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腿的男人

初春,乍暖還寒,幾支早梅稀疏,失了孩子的沈氏終日以淚洗麵,鬱鬱寡歡,靖人和殷魁沒精打采,狐狸精又是不知去向。文-人-書-屋免費提供閱讀,

從戚老口中聽聞,君帝年事已高,準備傳位給君璃卿,想必這時那君璃卿該是回去做他的皇帝去了。

我站在院子,抬頭看天,霧靄沉沉,分外壓抑,半月以來,天際便一直就是這般模樣,怪得很。

簌簌幾聲細響,我轉過頭,一個黑影從梅樹叢中竄出,聽得一聲尖叫,我身子一躍直朝那聲音的來源而去,梅樹稀疏之地是沈氏安住的屋子,屋外有一人昏厥,瞧其模樣是丫鬟小蓮,我扶起小蓮,她蒼白著一張臉,我掐向她的人中,她倏地醒來,尖叫一聲,將我推開,身子退了好遠,她一雙眼睛顫動,漆黑的瞳眸盡是恐懼,我看著她,喚道,“小蓮!”

小蓮失魂落魄半晌後,才認出眼前的人是我,她慢慢回過神來,怯怯地盯著我有些語無倫次,“夫人,夫人···表小姐···表小姐,不見了!”

我抬頭朝洞開的屋門探去,屋中空無一人,沈氏確實是不在屋中。

“夫人···”小蓮喚我,我轉頭看她,她張張嘴正要說些什麽,卻突然頓住,她眼中的黑色瞳仁閃爍的更加厲害,盯著我身後一處,渾身抖動然後抱著頭大叫一聲,跑開,可還不等她跑開幾步,她身子一個哆嗦,又暈了過去。

我緩緩回頭,隻見身後站著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孩子身前各懸著一個木雕小人,我盯著他們,若不是早知他們已經死了,我還以為他們重生了。

他們是沈氏的兩個孩子,是來兩個本該入土為安的孩子。

幾陣陰風瑟瑟,木雕小人,一黑一白飛至我麵前,兩個孩童垂著頭,僵硬木然的麵上沒有明媚的笑意,眼珠子一動不動,跟著身前的小人,一步一步的走到我跟前,一人伸出一隻手,緩緩地抓住了我的手臂,一股陰冷沿著他們僵硬的小手滲透至我的四肢,木雕小人晃動著細小的身體,我眼前倏然有些看不清東西,隻覺前路漫漫,無處可行,一左一右,有人攙扶,不少片刻,我如同墜入霧中,一無所知。

那該是一場離奇的夢,夢中之地猶如仙境,恍然間像是看見一名女子臨水坐著,有桃花肆意飛舞,她纖細的手指撫摸著自己的腹部,唇角含著一絲旁人難以察覺的淺笑。青衣黑發,她有著極美的容貌,浮雲繾綣,霧氣散開,她本應駕雲而去,豈料天際有雷鳴嘶吼,她抬眼的看向空際,一天雷直劈而來···

我驚得從迷蒙中驚醒,卻猛然察覺自己已經不在戚家院中,觸目漆黑,空曠的屋子,沒有一絲光線,木雕小人和沈氏的孩子均不見蹤影,我從冰冷的地麵爬起,突然有火光一竄,我眼睛有些花,過了半刻,我睜開迷蒙的眼,一張驚愕的憔悴麵容出現在我麵前,她垂著眉眼,蹲坐在地麵上,神色淒慘。

是沈氏,我眯著眼,盯著她,方想問她為何會在此地,卻有看見有沈氏被虛無的力道從地麵上拉了起來,我下意識的伸手去抓她,卻連她的衣角都沒碰到,光影中一張平淡無奇卻帶著冷淡笑意的臉在晃動,那是個渾身散發著戾氣的男人,他嘴角擒著笑,可眼底卻是沒有絲毫溫度,我從上到下打量著那人,心底有些唏噓,如此年紀,卻斷了腿。

