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一直忙著書院招生,以及為孔明瞻安排住所。

誰料,福莞精心挑選的農田式住宅,竟然被孔先生一口拒絕,問他為什麽,他隻說不食嗟來之食,福莞心裏再次感歎了孔明瞻的高風亮節。

學堂開課後,她也曾旁聽過一兩節,不得不說,孔先生不愧是一代大學士,講的知識淺顯易懂,引人深入,而且從不拘泥於書本間的死道理,這一點她很放心。

好不容易今日福莞有了空閑時間,他剛準備在五中好好看看胡帝師給他的幾本書,輕輕就來稟報說外祖父來了。

福莞忙不迭的放下手中的書,站起身前去迎接,等她走到門口時,外祖父也已走了進來。

“這些日子忙壞了吧?”

福莞看著外祖父的麵容比以往更衰老,原本直挺的背脊也駝了下去,心裏又是一陣酸楚。

這幾日她總是早出晚歸,都沒有時間和外祖父好好的坐下聊會兒,甚至早晚請安,是她這個外孫女做的不好。

“還好,不過總算是忙完了。”

福莞扶著外祖父坐到了一張舒適的搖椅上。

“這次就有時間好好陪陪外祖父了。”

她想好了,左賴不過一個多月就到新年了,等過兩日她去覲見陛下和他申請年後再去青陽城。

寧泊遠略顯無奈的歎了口氣。

“恐怕不行了,你最遲明日就要動身前往青陽城。”

福莞秀眉蹙了蹙。

“怎麽這麽急?”

寧泊遠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向福莞。

“你看看就知道了。”

福莞接過信,展開信紙,隻見上麵隻寫著六個大字“恐有生變,速來!”

“這……”

“丫頭,你還是早些過去看看吧,這是我留在赤羽軍最親的親信,左護衛傳來的信。”

寧泊遠眉眼深沉。

“他既然都這麽說了,肯定軍中是發生了什麽大事,還是需要你前去主持大局!我怕你去遲了,就是另翻光景。”

他也有大半年沒有去過軍中,其中具體發生什麽情況他也不清楚,左護衛的這封信讓他的心感到很不安。

赤羽軍是所有人都眼饞的一塊肥肉,若被有些人鑽了空,可就不好了。

福莞心思沉重,前世赤羽軍雖然對於她繼任主帥一職心有不滿,但也不至於生變,這次是怎麽了?

難道,因為她的重生帶來了連鎖效應?

福莞將信隨手撕成碎末,放進炭盆裏燒的一幹二淨。

“外祖父,您放心,我現在就準備,明天一早準時發,若有什麽情況,我會及時向你匯報的。”

寧泊遠對此表示認可,隨即又不放心的細心叮囑。

“如今你表哥在外遊曆,幫不了你什麽忙,你隻能一個人前去青陽城,去了切記不可意氣生事,那些將士都是跟了我幾十年的老部下,我知道他們是什麽品性我知道,如果有可能做什麽錯事,也給他們留條活路,切記不可傷了大家的心。”

他這個外孫女,他越來越看不懂了,和之前的性格相比有些大變。

雖然他不出門,但是也一直派人留心著丫頭的舉動,她做的每一件事他都知道。

現在的她手段雷厲風行的,比他這個叱吒戰場幾十年的老將軍都要狠。

不是他不讚同她這樣的做法,而是她現在的身上戾氣太重,有些擔心罷了。

福莞垂下眼眸,保證道。

“外祖父放心,孫兒懂得,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

收人當收心,用武力是解決不了事情的,即便臣服也隻是暫時的。

聽到外孫女的保證,寧泊遠這才放下心。

“赤羽軍的將士們,尤其左護衛對我最為忠心,你若遇到什麽困難,可以第一時間找他,他一定會幫你解決。”

“是。”

前世也是這樣,她初來乍到,很多赤羽軍的將士們對她都不服氣,隻有左護衛忠心耿耿的輔佐他,即便偶爾她做出令大家失望的事,左護衛也是悉心指出問題所在。

左護衛對她來說似父似師,是她最感謝的人之一。

可惜這麽忠誠的一個人,最後為了保護她,隕命在西羌敵軍的手裏。

福莞斂下心中的傷恨,走道外祖父的身後,為他輕捏著肩膀。

“外祖父,您也要好好保重身體,等時局穩定穩定,莞兒就將您接到青陽城。”

到時候她一定讓他,無憂無慮的安享晚。

寧泊遠苦澀一笑。

“外祖父如今老了,走不動了,就好好在京城呆著吧,隻要你們都能好好的,外祖父就能放心了。”

莞兒,如今是握著十萬兵權的大將,陛下怎能放心她獨自一人在外?陛下根本不會讓他去青陽城,因為有他在,今就相當於多了一個人質在手,能夠牽製住莞兒。

福莞眼神黯淡無光,擠出勉強的微笑,卻仍然掩蓋不住臉上的悲傷,她現在最怕聽老和死這兩個字。

外祖父在得知娘親死因真相後,一病不起,更一夜之間白了頭,一個多月過去了,他基本一直纏綿於病榻之上。

姨母寧貴妃被廢了貴妃位後,打入冷宮,表姐赫連雪遠嫁到西羌。

雖然外祖父未曾提及,但她知道,他始終不放心,他的這些親人,可惜了,她與他們是宿敵,注定不會輕易了事。

“外祖父,您放心,隻要有我在一天,寧家就絕不會倒下!我定會光耀我們寧家門楣!”

她要讓外祖父完全無後顧之憂,能將擔著的心放下。

寧泊遠笑笑不語,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恐怕沒有什麽好活了,孫子雖然性格軟,但卻是個男子可立於天地間,若說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外孫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她,有歸宿的那天。

“丫頭,嬴楚河和薛湛都對你有意,你心儀的是誰?”

聽到外祖父的這句話,福莞捏肩膀的手一頓,唇線緊抿,心中一片黯然。

嬴楚河心有所屬,兩人雖是朋友,但更是結盟互惠的同伴,即便日後會成夫妻,也是相敬如賓。

隻是薛湛……

想起他,心中莫名有種酸痛感。

腦中更是不禁浮現出,他一次次在自己身邊守候的樣子,以及前些天夕陽下,他蒼涼的背影,她欠他良多……

久未聽到回話的寧泊遠,稍稍歎了口氣。

自古情關難破,無論男女“情”之一字,都是一道門檻,過好了,就是柳暗花明,過不好則是困頓一生。

“這兩人都是好人,你一定要好好珍惜,無論選擇哪個外祖父都支持你,隻是莫要錯,後悔終生。”

他們對丫頭的好,他都看在眼裏,都是百裏挑一的好男人,他看了都很難舍取,隻是薛湛似乎更用心些。

“丫頭,你若不想被陛下指手畫腳你的婚事,那你一定要變得更加強大,強大到他也對你無可奈何,你才能愛你所愛。”

福莞目光飄遠,她今生還會愛人嗎……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