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伍娘拿著蚯蚓一般、曲折蜿蜒的地圖,四處打聽,終於找到了洪都西山緱嶺——這裏果真有一片隱藏在深山裏的大片墓群。由於是從北麵上山,蘇伍娘抬頭望去,首先看到的是密匝匝的群堡堡頂。。
第一代寧王朱權是朱元璋第十七個兒子,生於1378年,死於1448年,十三歲封藩於大寧,世稱寧王,永樂元年(1403年)改封南昌。朱權死後諡獻,故又稱寧獻王。
他神姿秀朗慧心聰悟,於書無所不讀,被稱為“賢王奇士”。他一生致力於研讀著述,是戲劇理論家、劇作家、古琴家。所著《太和正音譜》為中國現存最早的雜劇曲譜,是中國戲曲史上重要的理論著作。寧王朱權所製“中和”琴,是曆史上有所記載的曠世寶琴飛瀑連珠,被稱為明代第一琴。此外,他信奉道家學說,自號大明奇士、臞仙、涵虛子、丹丘先生。
朱權一生的論著可以以封居南昌為界分為兩個時期。前期作為位尊權重的皇子,以研究曆史上的政權更迭為主題,總結經驗及教訓以維護明王朝的統治;後期,緣於對現實的怨望,朱權不再研究曆史,完全脫離政治
(洪武三十一年,朱元璋死,皇孫朱允炆即位,是為建文帝。次年,朱棣進軍南京,發動了長達四年的“靖難之役”。朱棣起兵前,曾脅迫朱權出兵相助,並許以攻下南京後,與他分天下而治。經過四年戰爭,朱棣打敗建文帝,奪取了政權,即皇帝位,是為明成祖,年號永樂。)
朱棣即位後,非但隻字不提分治天下,而且還將朱權從河北徙遷至江西南昌,盡奪其兵權。朱權遭此骨肉相殘的巨創深痛,心灰意懶,深自韜晦,於南昌郊外構築精廬,寄情於戲曲、遊娛、著述、釋道,多與文人僧侶往來,晚年信奉道教,悉心茶道,寄情於琴棋書畫——麵對不平與屈辱,朱權也隻能借“刊著”、“求道”來發泄,更重要的是為了自保,但是後來,他似乎真的變得淡泊清靜起來,這裏麵當然少不了修道的安撫之力、點化之功。可惜人生態度沒有遺傳到朱宸浩躁動的血液中。
曆來隻有“飛龍在天“,而夢中那隻飛天大蛇,無疑是代表了篡奪王位。它將府上的人一一吞入腹中,更是滅族的征兆,所以寧康王才托此夢給王守仁,遞給他的那把劍是讓王守仁斬殺造反的朱宸浩——殺一人可以救整府的人!
王守仁何嚐不希望沒有戰火和流血就可以斬殺朱宸浩,但是現在他根本沒有搞清楚,那個白天昏睡、夜晚行動的朱宸濠到底被誰附體了,殺了他也不過是個傀儡,能有什麽用!寧康王托的那個模模糊糊的夢境,也沒有給王守仁指明一條路,所以他隻好讓蘇伍娘去試探著挖掘有用的信息。
蘇伍娘到達西山緱嶺墓園時已是黃昏。遠山已經遮住了落日,但西邊的天空還塗著幾筆血一樣的紅。滿山滿嶺的墳墓還處於半明半暗之中,這使得更遠處的墳堆有些虛幻,像在煙霧中飄忽不定似的。她是第一次在暮色中看見如此盛大的墓地,山中濕氣大大,蘇伍娘一陣陣身上發冷,心裏堵滿了難以言說的蒼涼和虛無感。
一位樵夫,打旁邊經過,把蘇伍娘嚇了一跳,“呀呀呀”大叫著跑開老遠——一路上都沒見幾個人,驟然出現的樵夫,就像憑空出現的鬼魅一樣!她意識到自己反映過度了,反而也嚇壞了更夫,於是笑了笑,點頭略表歉意。
樵夫沒有言語,而是挑著擔子繼續下山,忽然他回頭叫住了蘇伍娘:“姑娘,天晚了,山上不好過夜,一定要住在山下,否則你就再也下不了山了!”
這句話讓蘇伍娘冷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佇在那裏,哆哆嗦嗦問道:“你……這話何意?這麽大王陵,難道沒有活人守墓?少說也得幾十個吧?聽說朱權,雖以道冠道袍入殮,但也口放金錢,體壓大小金錢二行,每行六枚。其他隨葬品,有金、銀、銅、錫、玉、瓷等器物,也必不可少吧?”
樵夫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滔滔不絕。
見樵夫不說話,蘇伍娘又支支吾吾說道:“你別以為我是來盜墓的……我一個女孩子家,有那個心也沒那個膽,我隻是想說曆代王族後裔的陪葬,無一不是盜墓賊的目標,沒有人守墓怎麽行?!既然有守墓的,就有活人了!”
樵夫歎口氣,欲走又回頭,叮囑道:“你要是遇到了邪門的事,就去找一位黑衣黑褲,沉默瘦削,頭發花白,臉色醬紫的老人!他是那裏唯一活著的人!”
說完樵夫就挑著擔子下山去了。
“謝謝哦!”,蘇伍娘站在那裏猶豫不定,剛才樵夫的話多少在心裏留下了陰影——到底是上山還是下山?
“拚了!”她知道王守仁冒險塞給她紙條,必定是至關重要的大事!於是她就硬著頭皮向上又爬了一陣,見一座華美的宮殿,匾額上刻有“南極殿”三個字,左有泰元殿和衝霄樓,右有旋璣殿和淩江樓。走進去,是正宮“長生宮”,宮前有醉仙亭和一對七米高的八棱形華表,上刻道家符篆。
“謔!”蘇伍娘忍不住讚歎道:“生前沒有跟朱棣平分天下,死後比朱棣的皇陵還闊綽!”。
宮殿後麵是上山時看到的墓群,這前麵的宮殿應該是為寧王生前居住而建立的。活人守著自己的墓地,不知道是何種心情!
宮後墓室隱於山中。墓室係采用青磚砌成卷拱結構,全長約三十米,寬二十米,高四五米,分前室、次前室、中室和後室四部分。前室用自來石頂住,二門無自來石。中室之後,有券門通後室。後牆正中有一壁龕,兩旁用紅石作八棱柱,柱下有礎,礎上有正心坊,坊上有鬥拱,以支持出簷。
前前後後跑著看了個遍,蘇伍娘又回到宮殿前,她見大殿門開著,裏麵被打掃地幹幹淨淨,於是左瞧右看地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