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再見紅葉
接下來的幾天,一路上風平浪靜,沒有遇見任何意外或是阻礙。簫遠帶著車隊專心趕路,曉行夜宿。而江若蘭則安坐在車內,沒事就閉上眼睛沉入修煉,累了就掀開車簾看看外麵的景致,或者跟暮雪月兒她們說說話。若是修煉途中遇到什麽疑問,空間戒指內的江鳳鳴可以隨時解惑,所以,一路下來,倒也怡然自樂。
幾天過去,江若蘭覺得丹田之內的氣海又有了一些小小的變化。許多原本開始聚斂的乳白色真氣逐漸合攏,估計再過幾天,就能再次凝成一滴小水珠。雖說才一滴,但那磅礴精純的力量,卻比之前又加多了幾分。江鳳鳴說她現在體內蓄蘊的真元,實際上相當於融合期修士。或許,假以時日,便可以媲美靈寂初期。隻不過,像她這樣的體質,要想晉階,必須要比別人付出更多的積累和努力。要不然,有可能一輩子都停留在某個階段,滯步不前。這就是那顆雲魂丹帶來的弊端。再次應證了凡事有利弊,禍福兩相依。但就某種程度來說,這其實利大於弊。
江若蘭在伯父的指導下,已經深知這個道理。要不是急著受命前往玲瓏坊,說不定她會尋個機會偷跑出去,一來,看看這盛世大唐的錦繡河山,二來,是抓緊時間去那些靈力濃鬱的峽穀深山曆練,以尋找突破的契機。隻不過,眼下跟蘇暮雪同路,又有簫遠沿途護送,想要獨自翹班,卻是斷斷不能的了。
唐朝的官道,雖比不上宋時那般講究,卻也平整寬闊。越往京城,路兩邊就整飭得愈發花團錦簇起來,五步一垂柳,一步一花台,每隔一裏就有一個小小的路碑,每至一處,必有界碑提示,頗具現代馬路的雛形。在這樣的路上行駛,倒也少了許多車馬勞頓的顛簸和勞累。再加上南來北往的人流和車馬絡繹不絕,那繁華喧鬧的場景,與後世的街道沒有什麽兩樣。謝謝必長安之內,更加富貴風流,這讓江若蘭有些錯愕之外,隱隱又有了些興奮和期待。那可是千年之前的大唐盛世啊,整個唐朝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一想到自己馬上就可以親眼見證,任誰都忍不住一顆驛動的心。饒是江若蘭沉靜如斯,也禁不住頻頻掀開簾子,臉上的神往,一覽無餘。
“若蘭,再過一天,我們就可以抵達長安。你看,前麵不遠,便是雍州,過了雍州,就是京城。”低沉而溫和的聲音,適時響起。隻不過,這裏麵,隱隱有一絲莫名的清寂。是啊,京城已經遙遙在望,那麽,簫遠的陪護,也就馬上接近了尾聲。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幾天,除了必要的巡護和安排,簫遠大部分時間都打馬行在江若蘭車旁,一邊不厭其煩地為她介紹沿途的景致和風物,一邊與她談些奇聞趣事,偶爾還會交流下修煉的心得,短短的十來天,大家相處得甚是愉快。而簫遠那張沉鬱峻冷的玉麵,也多了些愉悅爽朗的笑容,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陽光帥氣了許多。隻可惜,這一切,也許很快就要變成回憶。
到了到了,終於就要到了。江若蘭如釋負重,隻覺心頭一片火熱。但很快就見到簫遠眉目之間的陰鬱,遂笑著開口相詢:“簫大哥,你怎麽了?”
