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初荷撞邪
年末方罷,第二日,府中 出殯,死的是沈氏的兩個孩子。
我還記得那晚,戚府人多,屋外守著數人,屋中有孩童大哭不止,沈氏心急如焚,前些日子,她察覺孩子有異,起先以為是普通的風寒,看了大夫,抓了幾味藥,可仍是不見好,而又過了一日,正逢大雪,寒氣入體,孩童突發高燒,時至四更,喚來的大夫,說了一句,“藥石難救,”便撤身而去。
沈氏悲痛異常,她今年剛剛失去丈夫,而如今竟連孩子也保不了,戚老無法坐視不理,狐狸精不在,他又找上了我。
我又不是大夫,戚老找我何用?
屋中響聲動天,我趕去的時候,躺在榻上的一男一女,陰陽龍鳳,哭叫幾聲,不到半刻,竟徐徐的停止了哭聲,沈氏探了孩子鼻息,冰涼無物,她一時難以承受,暈死過去。
戚府上下無不悲痛,小蓮一雙眼早就哭的沒有光澤,靖人阿魁也沒有了生氣,第二日上午,府中眾人上了山路,將兩個孩童入殮,歸於塵土。
本以為此事就此了結,可次日,戚家小姐急急趕回來時,又是讓眾人提起了心。
幾月未歸的戚初荷坐在屋中,兩眼無光,盡是萎靡之色。有人喚她,她不語,可若是有人靠近她,她瞬時謹慎起來,大叫著跳起,“別過來,鬼啊···別過來!”
戚老本就為沈氏的事弄得焦頭爛額,可此刻自己的女兒又是這幅模樣,他無比心疼的看著她,喚道:“荷兒!”
“別,別過來!”戚初荷絲毫認不出眼前的人,她哆嗦著身子,懼怕的將頭埋在身體中,驚恐的看著周圍的人。免費看小說文-人-書-屋
“夫人···夫人···”戚老別無他法,轉過頭來,便是喚我。
我稍稍怔愣,“作何?”
“夫人···夫人···你快過來看看,她是怎麽了?”戚老焦急無比,飽經風霜的麵上,溝壑連連。
又一次,他將我當大夫用了。
我瞧著戚初荷的樣子,略略想了一想,道:“該是被什麽嚇唬到了!”
“嚇唬?”戚老瞪大了眼,花白的胡須一跳一跳,“若是被嚇到,可不該是這般模樣啊!”
我抬眉,“戚老,你聽說過撞邪麽?”
“撞邪?”他驚得張大了嘴巴。
邪—不正之物,妖亦可成邪,鬼亦可成邪,而人也可成邪,就是不知戚初荷遇到的是哪種邪物?
“夫人,可有解救之法?”
“戚老,取她一件常穿衣物···”
“作何?”
“招魂!”
大雪稍停,我
站與雪地當中,焚香一支,有輕煙扶搖直上,而後匯向一處,戚老將戚初荷的衣物懸於房頂,輕煙繞著那衣物竄上一竄,隨後向兩處擴散,在天際繞開一條煙路,“戚老,快喚她名!”
戚老站在身後,不敢不聽,扯著嗓子喊喚,“初荷,初荷!戚初荷!”
喚聲不下百句,戚初荷坐在屋中,渾身顫抖,眼珠亂轉,天際煙霧繚繞,隱約有人形怯怯而來,可就當人形行至一處時,屋中一聲大叫,戚初荷跌倒在地,人形一個卻步,竟沿來時的路,一溜煙不見蹤影。
魂居然跑了?我愣了愣,屋中的戚初荷從地麵上爬起來,一雙眼轉動著看著雪地上的人,忽然她又是大叫一聲,從屋中 跑了出來。
腳步不淩亂也不慌張,她靈巧的繞過眾人,推開緊閉的朱門,向一處跑了去。
“荷兒···荷兒?”戚老驚得也跟著跑出去,可還未跑幾步,就摔了一跤,雪地極滑,莫說跑了,即便是走也是極其費勁的,戚初荷,似乎不單單是撞邪這麽簡單。
“夫人,夫人,快···快!”戚老摔在地上,連話都還沒說完,白眼一翻,暈了過去,站在不遠處的小蓮,趕忙跑過來,扶起自家老爺兩眼婆娑的看著我。
那眼神不用細看也知是什麽意思,我幾步上了回廊,“我去!”
得到我的回答,院中眾人竟全部“撲通”一聲,全部跪下,“謝夫人!”
這般大禮我受不起,幾個跳躍,沿著屋頂,極目視去,待看到那人影時,奔了上去。
耳側,呼呼風響,刺骨涼意,戚初荷一路向了無人煙之地而去,蒼山覆雪,人影直竄入山中深處,此山並不是進吳鎮必經之路,若不是這幾日大雪,幾處山路封斷,戚初荷也不會從這條路回來。
折而複返,這戚初荷上山作何?
腳下的樹木雪花“簌簌”直落,雪地掩埋片片紙錢,戚初荷跑到一地,忽然頓住,她腳下一滑,有一人形顫巍巍的蜷縮著向她走來,人形附入她體內,她眼睛緊盯一處,又是大叫一聲,跌在雪地當中。
雪地有腳印些許,我順著那腳印看去,一座新墳,矮小!墳墓早已被炸開,兩具細小的棺木,陷在雪地深處,棺中兩人麵色死灰,身體蜷縮,一男一女,正是春蘭夭折的孩童。
我的心,一下子被揪緊,這兩個孩子死的時候,我因為害怕,不忍去看,就連兩人出殯入土之時,我都沒有前來過一次,而現在竟是不得不看!不得不將兩人看的仔細。
細小棺木,一男一女的雙生龍鳳側躺在棺中,毫無生氣,我幾乎都有些不敢相信他們已經死了。
我還記得就在前幾日,他們在我身邊繞著圈子,和我討糖吃的模樣···而如今是再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