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段鋼林的話,沈玉芬一陣欣慰,她沒有想到段鋼林年紀輕輕的,考慮問題居然這樣的深,他做任何事,都不僅僅是考慮自己,而是考慮與自己有關的人,他能具備這一點,真是太難得了。

同時,沈玉芬也暗暗地高興,她進一步相信,上次與段鋼林的“青柳山莊之約,永不反悔”這件事,相信段鋼林永遠都不會說出去的,永遠都會爛到肚子裏去的。

這樣想的時候,沈玉芬卻在期待著下一次與段鋼林再來一次激情的碰撞。

“小段,你想得太周到了!”沉默良久後,沈玉芬道:“我一定會把你的想法告訴老林的,相信老林也會讚同你的看法。”

段鋼林壓低聲音,道:“嫂子,如果林總能夠讚同我的話,這比宣傳部天天讓我上電視可是強了好多倍啊!兄弟不要虛名,兄弟想來點實際的,嘿嘿……”

沈玉芬微微一笑,自然明白段鋼林的話中之意,她也不多說什麽,輕輕地掛了電話。

窗外,陽光明媚。

自從入冬以來,很少像今天這般溫暖。

段鋼林在魯迅和強林、凱峰的陪伴下,罩上一件外套,出了病房,來到了醫院的後花園裏。這是職工醫院裏最美麗最安靜的地方,最適合病人們療養。花園裏噴泉激蕩,嘩嘩嘩的流水聲更使得這片園子比醫院的急診等部門清靜了不少。充足的陽光,照耀在段鋼林幾個人的身上,大家感覺一陣溫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清鮮的空氣。

凱峰依然在繼續剛才的話題:“段哥,這可是你揚名紅光集團的好機會啊,多少人都想在電視上露臉啊,可你偏偏不一樣,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魯迅也接過話來,道:“段兄弟,凱峰兄弟說得沒錯啊,我老魯大半輩子了,可從來都沒有上過電視,隻能在電視前看別人,剛才,人家電視台的美女好不容易采訪我一次,我也接受了采訪,好家夥,你可倒好,你堅決不上電視,那他們前麵采訪我的那一段,肯定也上不了電視了。”

說這話時,魯迅的腔調裏一聲歎息。

段鋼林微微一笑道:“我覺得他們采訪我很沒有必要,我也不想圖那個虛名,真的不想圖那個虛名。你們說,我要是接受了他們的采訪,會有什麽好處呢?一點好處都沒有,你們明白麽?”

“哎呀,我說段兄弟,你咋能這麽考慮問題捏?”強林道:“如果你接受了他們的采訪,然後上了電視,這可以紅光集團幾萬人都能知道你,以後你就可以憑著你的這張臉去辦事!你的臉,就是你的名片!當然,這裏麵的好處還遠遠不止這些,還有……”

段鋼林一揮手,打斷了強林的話,道:“強林哥,我真的不想賺這個花頭,哎,也許,這是我的優點,也是我的缺點!”

“哈哈哈,小段,你說得沒錯,我支持你的想法。”

一個聲音從噴泉後麵的亭子裏傳了過來。

段鋼林趕緊轉頭看去,隻見劉獻針院長從亭子裏走出來。

昨晚,劉獻針老院長連續做了兩個燒傷手術,一宿沒合眼,現在看來,他的精神依然很好。

“劉老,您應該去休息一下啊!”段鋼林不無擔憂地道:“您這麽大年齡了,千萬要注意身體。”

劉獻針沒有直接回答段鋼林的問候,繼續剛才的話題,道:“小段,作為一個年輕人,這一點你做得很好。”

“劉老,請您指教。”段鋼林拿出香煙來,分給了劉獻針、強林、魯迅和凱峰,自己也夾起一支,五個年齡不同的男人,坐在小亭子裏,享受著冬日裏難得的日光照耀,開始聊了起來。