沈氏抬起眉眼看到那坐在木質輪椅上的人,本是一潭死水的眼倏地睜大,兩人挨得極近,沈氏的腰間被男人的手束縛,整個人被拉至他的跟前,那斷腿男人笑笑,隨後動了動嘴。

我看見沈氏的麵色豁然一變,張開嘴說著什麽,屋內沉寂,明明看兩人相談卻又聽不見分毫聲響,我疾步走過去,腳步聲並不細微,可兩人沒有被我腳步聲吸引,仍是旁若無人般頭也沒抬。

看著是幾步的距離,我走上了極近百步還是未到···不對勁,這有些不對勁。

我頓下腳步,眸光一掃,嗬嗬···沒想到我的身子居然還是在原地,我走不出,也聽不得,有人將我困在了此處,像是上次阿白的‘鬼打牆’般,隻是這次,似乎更加厲害,畫地為牢,畫地為牢,我又一次遭遇了這般事端。

我有些頭疼的瞧著這四麵石壁的屋子,兀的笑了笑,這次,該不能指望君璃卿來救我了,作為一國之君,他哪兒來那麽多的時間來理我。

稍稍抬起頭,我此時也是無事可做,瞅著那如同幻影的兩人,歎了口氣。

光影投繞兩人周身,男人笑著,沈氏看著他,目光一點一點的從他臉上流轉,最後落在他的腿上,驀地我看見她身子狠狠的一震,她猛地抬起頭,震驚的看向那男人,口中快速的動著,該是說著什麽。

那男人伸出瘦弱的手臂,抬起她的下巴,笑了笑,也動了動嘴皮子。

兩人該是舊識,否則不會有那麽親密的舉動,男人的手指流竄在沈氏的麵上,輕柔的似是情人的絮語,唇角含著笑,望著沈氏,沈氏看著他,任他的手指輕薄在自己的麵上,一動未動,驚愕完後,她隻剩下神傷。

不知男人到底說了些什麽,沈氏的麵容極其難看,在過後,男人的手指放肆的伸進了她的衣服中,沈氏驚得想要推開他,卻不料男人更加暴虐,將她的衣服撕開,推到在地,然後拖著斷腿,撲了上去。

屋內火光一個跳竄,刹那間兩人當然無存,像是一場沒頭沒尾的戲,我看的茫然。

我盯著本是糾纏的那處,不稍半刻,又有幻象浮動,依舊是方才那兩人,隻是模樣有些不同,沈氏長發垂在耳際,麵上有著少女的懵懂羞澀,她著著粉衫長裙,怯怯的盯著那男子,那男子朝他笑笑,她瞬時紅了臉。

雖是平淡無奇的麵貌,但此時畫麵中的男子不同於方才渾身散發著戾氣,到有些儒雅閑淡,他淺笑著執起墨筆,在偌大書桌上的紙上,落筆,不稍片刻,一副嬌羞女兒圖呈現在沈氏的麵前。

沈氏見她將自己畫下,更是羞的不敢抬頭,男子伸手抬起她的麵頰,瞧著她半許,一個輕吻落在她的額上。

她愣了,反應過來後,將他推開,慌張的跑了出去。

少女懷春,兩情相悅,畫麵上,兩人開始避開旁人偷偷見麵,花前月下,互訴衷腸,但好景不長,有人竄進了沈氏的繡樓,那人長得和沈氏有幾分相識,看年紀該是沈氏的父親,沈父棒打了鴛鴦,沈氏被鎖在繡樓,那男人則是被拉出去,打斷了雙腿。

繡樓空蕩,沈氏低斂眉目,無精打采,走了幾步路暈厥了過去,有大夫登門,低聲說了什麽,沈父變了臉色,不顧沈氏的反對,強行讓其遠嫁他方。

畫麵到此截然而止,我不曉得我為何會看到這些東西,更加不知道這些東西牽扯到什麽。

屋內重新恢複成漆黑一片,黑暗沉寂,有酥麻的感觸從手指間爬滿,火光一竄,燈火通明,有軲轆聲傳來,是那個斷腿的男人。

安然坐在輪椅上,一雙不大的眼盯著我,他的目光從我身上流竄,隨後他唇角浮現陰森的笑意,我聽見他說,“你就是那萬年狐狸精看上的女人?”

什麽叫那狐狸精看上的女人?這話說的真是不好聽。

“長得倒真和青鸞一模一樣!”他說著,眸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