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娘與喬生
{二}
自此,苗娘在村中落了戶,但不是和喬生住在一起,一句‘人言可畏’,他將她送到了四兒那處。
又是四兒,她有些頭疼。
“苗姐姐,你長得真好看!”這是四兒第一次看見她人形的時候,說的第一句話。
她笑笑,心想,妖化人形大多都是好看的,她曾今看過一隻狐妖,那人形好看的是天人共憤!
四兒是個很好的姑娘,自小和喬生長大,如今兩家已經開始談婚論嫁,四兒自然是憧憬著與喬生共度一生的日子。
若是換做旁人,該是高興的,可這人偏偏是四兒和喬生,苗娘有些不舒服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況喬生的娘親身體不適,即便喬生不願,但也不會忤逆自己娘親的意思。
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喬生避著她,若是蛇蠍。
成親前夕,大多是要發喜帖,宴請賓客的,喬生去了村外,去置辦貨物,她逮著機會,偷偷地跟了去。
好幾日不見,她方知相思可害人命,她見不得四兒看著那嫁衣發呆的模樣,但她更見不得喬生眼神觸及她時,迅速收回的模樣。
她要找他,她要找他說個明白。
她找到他時,他喝的伶仃大醉,口中喚的卻是她的名字。
“苗娘···苗娘···”聽他口口聲聲喚的是她,她終於安下了心,不在忐忑。
“苗娘···苗娘···”許是相思成夢,恍惚之間,喬生似是看見自己心心念就的人,他腳步不穩的朝她走了過去。
從第一眼看見苗娘,喬生就覺得他這輩子該也是忘不了她的,他多想將她留在自己身邊,可是他已經同意了與四兒結親,更何況他覺得他是配不上苗娘的,像苗娘這樣的女子,該是嫁給富家的殷實子弟,怎能隨他這樣的莽夫隱匿於山林,所以,他一直控製著,壓抑著,不去見她,不去想她。
可是思念越是壓抑,就越是濃重,他無法說服娘親,不娶四兒,對於四兒他更多的是一種對妹妹的疼愛,可對苗娘卻不是,他知道那不是。文-人-書-屋免費提供閱讀,看小說就上文人書屋
他手指觸碰到苗娘的手臂,一用力,苗娘就落入了他懷中,像是怕她消失般,他擁著她擁得極緊。
“喬生···”她喚他,而他揉著她的頭發,“苗娘,苗娘!”
她聽見他的心跳,笑了。
可人妖究竟是殊途的,她曾今吃過人心,有收妖的道人找上了門,她技不如人被符紙壓製,差點灰飛煙滅。
她被打回原形,當著喬生的麵兒,她看見喬生麵上的驚愕,心口驀然疼痛,她想她這輩子該是見不到喬生了。
鑼鼓喧天,幾日後喬生娶了四兒,她逃脫符紙,冒著元神俱散的危險,入了他們兩人的婚房,四兒端坐在房中,那般靜謐美好。
苗娘覺得她不恨四兒,一點兒都不,若是有四兒陪著喬生,她也該放心了,過了今晚,喬生依舊是喬生,苗娘仍舊是苗娘,人是人,妖是妖,不再有任何糾葛,不再有。
可人算不如天算,就當苗娘離開婚房去了原先自己住的那間屋子時,被賓客灌得醉醺醺的喬生一時頭暈,走錯了房。
苗娘獨自坐在屋中,緬懷著過往,豈料卻被雜亂的腳步聲打斷,她一抬頭便看見了喬生,喬生的臉上有著醉酒的紅暈,但他的那雙眼睛卻是驚人的發亮。
“苗娘?”喬生扣住那幾欲逃走的人兒,狠狠的抱住她。
喬生的力氣是大的,可苗娘是妖精,想掙脫也是不難,可這一刻,苗娘卻自私的不願離開,她心中暗自乞求,她隻要這一會兒,這一會兒就好。
喬生的思緒是淩亂的,他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虛幻,他隻知道,他要苗娘,苗娘是他的。
“放開!”她伸手推他,可他紋絲不動。
“放開!”她狠下心要與他劃清界限,可他卻不,她動了動手指,喬生就震到了一邊,她有些不忍的看著他那副樣子,知道今日是他的洞房花燭之夜,她想起了還守在新房的四兒,她又走過去,準備扶起他。
可她的手剛剛碰到他,她便被他拉入懷裏,他扣住她的頭,猛烈地吻著她。
苗娘懵了,她未想到喬生會對她做這樣的事情,而且她做妖這麽些年,也從未遇到種事,吻漸入佳境,綿長悱惻,她始終是喜歡他的,受不住他的引誘,輕解羅衫,任他采詰。或許是壓抑太久,喬生摟著她,不顧她的青澀,一夜未曾停歇。
妖精也不盡然都懂得男女之事,苗娘感覺自己像是被喬生一次又一次的掏空,而後一次又一次的充實,她的妖媚盡數喂入了他口中,他難以自持,春宵幾度,醉眼迷人。
兩人歡好,水到渠成,但次日兩人醒來時,剛好被四兒看的正著,四兒不曉得為何會這樣,她心心戀著的夫君居然和與她情同姐妹的苗娘睡在一起。
她大叫一聲,麵色發青,不著片刻捂著心口,暈厥在地上。四兒是有心疾的,兩人從來都不知,四兒受到刺激會病發的。
四兒是個極好的女孩子,苗娘不止一次這麽想,若是可以她寧願死的是她,她動用妖術企圖幫四兒續命,但四兒似乎是一心求死,沒有半分眷戀。
她不管,她就是要救她,她繼續施術,但不幸被人看到,那人喚來了全村的人,要將她殺死。
施妖術是要耗費極大的修為,眾人趕來時,她已經顯出的本相,喬生的母親看見她頭上的貓耳,驚得上前打她。
喬母罵她,“你這隻貓妖,你不得好死,你蠱惑我兒的心,你壞人姻緣,你不得好死!”