劉獻針轉頭看了一眼三個陪床的,道:“我現在要給段鋼林進行日光療法,你們三個,到三十米外候著。”

“呃——”強林和魯迅、凱峰聽著劉獻針的話,不解。

劉獻針道:“前幾天,天氣陰沉,陽光不好,風也大,我這日光療法,沒有時機施展,今天好了,我用神農本草經上的玄秘之法,為段鋼林治療一下。”

“劉院長,啥叫日光療法?”魯迅的一雙深眉大眼閃動著探尋的光。

劉獻針道:“所謂日光療法,就是讓患者躺在溫暖的太陽下,太陽光不能太弱,也不能太強,但是必須暖和,必須到人體所能接受的舒適程度,有了這個前提條件,我利用催眠的方式,使段鋼林進入一種夢境裏,催生他的腦部神經,使他的腦神經在催眠和日光的雙重作用下迅速活絡起來,這對於治療小段的病,有著神奇的作用。”

“啊——”三名陪床者萬般驚異地看著劉獻針,沒想到竟然有這樣的治病法子,他們隻聽說過“日光浴”之類的字眼兒,卻從未聽說過這麽高深的玩意兒,什麽日光,什麽催眠,太複雜。

“強林到東麵,魯迅到西麵,凱峰到北麵,你們三個,各守一條路,把園門關閉,不得讓任何人進來,也不能讓園外的人大聲喧嘩。”劉獻針迅速給他們三個分配了任務。

“好,我們今天就給劉老護法!”凱峰笑道:“如果一旦有特殊的情況發生,段哥會不會走火入魔呢?”

劉獻針笑道:“沒有那麽嚴重,咱們也不是武功高手,也不像武俠小說裏寫的那麽玄乎,我今天給段鋼林實施的這個治療的方法,是最近看《神農本草經》得來的啟示。快去吧,呆會陽光減弱了,那可耽誤了最佳的治療時間。”

強林他們三個也不再多問,按照劉獻針事先的任務安排,分別到東、西、北三個方向把守去也。

由於小亭子四周花木蓯蓉,茂盛得很,所以,強林、魯迅和凱峰他們僅僅走了十多米便看不到亭子裏的段鋼林了,當他們走到三十米開外把守的時候,根本看不到亭子裏還有坐著兩個人。

再加上小亭子四周飛泉流瀑,水聲潺潺,他們根本聽不到劉獻針院長和段鋼林之間的談話內容。

而且,強林和魯迅忠實執行劉獻針院長的命令,像兩個忠誠的士兵,時刻提防有外人進園。凱峰雖說對小亭子裏的劉獻針和段鋼林之間的談話萬分感興趣,但看到強林和魯迅就在不遠處,他也不方便靠近竊聽。

當一切準備完畢,段鋼林發話了:“劉老,你想跟我談話,病房裏不是更好麽,為啥非要在這個小亭子裏呢?”

劉獻針微微一笑,道:“小段,你在我心裏,可是一個敏銳性很強的年輕人,你難道沒有發現麽,在你的病房的裏間和外間,已經安裝了五個攝像頭,四個竊聽器。”

“啊——”段鋼林大吃一驚:“這,這怎麽可能呢?”

轉頭一想,段鋼林明白了,這一定是劉天兵這小子幹的。這小子沒別的伎倆,就會幹這種暗中下手的勾當。那小子不但把凱峰收買,而且還在俺老段的病房裏安裝的攝像頭,真他馬的陰險毒辣!

段鋼林肯定:這些攝像頭和竊聽器,一定是前天晚上劉天兵和李爽來醫院的時候裝的,他們的手腳好快啊!

