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無事不登三寶殿
傍晚下班的時候，陳寧和費明剛剛從電梯裏出來，便看見張耀國和高晉急匆匆地從外麵走進來。看到陳寧，張耀國倒是停了腳步，馬上走過來跟陳寧打招呼：“陳市長。”
“張局，你好。”陳寧微笑著握住張耀國伸過來的手。
張耀國雖然臉上也是掛著微笑，但是怎麽看怎麽有些不自然，湊近陳寧低聲說了一句：“我們去紀委。”
看來，張耀國也是聰明人。陳寧握著張耀國的手略微緊了緊，點了點頭，說道：“張局，那你們忙吧。”
張耀國深深地看了陳寧一眼，臉上閃現一絲苦澀，點了點頭，轉身往電梯的方向走去。跟在張耀國身後的高晉，則向陳寧做了一個得意的鬼臉。
張耀國的反應跟陳寧之前預料的一樣，陳寧的心不由的一寬。腳步也隨之輕快起來，上車後，笑著對前排的費明和老王說道：“走，就到我家樓下的那個飯館，今天我晚飯我請客。”
費明跟了陳寧五年多了，倒也沒感覺什麽，倒是司機老王一聽，頓時很興奮，市長請吃飯，說明陳市長已經把自己當成自己人，連忙道了一聲謝，輕踩油門，啟動了汽車。
司機老王在臨州市政府服務多年，平時話不多，嘴巴緊，做事很有眼色，陳寧對這個司機也是很滿意。秘書和司機是領導身邊最近的人，弄不好就會給領導帶來負麵影響，陳寧本身就是秘書出身，對這一點也是格外注意，除了平時對他們要求嚴格以外，偶爾趁著自己心情好，坐下來吃吃飯，聯絡一下感情，也是很有必要的。
樓下的小飯館，由於陳寧經常在電視上出現，飯館的老板也認識平時偶爾來自己店裏光顧的這個年輕人就是臨州新任的常務副市長。在感到格外榮幸的同時，對陳寧的服務格外的上心，每次陳寧來，都是親自給陳寧服務。
當陳寧一行三人走進門口的時候，老板連忙迎了上來，胖臉上堆滿了笑意。
“陳市長，您來了。二樓包房準備好了，您請。”說著就屁顛屁顛的在前頭帶路。
陳寧笑著轉頭對費明和老王說道：“這家飯店我常來，平時沒事的時候，就在這裏對付一口。這裏的飯菜不錯，老板人也不錯。”
前頭帶路的老板聽到陳寧誇自己，頓時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回頭笑著說道：“陳市長，您可太抬舉我了。”說著，嘴裏不停“嘖，嘖”的感歎道：“以前我見過的那些街道的領導，哪一個都不是人五人六的，擺足了一副領導的派頭。陳市長這麽大的領導，不但能經常光顧我這個小店，而且絲毫沒有架子，非常平易近人。上次我家婆娘在電視認出了陳市長，當時我還不相信這是真的呢。”
“嗬嗬，老板，看你說的，難道市長就不能到你的飯館來吃飯了。”陳寧嗬嗬笑著說道。
“那哪能呢，陳市長您能光顧我這個小店是我的榮幸。我知道您到我這兒來，是圖個清淨。您放心，我都關照過了，我們店裏不會把您在我們吃飯的消息泄露出去，省得有人來打擾您。”老板一邊帶路，一邊笑著說道。
陳寧沒想到這個老板倒是想法挺多的，不過這樣也挺好。陳寧笑著拍了拍老板的肩膀，說道：“老板，那就謝謝你了。”
二樓的包房雖然不大，但是很幹淨，這也是陳寧經常來吃飯的理由之一。要了五六個小飯店的拿手菜，四瓶啤酒，老王因為還要開車，很自覺的要了一瓶飲料。
老王是第一次和陳寧一起吃飯，起初顯得很拘束，連菜都不怎麽夾。陳寧笑著說道：“我說老王呀，現在是下班時間，沒有領導、秘書和司機。既然能坐到一起吃飯，大家都應該是關係比較好的同事，被這麽客氣。”
