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床榻旁,無心滿麵鐵青。感受著背後一片的冰涼,鼻子中尚隱隱聞到一股臊氣,無心已是臨近暴走的地步了。

這是人幹的事兒嗎!這大冷天的,在自己被窩裏潑冷水,啊,不對!不是水!這氣味兒。。。。。是尿!這個該被打下十八層地獄的潑才!肮髒下流的胚子!生兒子沒屁眼的小賊種!竟使出這般醃臢手段來作踐佛爺,佛祖啊,難道您就看不到嗎?你怎麽不將這個惡魔收了啊!

無心麵對著冰冷潮濕的床榻,不停的向佛祖念叨著,已是悲忿到了極點。這事兒百分之百是對麵那個小無賴幹的,但自己卻沒有任何證據,自也不能去說什麽。而且,以那個無賴的手段,隻怕就算有證據,隻怕也是又一個陷進在等著自己,自己除了忍氣吞聲外,堂堂一個大高手,竟是一籌莫展。

耳中隱隱聽到對麵房中傳來一陣的爆笑,想必定是那個無賴詭計得逞,正在得意而笑。無心想起那張賊忒嘻嘻的麵孔,就是不由的一陣抓狂。再次低頭看看自己的床榻,半響,終是長歎一聲,轉身往旁邊案幾旁坐下。

這一晚,北風怒號,寒氣砭骨。高雞泊中的一處小屋裏,一位高僧盤膝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企盼著黎明的降臨。

第二天,天氣愈發寒冷,自清晨起來,空中便下起了小雪。雪花碎碎的,如霧如煙,裹挾著大風,將天地間攪得昏暗一片。

吱呀一聲門響,自對麵傳來。麵白唇青的無心睜開雙眼,目中射出一片森寒。“阿嚏!”一聲噴嚏而出,無心滿麵的陰沉,順即化作一片悲忿。輕輕歎口氣,緩緩站起身來,趴到窗邊向外看去。

院子中一陣歡笑傳來,莊見一身厚厚的棉袍,頭戴氈帽,和幾個兵士一同走了出來,手中各提著刀槍弓箭,看那樣子,竟是要出去。

無心連忙收拾心思,轉身打開房門出去,對著莊見合什一禮道:“公爺好早啊?不知這是要往哪裏去?”

莊見眉花眼笑的點頭招呼道:“啊,大和尚,你也很早啊。不過怎麽看來一宿沒睡的樣子啊?哎呀,你們出家人這種修行,果然是艱苦的很啊。哦,今日瑞雪飄飄,咱們幾個動了興致,想要去那邊山上逛逛,看看能不能搞點山珍回來打打牙祭。怎麽,大和尚可是也有興趣?”

無心正色道:“非是興趣。隻不過當日即說是由老僧給公爺引路,公爺出行,老僧自當相陪才是,不敢落後。”

莊見饒有興趣的看看他,仰天打個哈哈,點頭道:“好好好,那麽咱們這便走吧。不過,大和尚啊,你能不能換件衣服啥的,你懶得洗澡自己臭點沒關係。但是跟著咱們去打獵,這一身味味兒的,隻怕那些個山雞野豬的,都會熏得不敢出來了吧,那咱們還玩個什麽勁兒啊。哎呀,臭!臭!真臭!”說著,呲牙咧嘴的,用手在鼻子前扇著,倒是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

無心氣的胸膛急遽起伏,眼睛都有些紅了。這廝也太欺負人了!我不洗澡?我臭?這還不都他媽的拜你所賜啊!讓我去換衣服,哼,是想將我支使開吧。隻怕我換個衣服的空擋,你就不知又要出什麽妖蛾子了。

努力壓抑著滿腔的忿怒,無心滿麵通紅的道:“老僧不像公爺那般富有,隻有這一件僧袍。若是公爺覺得難忍,老僧可走在公爺身後,誤不了公爺圍獵就是。”

莊見皺皺眉頭,微一遲疑,這才滿麵勉強的點點頭,不耐的嘟囔道:“那好吧,唉,你就知道哭窮,好像有人要跟你借錢似的。吝嗇鬼!那啥,你離著咱們遠點哈。”說罷,也不看無心窘的通紅的麵孔,轉身招呼著幾個兵卒,嘻嘻哈哈的向外行去。

無心使勁的平息著自己的憤怒,見他們走的稍遠,這才遠遠的跟著。順著風中隱隱傳來一陣語聲:“哎我說,你們聞到沒有,那老和尚一身臊味兒,該不會是這麽大歲數了,還尿床吧。啊哈哈哈。”隨即,就是一陣的哄笑之聲。

無心隻覺得腦中轟的一聲,險險沒直接暈了過去。他受夠了!真的受夠了!這幾天來,大概是因著天氣太冷的緣故,河對岸的張須陀大軍一直也沒有動作。竇建德等人每天也隻是湊在一起,琢磨軍情,準備物資等事。這邊盯著莊見之事兒,王薄便請他全力做好。

雖說柴紹一天好過一天,但傷筋動骨一百天,畢竟一條腿殘了,可不是說立刻就能活蹦亂跳的。所以他沒個指使的人,也隻能自己一直默默忍受著了。想著這兩天來受的這份氣,無心真想上前直接拍死那小無賴算完。