她任她罵著,她手上仍是不敢有怠慢,一口氣懸在四兒的喉中,正是緊要關頭。
“娘···娘!”喬生趕來,拉住自己的母親,可喬母不願罷休,她大叫大嚷起來,“生兒啊,你不能做個不辯黑白之人啊···她是隻妖精啊,娘跟你說過很多次,貓不是好東西,你怎麽不聽啊···”
喬母從頭上撤下一頭簪,塞進他手中,“娘生下你的時候,讓人替你算上了一卦,那人說你命中有劫,說你會因為一隻貓而死···娘害怕,從不讓你靠近貓,遇見貓也是殺了了事···但是沒想到啊···來,娘替你求了這簪子來,你用著簪子殺了她,殺了她···”
喬母字字淒厲,催促的厲害。
事情到了這一步,喬生手指發抖,手中的頭簪似是有千斤重,一邊是至親,一邊是至愛,他難以抉擇,他抬眼盯著苗娘,苗娘看著他。
四目相對,情深難賦,苗娘第一次看見喬生眼中深深的無奈以及那駭人的痛心,他一步步走近她,低下頭看著榻上隻剩一口氣的四兒,眼波跳動。
聽得一聲利刃刺入身體的聲音,苗娘懸在四兒頭上的手,狠狠的震了一下,四兒再無生還可能,撒手而去。
“是我負了四兒,我當與她同去!”喬生手指間的頭簪埋入心口,那殷紅的血液晃花了苗娘的眼,她的眼倏然間變的螢綠無比。
喬生朝她笑笑,而後艱難的爬到四兒身邊,抱著四兒,閉上了眼睛。
自始至終,她像是局外人看著這一切,直到喬生死的那一刻,她才感覺整個天都要塌陷了,心髒都不能跳動,“喬生,喬生!”她一個跳躍將四兒身邊的喬生抱起,長長的貓尾從身後竄起,她無比淒涼的喚著他,但他卻是連一點活的氣息都未有。
“貓妖,貓妖,你···你放開我的生兒···”喬母喪子,悲痛的發狂,抓住她的頭發,張口就咬上了她的手臂。
手臂有血液流竄,她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她隻知道自己心處的疼痛要比手臂上的疼痛疼上千倍萬倍。
喬生死了,嗬嗬,喬生死了?她盯著他的麵,忽的笑了,嗬嗬,喬生說他負了四兒,他該與她同去···嗬嗬,那我呢?那我算什麽?喬生,你隻是負了她,隻是負了她麽?
嗬嗬,她大笑出聲,渾身顯露出極重的妖氣,喬母被妖氣彈開,飛到幾米之外,眾人也是沒想到會逼死喬生,怯怯的看著這貓妖,站在周圍不敢向前。
喬生啊喬生,你這麽想死麽?得了我苗娘的心,便想這麽死去麽?你莫要想了,就算你死了,我苗娘也有法子,讓你醒過來,我倒要問問你,你到底將我看做什麽了?
一聲淒厲的貓叫,房屋倒塌,苗娘抱著喬生,螢綠著眼,狂笑著化作一陣輕煙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生兒···生兒···我的生兒···”倒塌的房屋之下,喬母痛哭的大喚,白發人送黑發人,甚是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