老王連忙點頭應道，同時看到費明一副很自然的樣子，也漸漸地有些放開了。老王自從當了陳寧的司機以後，也看出了陳寧雖然平時對自己要求挺嚴格的，但還是一個很念舊的人。老王還打聽到陳寧原來在明山的司機就安排得非常不錯。難得能跟到這樣的一個領導，老王一邊吃著飯，一邊在心裏暗暗下著決心，一定要把陳市長服務好了，將來自己也好能安排一個不錯的位子。
吃完飯，陳寧剛剛回到家裏，便接到了高晉的電話。
“陳老大，在家呢？”
“剛到家，怎麽？剛剛開完會呀？”陳寧笑著問了一句。
“開完了，方便的話，我現在就過來一趟。”高晉在電話中說道。
“你過來吧。”陳寧知道高晉要向自己通報今天關於何海鬆這個案子向紀委匯報後的進展情況。不過，剛才聽到高晉輕鬆的語氣，陳寧估計案子的進展情況應該來說還是不錯的。
不到十分鍾，門口的門鈴就響了起來。陳寧起身打開了門。
“陳老大，家裏有吃的沒有？會剛剛開完，晚飯還沒來得及吃，肚子還餓著呢。”高晉一進門，就往廚房裏張望。
“家裏除了方便麵，別的吃的都沒有，我自己今天和費明他們還是在樓下小飯店吃的。”
聽到隻有方便麵，高晉頓時沒有了興致，“算了吧，我今天還以為曉梅在呢。還是先說正事，說完回家再去吃。”
在沙發上坐下後，陳寧遞了根煙給高晉，“情況怎麽樣？”
“紀委那邊已經動手了，人連夜趕往寧遠，先行把何海鬆、陶海春、馬濤以及他們寧遠房土局的局長拿下。”高晉接過香煙，一邊點煙，一邊說道。
重重地吸了一口煙之後，繼續說道：“紀委先行把他們幾個雙規，我們公安局也成立了王曉菲案子的專案組，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參與對何海鬆的調查工作。這個工作，暫時由我全權負責。”
高晉說的這四個人都是在王曉菲的那本筆記本上所反映的四個人。一個市委書記，一個常務副市長，尤其是何海鬆在寧遠經營了多年，今天晚上市紀委的行動，將觸發寧遠官場的一場大地震。
“陳老大，你可不知道，今天張晉國的臉色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上次被你捅出去的丁文明的案子，就已經讓市紀委非常被動了。這次又冒出了寧遠市的腐敗窩案，何海鬆甚至還牽涉到殺人滅口的嫌疑。據說這個何海鬆由於張耀國的關係跟他還走得挺近的。今天在會上，老張向他匯報的時候，張晉國盯著老張的眼神，我估計想揍老張的心思都有。”由於陳寧和張晉國之間的不對付，身為陳寧的鐵杆，高晉一副幸災樂禍樣子對陳寧說道。
陳寧的心裏也在暗呼僥幸，自己也差點被何海鬆蒙混過去。這個時候，大家都想離何海鬆遠點。更何況身為市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張晉國了。
“你們張局呢？”陳寧淡淡地問了一句。
“唉。”說到張耀國，高晉倒是沒有幸災樂禍，歎了一口氣，說道：“老張他除了把情況向張晉國匯報了一遍之後，基本上不發一言。這個何海鬆和老張他們是同鄉，兩人的關係相當好，跟你我差不多，這次何海鬆出了這麽大的事，老張他心裏肯定不好受。這不，他為了避嫌，在會上主動提出，王曉菲的案子由我全權負責。”說到這裏，高晉頓了頓，笑著說道：“不過，老張也是聰明人，剛才下班的時候在電梯口，我看他對你還是很領情的。”
