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意動
“唉。”陳寧歎了一口氣，說道：“前一段時間，我還曾去寧遠檢查信訪工作，雖然發現了他們在拆遷補償方麵的種種不足，但是因為他們事後補救比較及時，我也沒有過多的進行追究。沒想到一個王曉菲的失蹤案，竟然牽涉出如此大的一個集體腐敗窩案。一個受黨教育這麽多的市委書記，居然為了掩蓋自己腐敗的罪行，不惜殺人滅口，真是想不到呀。”
“是啊，盡管中央三令五申，省裏和市裏也一直強調反腐倡廉，但是這些人還是頂風作案。看來這反腐敗的工作還是任重而道遠。”姚向軍點了點頭，感歎道。接著馬上又話鋒一轉，說道：“現在寧遠市被雙規或者已經移交司法機關的官員，副處級以上就有六人，科級幹部甚至多大十數人。這樣下去的話，勢必要影響寧遠市的正常工作。”
果然，姚向軍把話轉到了幹部空缺的話題上來。陳寧也是一副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眼下最緊迫的工作，除了繼續深入調查以外，還必須要馬上確立新的幹部人選，一定要吸取前車之鑒，把靠得住的幹部放到這些領導崗位上。不知道陳市長你有什麽看法嗎？”姚向軍說著最後，微笑著向陳寧問道。
“姚書記，您是黨群書記，這種幹部人事任免的事情，是您考慮的事情，您這倒是向來征求我的意見，嗬嗬。”陳寧笑嗬嗬地說道。
“你呀！”聽到陳寧這麽說，姚向軍顯得很親熱的用手指點了點陳寧。接著又說道：“你是常委、常務副市長，怎麽能說對下麵幹部的人事任免沒有發言權呢？雖然，你從東方市調過來不久，但是說到底你還是我們臨州出去的幹部嘛。你在臨州也工作多年了，想必方方麵麵也不陌生。再說，你在明山的工作成績是有目共睹的，區縣工作經驗很豐富，你的意見對我們研究寧遠新的領導幹部人選，是很重要的呦。”
姚向軍先是給陳寧帶了一頂高帽子，看到陳寧笑而不語，微微頓了一下，收斂了臉上的笑意，顯得頗為一本正經地對陳寧說道：“這次涉及到的寧遠班子成員就有六人之多，最重要的人選還是寧遠市委書記的人選。市委書記是一個班子的班長，這個班長有沒有帶好頭，直接關係到整個班子的戰鬥力。寧遠市以前就是因為何海鬆這個班長帶頭腐敗，才造成了如今的腐敗窩案，這個教訓對於我們來說是深刻的。現在，寧遠的工作都壓在市長錢培元的身上。這位同誌在這次寧遠腐敗窩案中，沒有同流合汙，而且在以往的工作中和何海鬆等腐敗分子堅決做鬥爭。案件發生後，負責主持市委和市政府的工作，工作能力還是相當不錯的，維護了寧遠市目前的穩定局麵。剛才我和田市長也商量一下，想提名錢培元同誌為寧遠市的市委書記。我今天過來，就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不出陳寧的意料，田係這次果然瞄準了寧遠市這個一把手的位子。沒想到錢培元不知道什麽時候搭上了田係。現在寧遠市委書記這個位子，肯定是臨州三大勢力目前爭奪的焦點。想必田中秋和姚向軍心裏也清楚，光靠田係是沒有辦法拿下這個一把手的位子的。之所以選擇錢培元，一來市長既任市委書記，這是很自然的事情，況且目前就是錢培元在主持寧遠市委、市政府的工作。二來，陳寧也看得出，這個錢培元估計是新近投靠田係，不然當初也不會被何海鬆排擠得那麽慘。用錢培元，不用田係的嫡係，估計是田係不想讓爭奪更加白熱化，一旦蔡係和張係聯合起來，田係就絲毫沒有勝算了。
今天，姚向軍找自己的意思，陳寧的心裏也是很清楚。一來，陳寧的手裏握著兩票，也扮演著親田係的角色。二來，前段時間田係對陳寧的支持現在也到了該還人情的時候了。
陳寧微微沉吟了一下，朝著姚向軍微微一笑，說道：“錢培元同誌能在寧遠出淤泥而不染，堅持原則，這點還是應該肯定的。而且錢培元同誌，本來就是寧遠市的市長，對寧遠市的情況非常熟悉。現在，雖然寧遠市發生了腐敗窩案，但是我們不能因此影響寧遠市正常的經濟發展。俗話說，做生不如做熟。錢培元同誌原則性強，工作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我想對寧遠市委書記這個職務還是能勝任的。”
雖然，姚向軍來之前，就已經估計到陳寧應該是不會反對的。在濱江新區副書記的任命，以及陳寧和蔡昌華私下達成的公安局常務副局長的任命上，田係都是毫無保留地支持了陳寧。作為一名成熟的幹部，應該懂得投桃報李的規矩。不過，陳寧爽快的回答，還是讓姚向軍的眼前一亮，連聲說道：“好，好，看來我們的意見都是一致的，為了不影響寧遠正常的經濟發展，我會向蔡書記提議盡快的召開常委會，研究寧遠的人事安排的。”
