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謀天下

炎京在漫天大雪中迎來了小寒節氣,好不湊巧剛好是蘇老太傅八十九歲的壽誕。

“不去。”魚璿璣這次沒客氣,直接把蘇府送來的請帖從窗口就扔了出去。雲姑唉了聲,對她的舉動也是無可奈何。小姐不知道怎麽了,脾氣變得越發古怪了。收拾好了桌上吃剩下的糕點,雲姑歎息著走下樓去。

她人走遠,柳白就從屏風後出現。魚璿璣看著讓拒霜送來的針線簍子,眼角都沒朝他瞥,就道:“殿下那邊可還順利?”

“殿下在路上遇到六次伏擊,三次山賊搶糧,被燒了五車假糧,傷了兩個人,無一人死。”柳白將當前狀況一一稟報。

魚璿璣輕笑出聲,玩味道:“一,二,三,五,六沒有四,看來我們不必為殿下擔心什麽了。”拿起簍子裏的線團,挑了幾根比較細的針放在一旁,開始一根根地穿線。“在桐封王府刺殺我的刺客還沒有消息?”

冬至那天遇刺,這都快半月了竟然還沒點消息,她該說那些人的主人太過神秘還是柳白太沒有用了?

“六小姐恕罪,屬下真的沒有查到。”柳白眉峰一動,眸光幾閃,抱拳垂首,語氣肯定。

“我也不為難你,查不到就算了,是狐狸總會露出尾巴。”魚璿璣專注地穿針引線,似乎並未把柳白辦事不利放在心上。

柳白輕輕舒了口氣轉身告退,屋中又寂靜起來了,除了炭盆裏的火炭偶爾發出來的輕微聲響什麽都就聽不到了。絲線穿過針眼,撚著針的手指忽然將垂下一針紮在了旁邊堆著的舊衣服上。眼簾拉開,清寒的墨玉眼隨著扭頭的姿勢轉向柳白消失的方向,輕蔑地勾起了唇角。

他是查到了什麽不想讓自己知道呢,哼!

“小姐。”拒霜雙頰紅彤彤地跑上樓來到了她跟前,氣喘籲籲地舉著一封沒有署名的信道:“小姐,外麵有個和尚送來的。”

“和尚?”她微挑了雙眉,麵色淡淡地拔起剛才紮下的針,淡漠道:“哪裏來的和尚?”她跟和尚可沒有交集,而且她最近可是還討厭上了一個和尚呢,這會兒倒好竟然有和尚給她送信。

拒霜搖頭,“來人把信交了就走了,說是小姐看了信就明白了。我剛才還特意問了送信過來的小廝,他說那個和尚是個小沙彌。”

再問下去也得不到什麽有價值的東西,魚璿璣從拒霜手中接過信打開,薄薄的信紙上隻寫了兩行字:得饒人處且饒人,引火傷人火燒身。

魚璿璣手指一曲,瞬間就將信紙揉成了一團握在掌心,眉宇間有戾氣流出。這個死和尚竟派人送信警告她!

“小姐,這信上說了什麽?”她進來時魚璿璣還好好的,怎麽看了眼信突然就變了臉色?

“無事,你出去。”魚璿璣心情很不好,她一直擔憂著了凡會做出對她不利的事,偏偏還收到了他的信,讓她心裏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今天蘇家的請帖也來的蹊蹺,但凡做壽或是婚慶的大事都是提前給人派發請帖,而不是臨時才送。九九消寒宴那天,桐封王府就是當天早上才派人送請帖的,結果在弄濤亭就發生了刺客的事情。

桐封王府?心裏念叨了兩遍,腦中靈光一現,閃出一句:刺客是司空玨派的!下斂的眸子倏然大睜,眸光陡然陰寒起來。柳白的反應明顯是知道了些什麽的,卻有顧及不想讓她知道。她多次跟司空淩提議把司空玨拉入這方陣營,可司空淩卻多番推脫,倘若這次刺客的事真是司空玨,那柳白的隱瞞也算說得過去。

可是,司空玨為什麽要派人來殺她呢?

嘶——指尖突然一痛把思考的她拉回來,低頭一看原是自己想得太投入,竟然把針紮在了手指尖上。十指連心,難怪她會有感覺。雙眸深深,似被寒冰覆蓋的寒潭深處那汪湧出潭水的幽泉,看著圓潤的指尖上那朵血花越綻越大,心髒驀然地一陣緊縮,疼得她當即倒抽了一口氣。從那殷紅的顏色中,她似乎看見了司空天含笑的臉,他嘴角輕勾溫柔地叫著她訣兒。

訣兒!當初的諾言還在耳畔回響,他說,若新國得建就以為我司空天和愛妻虞訣之名立之為國名。天訣,天訣,那不止是一個國家的名字,更是一對男女恩怨情仇的糾葛。可惜天訣是建立了,然而她卻無法用剩餘的半生去看著這個國家如何強大,如何成就盛世輝煌名留青史。因為,她死在了他的手中。而她,注定成為天訣曆史上一個匆匆過客!

即使想在想來,也好諷刺啊!難道今生又有重複前世的宿孽?不!她有些失控地甩開手,將堆砌整齊的布帛線團掃到地上,撲了一地。雙手緊緊握成拳,渾身僵硬輕輕抖動著。今世,她定要讓天訣的大廈在她的手中傾覆,絕不手軟!