再細想一下便不難理解:劉天兵可是安保部的部長,對於安全工作和保衛工作自然有一套,安裝這些竊聽和攝像之類的簡易裝置,自然是他的拿手好戲。

不由得,段鋼林再次想起了剛來紅光的那幾天發生的事,他先後與劉天兵和李爽大打出手,之後就是劉達明前來撫慰,並請段鋼林在紅光樓808包間吃飯,當時,段鋼林敏銳地發現了包間的電視機旁邊安裝了閃動著淡藍色光澤的攝像頭和竊聽器!當時的段鋼林,反應極快,迅速發覺,並迅速毀掉,使劉達明想要抓住他的把柄的打算最終落空。

“小段,自從你製定出廠裏的設備改造方案和圖紙之後,已經在全公司引起了很大的反響。”劉獻針道:“可以說,你現在已經是紅光集團的名人,你為外分大學生爭了一口氣。”

說著,劉獻針話鋒一轉,道:“有道是‘人怕出名豬怕壯’,膘肥體壯的豬,肯定最先被屠宰,而名聲很大的人,也必定會遭來麻煩,這點道理,相信你很明白。”

“劉老,你繼續說。”段鋼林道。

“所以說,你現在必須得低調一些。這就是我對你拒絕宣傳部采訪非常讚同的原因。”劉獻針道:“既然公司領導和燒結廠的領導們都對你非常的肯定,這就足夠了,何況還有那麽多的職工群眾對你萬分的仰慕,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你接下來所要幹的事,就是安心在醫院裏呆著,哪裏也不要去,同時要檢點自己的言行。”

“劉老,你總是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給我提醒。”段鋼林看著劉獻針,發自內心地道:“你是我的知音,我會永遠感激你。”

“哎,我有時候經常在想,我會不會活到你踏上紅光集團最高領導層的那一天。”劉獻針的話語裏充滿了滄桑,還有一絲絲無奈:“你以後的路還很長,而我呢,我也會越來越老,我的腦子會越來越不好用,身體也越來越不如從前,到時候,我想幫你恐怕也是無能為力了……”

聽著劉獻針的話,段鋼林趕緊說:“劉老,你可千萬別這麽說,我看你的身子骨,頂多隻有五十出頭,哪裏像是六十五歲的樣子呢?我以後還有好多的事要做,你老人家可不能拒絕啊!”

劉獻針笑道:“咱們可算得上忘年之交,你有了事,隻要我還活著,隻要我還有用,隻要我的身體沒毛病,一定會鞍前馬後地給你奔走!”

“哈哈哈……”段鋼林一陣大笑,笑聲摻和著亭外的泉水聲潺潺飛揚,道:“就拿病房裏那麽多的監控器來說吧,我應該怎麽做呢?要不要立即拆除?”

劉獻針擺了擺手,道:“暫時先不要拆隊,如果一旦拆隊,他們沒準還會用更加陰險的招法來對付你。”

段鋼林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那我以後在病房裏可得注意一下了,不該說的話堅決不說,不該做的事堅決不做,如果有什麽事,我會到你的辦公室裏商量,相信你的辦公室裏應該沒有什麽監控器罷?”

劉獻針笑了:“他們膽子再大也不敢在我辦公室裏安裝監控器吧?這個你放心。”

頓了頓,劉獻針又道:“現在,在咱們紅光集團,擁戴你的人很多,對你恨之入骨的同樣有之,具體怎麽做,你心裏有數就好。而且,你對那個凱峰,也不要太相信了。”

“呃——”段鋼林一驚,禁不住對劉老院長佩服起來。

劉獻針鄭重地道:“你們廠派到醫院來的三名陪床的職工,強林和魯迅都是實在人,這兩個人可是一心一意地為你陪床,相信他們和你的關係一定很鐵,隻有凱峰,我看這個人很不靠譜,你一定要小心一些。”

段鋼林便把那天晚上劉天兵收買凱峰的事告訴了劉獻針。

劉獻針點點頭:“看來我猜對了。不過,這個事兒你心裏知道就好,暫時先不要捅破這層窗戶紙,看看他們有什麽舉動,然後再說。不過,以後到食堂買飯的事,你讓強林和魯迅去就可以了,至於凱峰,讓他幹點其他的事就可以,如果他在你的飯菜裏做點手腳的話,那可了不得!”