正事談完之後，稍微又扯了幾句閑話。姚向軍站起來告辭，陳寧親自把姚向軍送到了門口，在握手道別的時候，姚向軍笑著跟陳寧說了一句：“如果錢培元同誌的任命能夠順利通過的話，那代理市長的人選又要重新考慮咯。”與此同時，陳寧感覺姚向軍握著自己的手，似乎緊了一緊。
回到辦公室，剛才姚向軍臨行前的那句話，明顯在向陳寧暗示一旦錢培元的任命被通過，那麽空出來的這個市長的位置，陳寧倒是有機會可以爭一爭的。現在的形勢還不太明朗，錢培元能不能順利被通過還是個未知數。即便錢培元被通過了，田係也不可能把市委書記和市長這兩個位子都收入囊中。那麽，按照常規肯定是由蔡係或者張係的人來出任，這也是臨州原來三方勢力之間一貫形成的相互妥協的局麵。不過，現在陳寧作為另一股力量，在臨州的政局中凸顯出來。姚向軍顯然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暗示陳寧的同時，也算是做了一個順水人情，表明一旦錢培元能坐上市委書記的位子，田係也將支持陳寧競爭寧遠代理市長的人選。相比較蔡係和張係，田係更願意有一個親田係的陳寧一派的人馬，出任這個代理市長，這對田係穩固錢培元在寧遠的位子還是相當有幫助的。
臨州下屬八個區縣市，明山是陳寧老土地，雖然朱國榮和莫建林把持著明山黨委和政府一把手的位子，但是隨著陳寧的強勢回歸，陳寧在明山的影響力要超過他們其中的任何一人。新成立的濱江新區，陳寧把田啟明硬塞了進去，出任了分管經濟的副書記，通過近一個月的觀察，田啟明在濱江新區的工作開展得還是相當不錯的，跟區長朱偉也配合得相得益彰。本來，陳寧也想通過何海鬆把自己的勢力滲透到寧遠市，無奈自己差點被何海鬆所迷惑。如今，要是錢培元能出任市委書記的話，這個市長的位子倒是可以爭上一爭。
但是這個人選到底是誰呢？寧遠市現在的黨群副書記閻華文，雖然他沒有牽涉到何海鬆的腐敗窩案，而且一再向自己表示靠攏，但是通過何海鬆的這個教訓之後，陳寧早已把那些不是特別知根知底的，有意向自己靠攏的幹部，劃分到外圈的圈子。再者閻華文已經五十多了，在年齡上也沒有優勢，如果說現在空出來的是政協主席或者是人大主任的位子，陳寧會毫不猶豫地把閻華文推上去。但是現在是市長的人選，閻華文顯然不是最佳的人選。
明山的那些幹部，鄧六春、朱德強甚至是陳華，如果把這些人調過去，勢必會影響陳寧在明山的實力。作為明山前任的區長，不管是從感情角度，還是從重要性的角度，陳寧都不希望影響自己在明山的影響力。
這些自己的嫡係一一在腦子過了一遍之後，陳寧把眼神定格在了正在收拾茶杯的費明的身上。要說陳寧最信得過的除了高晉以外，就是費明了。費明比陳寧大四歲，眼看著也是快要奔四的人了，老是把費明放在自己的身邊，陳寧感覺有些自私，同時雖然年齡的增長，也影響費明將來的前途。
“費明，你留一下。”陳寧叫住了，收拾完茶具準備出門的費明。
“陳市長，您還有什麽吩咐？”費明走到陳寧的辦公桌前，恭敬地問道。
陳寧笑了笑說道：“我說費明，都跟我這麽久了，別那麽拘束，來，坐。”說著，掏出一根煙遞了過去。
費明連忙接過煙，掏出打火機先給陳寧點上，然後點燃了自己的煙，這才坐了下來，嘿嘿一笑道：“領導，現在是上班時間，我得把自己的位置放正了，下班以後，我可從來沒有拘束過。”
“嗬嗬，你小子，給我來這一套。”陳寧笑嗬嗬地說道，看了一眼費明，笑著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下去工作。”
正在美滋滋的吸著煙費明，聽到陳寧的這句話，頓時被煙給嗆住了，一陣猛烈的咳嗽。
陳寧見狀也連忙站起身來，倒了一杯水，遞給了咳嗽不止的費明，笑著說道：“你小子，是不是聽到這個消息高興壞了。”
費明連忙接過杯子，灌了一口水，總算是止住了咳嗽，也顧不得向陳寧道謝，一副急眼的樣子說道：“陳市長，我這才過來幾天呀，您可不能不要我，再說我好象也沒做錯什麽事呀。”
看著費明漲得通紅的臉，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陳寧笑著說道：“看你急的，誰說你做錯事了。你看你都跟了我五年多了，總不能老是跟著我當秘書吧。下去鍛煉兩年，對你以後的進步是很有幫助的嘛。”
費明低下頭，揉了揉眼睛，慢慢抬起頭，眼睛顯得有些紅，低聲說道：“陳市長，您把我放下去，身邊沒個可靠信任的人，我也不放心呀。我還是想繼續留在您的身邊。”