其實，這也是陳寧預料之中的，憑著張耀國和何海鬆這麽好的關係，居然在王曉菲的筆記本中根本就沒有提到張耀國。張耀國就是腳後跟都能想到，這裏麵高晉一定是做了手腳的。而高晉做的手腳，張耀國自然能聯想到自己的身上。連這點都想不透的話，張耀國也不可能能坐到今天的這個位子。
高晉又向陳寧講述了一些會上的細節之後，站起身來，拍拍屁股說道：“今天就向領導匯報到這裏，我還得回家祭一下五髒廟，再跟老婆請個假。估計半夜的時候，他們也該把人帶到了，我還得參加調查工作。”
陳寧也笑著站起來，說道：“文麗也快要生了，這段時間你也多關心關心。”
高晉也笑著點了點頭：“家裏老爺子和我媽都在，雖然是個丫頭，但是他們老兩口比我還要緊張，沒事。”
第二天，陳寧剛剛上班，於飛就急匆匆來到陳寧的辦公室。
“陳市長，寧遠市的那個出國考察審批報告，您沒有批吧？”於飛一臉緊張地詢問道。
於飛肯定是得到了何海鬆等人被雙規的消息，要知道此次寧遠市報上來出國考察的五人當中，有三人在昨晚已經被紀委雙規了。也難怪於飛會如此的緊張。
陳寧笑了笑，從桌上的文件中，翻出了那份寧遠市關於出國考察的審批報告，扔在了桌上。於飛連忙那起來，翻到最後一頁，除了市外僑辦的批複以外，其他的都是空白的。於飛這才鬆了一口氣。
“陳市長，聽說昨晚何海鬆和陶海春他們都被雙規了。幸虧您沒有批，不然這個事情就講不清了。”
“你怕什麽，沒有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嘛。”看著於飛一驚一乍的，陳寧笑著說道。
於飛聽了，又是一驚，他可是收了寧遠外僑辦的紅包，同時也顧忌到何海鬆和陳寧之間的關係，這才第一時間把報告遞到陳寧那裏。何海鬆被雙規了，陳寧會不會受到牽連呢？陳寧調來之後，自己好不容易在市政府有個強有力的靠山。不過，於飛很快就感覺自己是多慮了，何海鬆他們被雙規的消息，連自己這個邊緣化的副秘書長都知道了，身為市委常委的常務副市長，陳寧沒有理由不知道。而且陳寧對昨天送過來的這份報告又沒有批，語氣又是這麽輕鬆，肯定是不會有什麽牽連。想到這裏，於飛的神情又輕鬆了下來。
陳寧看到於飛臉上陰晴不定的樣子，不由說道：“我是於飛，你今天怎麽了？”
“哦，沒事，陳市長，沒批就好，我這就退回到市外僑辦去。您忙，我先走了。”於飛連忙拿起那份審批報告，笑著說道。
於飛拿起文件走出了陳寧的辦公室之後，不由地又是長舒了一口氣，拍了拍手中的文件，嘴裏嘀咕了一聲：“老喬啊老喬，你可是差點害死我。”
不出三天，案子就有了明顯的進展，大勢已去的何海鬆很快就交代了自己殺害王曉菲並拋屍之江的事實。王曉菲撞在lv旅行箱中的屍體也被打撈了上來。公安機關正式對何海鬆進行了刑事拘留。隨著何海鬆的撂下，陶海春、馬濤等人相繼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實。
不過，事情的發展，並不象陳寧想象的那樣，自覺死罪難逃的何海鬆在看守所裏交代出了更多的違法違紀的情況。很多都是王曉菲那本筆記本上所沒有的，牽涉了一大批的寧遠的幹部以及臨州下屬職能部門的幹部。不知道張晉國這次是急於想擺脫上次丁文明案對臨州市紀委造成的不利影響，還是另有目的，根據何海鬆交代的情況，高調處理。在寧遠市就雙規了包括兩個常委在內的六名副處級幹部，下麵科局級的幹部更是有十數名之多。就連臨州市國土資源局副局長在內，也挖出了四名正處級的幹部。
雖然這次查處的幹部沒有上次丁文明案的級別高，但是這又是一起窩案，而且範圍之廣，涉案幹部之多，就是在之江省近年來也是少見的。