簫遠瞧著她巧笑嫣然的模樣,微微一怔,幾不可聞地低歎一聲,很快就恢複了正常,指著迎麵而來的一隊車馬說:“若蘭,那便是我跟你說過的胡人的商隊了。”
胡人?也就是突厥人?後來的土耳其、哈薩克斯坦等地?雖然明知道唐代的交通經濟比較發達,頗有傳說中的萬國來朝的浩大聲勢,但千年後的外國友人就這樣出現在自己眼前,江若蘭多少感到有些突兀和訝然,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些車馬越走越近,一張俏臉激動得微微有些發紅。
“其實,長安城內,還定居著許多胡人,他們中大部分以經商為主,風俗習慣也逐漸被同化,有些甚至還入朝為官。當然,一般是一些外放的小官。”簫遠見她興致很高,繼續耐心解說。
這些,江若蘭當然知道。曆史上的突厥,一直都不安分,不是在邊關貿易線上進行騷擾,就是玩些螞蟻吞大象的把戲。盡管從來都沒有討好,但這麽多年下來,他們就像一棵冥頑的狗尾巴草,硬是開辟出一塊屬於他們的疆域,也逐漸滲透到華夏版圖中來。唐朝自高祖開始,就不斷與突厥進行著自衛反擊戰。最終,突厥敗退,龜縮在偏遠的西北,向大唐俯首稱臣,年年歲貢。通過這些年的貿易經商以及通婚,兩國文化開始互相滲透,許多有眼光的突厥人,更是不惜一切代價,不僅把生意做到了天朝,而且還使出各種手段,以謀求一官半職,享受富貴榮華。
與現代突厥人不同的是他們的衣著和裝束。這些胡人不論男女,都穿著鮮豔的翻領窄袖緊身胡服,不像唐人那般高冠束發,而是把發絲散下來,編成幾十條辮子,講究些的,還在辮梢上還係著細細碎碎的胡珠或小小的瓔珞,別出心裁地花哨。有的戴著尖形的胡帽或卷簷高帽,腰帶高束,胡靴綁腿,愈發襯得他們身形高大魁梧。而他們的五官也不盡相同。有的麵色棕黃或者黝黑,濃眉闊鼻,蓄著濃密的胡須,粗獷豪放。有的則膚色白皙,除了那雙褐色的眼睛和卷曲的頭發外,其餘與中原人無異。這些,應該就是古代的混血兒了。雖然他們身著各色胡服,在人群中卻並不紮眼,也許,這就是被同化之後的緣故。
“駕!”江若蘭跟蘇暮雪正挑著簾子,興致勃勃地看得出神,突聽一聲清亮的嬌斥,伴隨著嘚嘚的馬蹄,飛速而來。眨眼之間,一匹渾身雪白,四蹄如風的高頭大馬,便從簫遠身邊擦身而過。由於路上人多,兼之車馬熙攘,這樣的馬速實在有些魯莽,幾乎驚了簫遠那頭黃驃馬。還沒等江若蘭他們看清楚,那馬已縱出十幾米開外。隻見得一個嬌俏玲瓏的背影,以及雪色裙擺上那一枚枚光華流轉的紅葉,在初夏的斜陽下熠熠生輝。這紅葉,江若蘭並不陌生。
“葉眉兒?”江若蘭秀眉一揚,脫口失聲。那天晚上,雖然葉眉兒白紗覆麵,但那條月白色長裙上精雕細鏤的那一枚枚紅葉,每一片,都是一枚綺麗炫目到極致的暗器,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江若蘭幾乎可以斷言,白馬之上的女子,定是葉眉兒無疑。話音出口,那馬卻沒有任何停留,轉瞬即逝,也不知道馬上的女子聽到沒有。
簫遠看著白馬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地問:“若蘭,你識得這馬上的女子?”
江若蘭輕輕搖頭:“不敢肯定。隻覺得那身形似曾相識。”
“哦。”簫遠收回眼神,冷哼一聲:“這麽快,萬一驚了行人怎麽辦?我看那女子,也莽撞了些。”
江若蘭不置可否地眼瞼微垂,半晌才說:“簫大哥,你見多識廣,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可曾聽說過柳葉山莊?”
“柳葉山莊?”簫遠眉峰微皺,下意識地輕輕重複了一句,很顯然,已陷入了思索。江若蘭見他如此,心下疑惑,難不成,他真的知道些什麽?
簫遠思慮半晌,方字斟字酌地開口:“百年前,有一位葉姓高人,以一部高深莫測的成名絕技‘柳葉穿花’開創了柳葉山莊,建山門於深山隱林。他們匡正義,除惡奸,淡看世間浮華,不問人間是非恩怨,一舉成為天下群雄的精神領袖。隻可惜,數十年前,便銷聲匿跡,再也無跡可尋。有人說,他們早已飛升九天,得道成仙。也有人說,他們曾受命於則天大帝,成為太平公主的貼身死衛。公主黨失敗以後,他們便淡出曆史政治舞台,也淡出世人視線。不知道,你說的,是不是那個曾經風極一時的柳葉山莊?”
“呃……”江若蘭沒料到葉眉兒所在的柳葉山莊居然會有這麽大來頭,不僅是江湖上的頂級門派,而且還參與了當年的皇位之爭。這就不怪得葉眉兒與葉木兒有那麽好的身手了。以他們在江湖上的聲望,也就不難解釋那日會有那麽周密的箭陣埋伏了。隻是,他們既然已經淡然出世,又怎麽會卷土重出,為了一顆雲魂丹而大打出手?若方才那女子果真是葉眉兒,那麽她此次入京,又是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