都當場瞠目結舌。這個消息就是:突厥來攻!

是巧合?還是運氣?眾人說不出,但李淵大感苦澀的是,為了演出後天的那出假球,他已經將李世民派了出去,並且帶走了幾乎所有的親兵。眼下城中隻餘那一萬新招士卒,還沒操練完畢。上馬不能衝,下馬不能戰的,這樣的軍隊,碰上打勝仗追敵,自是士氣如虹,要是正麵迎敵,隻怕不到一時三刻,立馬就是一潰千裏的局麵。

這一刻,大廳中眾人麵麵相覷,都是一片默然。多有人心中暗暗嘀咕,這位莊公爺的嘴可夠烏鴉的,他憑空捏造突厥來打,這突厥可是真的來了。眼下城中無可戰之兵,麵對著強大的突厥鐵騎,可要如何是好?眾人眼神都是往李淵身上瞄去。

莊見此刻也傻了眼,心中暗暗咒罵不休,自己這大舅哥咋就這麽不上道呢?打親戚用得著這麽積極嗎?他此刻罵人家不顧親戚臉麵,卻沒去想,當日勒索欺負人家時,何曾將人家當做親戚看過。一時間,千百個念頭翻翻滾滾來去不休,搜城刮肚的想著對策。

此時李淵已是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眼見眾人眼中的憂色,就連劉文靜都是眉頭緊皺。老李同誌不愧是一代開國皇帝,此刻,往日的那份軟弱假象半分也沒了。霍的站起,沉聲道:“來人,立即提王威、高君雅,往城中當眾斬殺!號召全城百姓協助守城,空城而戰!始畢的騎兵確實犀利,但本公倒要看看,他這騎兵如何能攻下我這晉陽堅城。今日之事已然至此,唯死戰方有生機,且隨本公往城頭迎戰。”說罷,大步就向外走去。

眾人聞聽他豪氣凜然,不由的都是精神一振,當下齊齊應諾,誓死一戰。人群中,唯有莊見沒動。滿麵的迷茫,神色變幻不定,似是已經嚇得傻了。

李淵眼角看到,心中不由又是氣惱又是歎氣。這個女婿縱然多麽機變百出,終是見不得大場麵的。麵對眼前的危機,此刻又怎能少露一絲怯意呢?士氣可鼓不可泄!隻有奮然一戰,才能死中求活。這會兒他如此模樣,實在是難成大器。說不得,隻能拿他開刀,以激士氣了。

眉頭微皺之際,已是準備下令將他拿下。正在此時,卻見莊見忽的麵容展開,哈哈大笑起來,眾人不由的都是一愣。多有人當他是嚇的傻了,不由的麵現鄙夷之色。

李淵沉聲道:“賢侄,因何發笑?”

莊見笑嘻嘻的轉頭看他,嗬嗬笑道:“伯父,這突厥騎兵,我有法子對付了。”此言一出,眾人盡皆愕然。李淵雙目中掠過一道精光,心中不由一動。看著他問道:“計將安出?”

莊見湊近李淵,滿麵的賊笑,低低的說出一番話來。李淵和周圍眾人先是滿麵錯愕,隨即就都是駭然的看著他,這個小子,簡直是瘋了。

莊見是不是真的瘋了不知道,但此刻被帶到了城中的王威和高君雅是真的快瘋了。這倒黴也不帶這麽倒黴法的啊,突厥人說來就來,怎麽就跟是專程來催命的似的。二人心中悲忿,滿腔的冤屈卻是無處可訴。高大的牌樓底下,隨著一聲令下,雪亮的刀光揮動,兩顆新鮮出爐的六陽魁首便呈送了上來。

晉陽城的民眾嘩然了,在莊見這無賴一手導演的誣陷,和突厥人知趣的湊熱鬧中,徹底相信了留守大人的話。王威和高君雅是壞人!他們勾結突厥來打咱們了!所有民眾的目光都看向了李淵公,隻有他,才是真心的保護咱們的。隻有他,才是咱們的救星啊。晉陽城中,唐國公李淵的影響力,一時間達致了頂點。

隻是,接下來唐國公的命令,卻讓眾百姓和所有人都大跌眼鏡:所有人全部留在各自家中,不準一人外出,不得高聲叫喊,違令者,斬!將四方城門全部打開,所有守軍盡數下城,聽令而動。如有妄動者、妄語者,斬!

接連兩個斬,眾人哪敢再去多言,紛紛按令行事。隻是都瞪大了眼睛看著,要看看唐國公究竟要做什麽。要說他是想開城投降,也沒必要不準百姓出來,不準任何人說話啊。這裏麵,有蹊蹺。

眾人都在猜測,府衙中,李淵同誌心中也是煩躁不安。望著前方的城頭,久久沒有說一句話。

城頭上,沒有守軍,所有的旌旗也都全部撤下。此際,自台階下,卻緩緩走來三人。當先一人,峨冠博帶,大袖飄飄,單手抱著一張古琴。要不是那滿麵的賊笑,和那雙始終不肯安分的眸子,倒也頗有幾分出塵之氣。

一搖三晃的踱著方步,慢慢往城頭而來。隻是那袍子貌似實在是大了些,腳下一個不留神,被那拖在地上的袍角一絆,忽的一個踉蹌,險險沒來個狗吃屎。

努力的扶正頭上高高的帽子,這位仁兄不由破口大罵:“我擦!這幫爛人,難道就再沒有小一號的袍子了嗎?人家是傾情演出,見哥這可是傾命演出啊。我叉叉個圈圈的,太不專業了!蘿卜,記住提供袍子那丫的,回頭咱找他索賠去。”一連串怪異的國罵出口,莊大少滿麵欲求不滿的咆哮著,高人風範蕩然無存。

身後羅世信和雄大海一臉的古怪,懷中一人抱著一把大扇,一人抱著一把大刀。那扇子如同孫猴子過火焰山時的芭蕉扇,卻是自從大禹廟中,禹王雕像身後那侍女雕像手中拆下來的。那把大刀嘛,直接是從關帝廟中,關二爺手中借來的。至於關二爺是不是樂意借,那就不關莊大少的事兒了。

莊大少說的好,當年諸葛亮唱空城計的時候,身後倆童子,一人抱香爐,一人抱寶劍,雖然有些飄逸之氣,但那是純書生的扮相。今日見哥出場唱這一出,可不能這樣,因為見哥認為,自己不但很有那個書生之氣,更是有著關雲之長,趙子之龍的武勇。所以,扇子要比諸葛亮的大,兵器要比諸葛亮的牛,於是乎,大禹王和關二哥隻得無奈敗退,慨然將家什借出。

在城頭踅摸良久,莊大少選了一處最顯眼的地方坐下,將古琴在身前放好,滿麵眉花眼笑的左顧右盼,渾沒半分安寧。羅世信和雄大海二人在莊大少身後站定,芭蕉扇與大關刀左右一分,果然氣勢恢宏。很好,很強大!

四下裏一片寂靜,天空中,天陽緩緩的移至正中。突然,遠處天邊騰起一陣的煙塵,隆隆之音如同悶雷般響起,大地微微抖動著,突厥鐵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