“劉老,您想得太細了。”段鋼林道:“不過,我覺得他們沒有這麽殘忍罷?”

“但願不會!”劉獻針道:“你現在雖然還是一名普通的職工,但是,你卻已經和紅光集團的高層人士有了密切的聯係,也就是說,你加入了紅光集團的複雜而又殘酷的爭鬥之中,這潭渾水,太黑,也太複雜,你可得小心點,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小心一些為妙。”

不知不覺之間,已近中午。

劉獻針抬頭看了一眼並不刺眼的陽光,道:“時間不早了,呆會讓強林到我辦公室裏去一趟,我現在就回辦公室做飯。”

“你自己做飯?”段鋼林詫異地問。

“是啊,不管是食堂的飯還是飯店的飯,都不衛生,吃多了,吃的時間長了,會得病的。”劉獻針笑道:“還是自己做吧,既享受了做飯的樂趣,又衛生,又經濟,何樂而不為呢?”

嘿,好奇異的老頭兒!段鋼林在心裏暗自讚歎道。

“好了,現在的陽光正好,你先躺在這張木椅上睡一會吧。”劉獻針笑道:“這就是我今天給你的日光療法!”

“哈哈哈……”段鋼林大樂,興匆匆地躺在了亭子裏的那張長長的木椅上,閉上眼睛,享受著溫暖陽光的照耀,他感覺劉獻針老院長真的是他在紅光唯一的一位親人了!老院長考慮問題,考慮得很遠,很到位,這一點,他段鋼林不得不服。

溫暖的陽光下,沒有一絲風氣,段鋼林讓自己的身體完全沐浴在陽光裏,很快便泛起一股濃濃的倦意,隨即進入了夢鄉。

劉獻針走到花園門口的時候,把強林和魯迅、凱峰招到身邊,笑道:“我這日光療法,對段鋼林很是適用,這家夥現在正睡得香呢,你們現在可以到亭子裏去看看,不過,不要打擾他,讓他睡到自然醒就好!”

此時,凱峰的手機響了起來,一看,居然是劉天兵打來的。

凱峰趕緊退到一邊,接了劉天兵的電話。

“凱峰,你們現在在哪裏?我怎麽見病房裏沒有一個人?”電話那頭,劉天兵急問道。

凱峰壓低聲音道:“我們現在在醫院的花園裏,劉院長剛給段鋼林做完日光療法。”

“日光療法?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劉天兵恨恨地道。

“劉部長,您現在在病房裏麽?”凱峰問。

“這個你別就別問了。”劉天兵不耐煩地掛了電話。

看來凱峰對劉天兵在段鋼林病房裏安裝監控設施的事並不知情,他作為劉天兵的眼線,居然不知道這個事兒,可見劉天兵對這位凱峰並沒有多大的信任度。

看著凱峰接聽電話的神色,劉獻針院長的臉上浮現一抹深沉的微笑,轉身走出了花園,到他的辦公室裏做飯去也。

見劉院長已離去,強林和魯迅、凱峰便輕手輕腳地進入了亭子裏。他們看到,段鋼林正躺在亭裏的那張長長的木椅上,睡得正香呢,不禁抬起頭來,看著天上掛著的那輪並不刺眼的太陽,大家紛紛來了興致:多好的太陽啊,自打上班以來,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舒舒服服地曬過太陽。

於是,兄弟三人坐到了亭裏的椅子上,和段鋼林一樣曬起了太陽,不知不覺便昏昏欲睡……

……

而就在此時,住在未央小區的林小雨也無精打采地端起了碗,對碗裏的噴香的飯菜沒有一點點的食欲。

林家彬好不容易回家吃頓午飯,林小雨也沒有任何的心情。

“小雨啊,最近學習順利麽?”林家彬關切地問道。

“爸,我最近太不喜歡學習了。”林小雨異常幹脆地說道:“沒有人教我,我沒有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