而且很顯然，張晉國的一係列行動都沒有直接向市委書記蔡昌華匯報，而是直接向省紀委做了匯報。在丁文明案時，蔡昌華支持陳寧繞過了張晉國，這次張晉國繞過了蔡昌華，也算是狠狠地報複了蔡昌華一把。也給蔡昌華造成了極大的被動。臨州在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裏，接連爆發了兩起腐敗窩案，這讓省委引起了高度的重視。省紀委也組織了調查組介入調查，身邊市委書記的蔡昌華被迫在省委常委會上，做出了檢討。據說省委書記盧誌平非常震怒，甚至在常委會上拍了桌子。而省長郭明這個時候，也為自己的手下做出了聲援，話裏話外的指出了蔡昌華這個市委書記在反腐倡廉工作中的不足之處。甚至質疑蔡昌華作為市委書記的工作能力。
寧遠市的腐敗案直接引發了盧誌平和郭明對萬副書記一係打壓的高層鬥爭，這讓陳寧有些始料不及。
不過，寧遠市的腐敗窩案爆發之後，不少人都盯著寧遠市空出來的這些位子上。在市級層麵上，關注的是十幾個副處級以上的職務。當然，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寧遠市委書記這個位子。
一天下午，姚向軍突然來到了陳寧的辦公室。
“姚書記，您怎麽來了？有事您打個電話，我直接上您那兒去不就行了嘛。”看到姚向軍進來，陳寧連忙迎上前去，笑著說道。陳寧當初剛剛從新河調到明山的時候，姚向軍就和楊萬年一起送陳寧去上任。而且在分管黨群的副書記的位置上，姚向軍已經當了兩屆了，在臨州市委也算得上是資格相當老了。雖然姚向軍是田係的第二號人物，但是陳寧對姚向軍還是相當尊重的。
“陳市長客氣了。”姚向軍笑嗬嗬地握著陳寧的手，說道：“我也是剛剛有些事情跟田市長商量，正好下來到你這裏來坐坐。”
姚向軍當然不隻是來坐坐而已，一個市委副書記親自到常務副市長的辦公室來，肯定是有事情。同時，姚向軍看似隨意的話語中已經向陳寧傳達了一個信息，那就是他來這兒之前，已經去過市長田中秋那裏。而且已經達成了一致，不然姚向軍也沒有必要向陳寧提及。
“姚書記，您坐，您坐。”陳寧一邊熱情地請姚向軍上坐，一邊吩咐費明泡茶。
互相寒暄了幾句，待費明泡完茶出去之後，姚向軍顯得有些心事重重地皺著眉頭對陳寧問道：“陳市長，如今寧遠市的腐敗窩案你怎麽看？”
如今寧遠市的腐敗窩案是越搞越大，市紀委派出的調查組就駐紮的寧遠。弄得寧遠的那些幹部都人心惶惶的。前兩天，閻華文還在電話中向陳寧抱怨，再這樣下去的話，寧遠的工作就沒辦法正常進行下去。
陳寧知道姚向軍今天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聽到他問起寧遠的腐敗窩案，心中不由的一動。難道田係也要借寧遠的腐敗案搞什麽名堂嗎？還是看中了目前寧遠市目前空缺的幾個位置呢？現在的情況也明顯，省裏幾位大佬之間的你來我往，陳寧心中也是有數的。張晉國現在把寧遠市的腐敗窩案越搞越大，無非在配合郭明打壓萬係。案子搞的越大，無疑對萬係的幹將蔡昌華是非常不利的。不過，在這個時候，田係去插上一腳，估計可能性不大，隔岸觀火無疑是最佳的選擇。那今天姚向軍的來意，就是那些空缺的位子了。而且姚向軍今天親自上門，而且之前又和田中秋商量過，那田係此次瞄準的位置肯定是最受人關注的，寧遠市市委書記這個位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