隻是想歸想,如今大軍臨境,一來這小無賴或許還有些作用;二來,要是此刻害了這廝,隻恐那個女子是斷然不能獨活的。要是如此,那可不是和李淵結盟,而是給自己再樹一個強敵了。是以,雖知道這小無賴目前雖是沒什麽大用了,但投鼠忌器之下,也隻能好吃好喝的先供著他了。

無心一路悲歎著,跟著前麵莊見幾人往山上而去。莊見卻是一路真的如同賞玩風景一般,這裏看看,那裏停停的。看起來倒是興致盎然。那些個士卒得了他這幾天的吃喝招待,自不會去觸了這位爺的黴頭。隻要他老人家不逃走,一切便順著他就是。

如此遊玩半天,無心忽然發現,莊見總是偷偷的瞄著自己,神情詭秘,不由的暗暗心驚。麵上不露聲色,暗地裏卻是提高了戒備。及至走到一處密林處,風雪越發的大了,幾步外,山風裹挾著雪花欲迷人眼,已是白蒙蒙的有些看不清楚。

眼見前麵幾人吆喝著進了林子,無心急忙緊走幾步趕上,唯恐被甩下。隻是等他趕到近前,卻忽然發現,跟著莊見的四個人,此時卻隻剩下三個人了。那失了蹤跡的一人,赫然是前些日子扮作莊見跑出去的那個孫矬子。

無心暗暗驚疑,忽然省起一事兒,不由的猛出一身大汗。這小無賴幾天來就一直拉攏這幾個人,說不定就此收買了哪一個了。他之所以能在這兒,還不就是因為山下那個女子行動不便,這才被迫留下的嗎。要是他早打好了算計,將自己先引出來跟著他亂轉,卻讓收買的人去暗暗將那女子轉移出去,那麽再想看住這個滑溜的跟泥鰍一樣的家夥,就如同癡人說夢了。

這家夥當日騙著自己給他解了附骨針,又瞅準機會,把那可怖的暗器索討了回去,這要一旦發難,仗著身有護甲,還有那詭奇的步法,傷人或許差些,但要想逃走,可是容易的很了。自己等人殺不敢殺,抓又抓不住,可不是竹籃打水,空忙一場了。

自己盯著這個小無賴就是一大錯著!既是知道他被那女子牽絆著,隻要將那女子盯死即可。看著一個難以行動的女子,總比看著一隻活蹦亂跳的狐狸要簡單的多啊。這個小無賴一再的撩撥自己,打的可不就是這個算計,讓自己氣憤之餘,隻顧昏頭漲腦的隨著他而動,背地後卻去做些文章。

無心霎時間想明白這事兒的前因後果,簡直恨不得使勁甩自己倆嘴巴子。怎麽一遇到這個小無賴,就總是縛手縛腳的,被他耍的團團轉呢。不行,要趕緊回去。以自己的腳程,想來那個孫矬子應是走不多遠的。

打定主意,當即停下腳步,揚聲對著莊見等人喊道:“公爺,老僧也覺得身上氣味有些大,隻怕擾了公爺的雅興。既有幾位侍衛相隨,老僧就不在此惹厭,先自回去了。告辭。”說罷,轉身就走。

隻聽的背後一聲驚呼,莊見焦急的叫著自己,那語聲中竟滿是氣急敗壞的味道。無心心頭大爽,這個無賴一直的算計自己,這會兒可終是被自己扳回一局,下雨淋也該臨到你丫的急一次了。

腳下不停之際,回頭望去,果然見莊見急急的帶著幾人向自己追來。無心更不猶豫,展開腳程,便直往山下小院而去。

等到奔回小院,在門口恰恰趕上還沒進門的孫矬子。眼望著他帶著一股疾風撲到,麵上不由變色。無心大步跨前,一袖將他拂開,冷聲道:“孫侍衛,你不陪著公爺好生圍獵,為何獨自回來?”

孫矬子被他一袖子掃開,氣息都有些艱難,麵青唇白的呐呐說不出話來。及至無心麵色冷厲的又問了一遍,這才哆嗦著道:“小的,小的奉公爺之命,回來。。。。回來取繩子。公爺說要用的。”

無心嘿嘿冷笑:“取繩子?為何單單要你來取,難道別人就不行嗎?”

孫矬子被他如此一問,登時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囁嚅了一會兒才道:“那公爺指名讓我來取,難道我還能推三阻四不成?這又不是什麽上刀山下油鍋的事兒,誰來還不一樣啊。大師此言又是何意?”

無心還要再問,卻聽後麵莊見等人已是趕了回來。當下,不再理會孫矬子,大袖一擺,已是進了院子。凝目向後進往往,隻見那窗戶上,一個身影隨著燭火跳動,方才長長出了一口氣兒,也不等莊見等人,自往西進屋中去了。

莊見滿麵焦急的趕了過來,眼見無心背影在門後消失,又轉頭看看自己屋後窗上的身影,不由的輕歎口氣,垂頭喪氣的往自己屋中而去。無心在屋裏窗縫上看的真切,不由的得意不已。隻是,他卻不知道,就在莊見回身之後,麵上忽的掠過一絲奇異之色。要是羅世信和雄大海在這兒,定然立時就會明白,自家少爺,又要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