費明很少有失態的時候，看到費明一副真情流露的樣子，陳寧也頗為感慨。說心裏話，陳寧也是挺舍不得放下費明下去的，有費明這樣一個貼心能幹的秘書在身邊，陳寧也省力很多。但是，陳寧希望費明能下去為自己打開局麵的同時，更多的還是為費明的前途著想。
“行了，搞的我好象離不開你一樣。眼下正好有個機會，不過成不成還兩說，我這是先給你提前打個招呼。機會難得，你可要考慮清楚了。再說，即使不成的話，你就繼續再留一段時間。”陳寧和費明之間，更多的時候，陳寧把費明當成朋友，當成兄弟，跟費明說話也用不著拐彎。
一般秘書外放有兩種，一種是領導對秘書不滿意，外放的結果肯定不會好到哪裏去，於飛就是這種例子。另外一種，是領導為了培養自己的秘書，外放的職務一般都是相當理想的。費明無疑是屬於後者。這樣的機會是當秘書的夢寐以求的，也把這種外放看成是盡心盡力給領導服務的一種回報。
剛才陳寧直接的話語，在聯想到姚向軍的來訪，費明很輕易的就能明白，所謂的好機會，就是目前寧遠市空出來的那些職位。費明雖然本來就是副處級，但是眼下空缺的市委書記的位置，他是想也沒敢想，最大的可能就是下放到寧遠市擔任常務副市長一職。這對於費明來講，絕對是個好消息。市府辦綜合處的處長，說起來好聽，但是跟一個縣級市的常務副市長相比，手中的實權可是要多很多。麵對如此誘人的一個職位，說費明不願意，那是假的，但是，此時費明的內心也頗為矛盾，自己能走到今天，跟陳寧的提拔和信任是分不開的，費明對陳寧一向是忠心耿耿，這個時候離開陳寧，心裏的擔心和對繼任者的不信任還是有的。
陳寧見費明低頭不語，也淡淡地一笑，道：“好了，這事就這麽定了，你去幫我把盛富民叫進來。”
費明抬起頭，嘴唇哆嗦了幾下，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看到陳寧笑著向自己點了點頭，向陳寧鞠了一躬之後，走出了辦公室。
盛富民的工作就是協助市長田中秋和常務副市長陳寧工作，接到費明的通知後，沒兩分鍾就出現在了陳寧的辦公室裏。
“陳市長，您找我？”
“盛秘書長來了，請坐。”對於盛富民這個秘書長，說實話，陳寧始終有提防的心理，這大概也有盛富民排擠於飛的因素在作祟。陳寧是個相當念舊的人，於飛的遭遇讓陳寧對盛富民有種本能的排斥。
盛富民的心中也是一陣苦笑，這位年輕的常務副市長，一向對自己十分客氣，在客氣的同時，盛富民也能感覺到是一種疏遠和提防。
“盛秘書長，我打算想把費明放出去鍛煉鍛煉，你給組織部打個招呼，推薦一個比較理想的崗位。”
盛富民是協助陳寧工作的秘書長，象這種履行手續的工作，自然不用陳寧親自去做，交代給盛富民就可以了。況且費明作為市府辦的綜合處處長，也算是盛富民的管轄範圍。
顯然，盛富民也很能擺正自己的位置，根本就沒有多問，連忙答應道：“好的，陳市長。”接著又小心地問道：“陳市長，您看您是不是重新給您推薦一名秘書？”
因為，陳寧剛上任的時候，就直接從明山把費明調了過來，在這個問題上，盛富民也不敢擅作主張。
“嗯。這樣吧，你先幫我物色一下，待費明的去向確定下來之後，再說吧。”陳寧稍稍考慮一下之後，說道。陳寧放費明出去，主要就是瞄準了寧遠市市長這個位子，不過，說起來陳寧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好的，陳市長，那您沒有別的吩咐，我就先去辦了。”
沒有別的廢話，能迅速落實領導的指示。盛富民這個秘書長當的應該是挺稱職的。如果沒有於飛那檔子事，陳寧或許對盛富民的看法會有所改觀。不過，自從吸取了何海鬆的教訓之後，陳寧對那些主動想向自己靠攏的人，不得不提高警惕，這個盛富民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呀。
盛富民心裏也十分清楚，這段時間寧遠市的窩案，空出了不少的位子，陳寧在這個時候想把自己的親信放出去，無疑肯定也是看中寧遠市的那幾個位子。費明本來就是副處級，再加上是陳寧的秘書這一層，放出去之後，一個常委肯定是跑不了的。
從陳寧的辦公室出來之後，盛富民馬上換上了一張笑臉，笑著對看到自己出來，連忙從位置上站起來的費明說道：“費秘書，恭喜你呀，陳市長有意要把你外放了。”
陳寧讓自己把盛富民找來的用意，費明當然很清楚，麵對這個陳寧刻意保持距離的秘書長，費明也是恭敬但不乏矜持地點了點頭，說道：“謝謝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