蘇府,老太傅大壽,朝中官員幾乎沒有缺席的,就是半癱著的安祿也被人抬著進了蘇府。桐封王府,自然也在受邀的名單內。木青帶著襄惠帝的聖旨給蘇老太傅賞了些寶物,就趕快回宮去了,據說襄惠帝這幾日受了風寒,就是上朝也匆匆來匆匆去。而皇帝這麽重視蘇老太傅的壽辰,皇子們自然也是不甘落後,紛紛帶著貴重物品給他拜壽。

官員們都在前院,女眷們也由蘇府掌事的大房媳婦主持。安悅今天一大早就開始沐浴梳妝,特意穿了件對襟束腰的廣袖羅裙,外麵罩著霓彩坊精心製作的白狐繡白蓮花的披風,帶子係上卻還是能從柔軟的白色絨毛的空隙中看見那雪白的脖頸和胸前的雪肌。行走間,腰上的翠玉環佩發出清脆的撞擊聲響,隱隱有香而不膩的脂粉氣息撲來,一顰一顧既有大家閨秀的端莊婉約又有如花少女青春靚麗的氣息。

本以為今日的女眷中她會是唯一的亮點,卻不知司空玨竟然也把清荷帶來了。而她的出現自然是在眾女中引起了轟動,一時因為她是跟安悅和司空宜並列三美的青樓女子,二則是因司空玨的緣故。去了九九消寒宴的都知道了她會是司空玨的側妃,安悅為進桐封王不惜向魚璿璣下跪,她們也想著借清荷這條捷徑成功進入王府。

清荷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安悅自然就被冷落了。雲竹看那些圍在清荷身邊很自來熟的千金,鄙夷地啐道:“以前都巴結著小姐,現在看了小姐來了也不過來打聲招呼。”

“相府大不如前,她們都是為了進王府,用不著拿這些來氣自己。”安悅沒她那樣激動,悄聲跟雲竹吩咐了幾句。雲竹眸光一亮連連點頭,她這才滿意地走開。她們在這裏巴結一個妓女,那她怎麽能閑著,桐封王府她是必須要嫁進去的。

“王爺,前麵就到了,真是對不起,下人見了您太開心了手一抖就把酒灑在了您的衣袍上。”蘇府管家滿臉歉意地領著一身雪色長袍的司空玨過垂花門,邊走還不忘記向他道歉。“王爺放心,小的定會好好調教那個丫頭。”

司空玨低頭掃過衣袍上沾濕的地方,已經有了明顯的淡色痕跡,穿著的確失禮。蹙蹙眉,對管家說的話不予置否。

“紅梅傲雪林中落,可惜春來遲。”兩人從抄手遊廊直走出去轉交就聽到清麗的女聲幽幽響起,兩人腳步一停朝那聲音來源看去,竟然穿著單薄羅裙在雪中拉著一支盛開紅梅觸景傷情的安悅。

雪勢很大,她一頭被綰好的烏發上已經掉了好幾朵雪花,白色的雪花點綴在她滿頭珠翠上有些說不出的別扭。她側背著兩人,站在他們那個角度卻能清晰地看到她帶著憂愁的柔美麵容的側麵,雙眸迷離地看著雪中紅梅,指尖輕輕拂過那柔嫩的花瓣,再次歎息道:“你呀,也就隻能是落地為泥的下場,與我何其相似,你說是也不是?”

管家認識安悅,正欲叫人司空玨驀地伸出手阻止了他的動作。管家驚愕之際偷偷在他們之間打量,想著桐封王是不是要跟表小姐進行秘密的交流,自己要不要下去。就在他滿腹糾結的時候,巽風猶若貓跳般無聲地出現,悄聲在司空玨耳畔說了兩句。司空玨的臉色忽然淩厲起來,轉頭道:“管家,本王府中有要事,就不勞費心了。”

話說完,人就朝著垂花門的方向走。安悅佯裝被驚地回頭,吃驚叫了聲“王爺”,可司空玨頭都沒有回轉眼就消失在了遊廊處。安悅氣得狠狠捏住了剛才還細心撫摸的紅梅,脆脆地喀嚓一聲長著梅花的枝椏也被折斷了。

“到底怎麽回事?”策馬趕回桐封王府,司空玨邊急走便問著臉色鐵青的巽風。他就帶著清荷去了蘇府,這才一個時辰都不到王府就出事了。

“瓊花池的護衛交班,一來就發現本該在那裏值守的護衛全部都倒在了地上,上前查看發現他們都被迷暈了,而皇上賜給王爺的錦鯉被人割了得遍體鱗傷,滿池血水。”巽風相當指自責,瓊花池護衛的事一直都是他負責的,出了這樣的事王府要不得安寧了。

司空玨眉頭鎖得緊,鳳眸中的淺棕色變得深起來,周身氣勢淩人。“錦鯉是死了還是活著?”

“死了。”雖然他極不想說出這兩個字,可他現在沒有選擇。

司空玨抿著唇不再問,兩人飛掠到瓊花池,那裏站著十幾人,除了原本要來換崗的還有就是被迷暈的。看他來了,十幾人齊齊單膝跪下跪下,抱拳喊了聲王爺。還未走近就聞到空氣中刺鼻的魚腥味兒,司空玨一步跨到池邊,入眼就是滿池血水還有漂浮在水麵上的金色魚鱗。至於被殺的錦鯉他隻看見了露出的滿是血肉翻亂的魚腹。

“王爺,這是在現場找到的。”護衛的領頭將一塊白玉鳳凰佩舉過頭頂,巽風拿過去遞給司空玨。

司空玨仔細看手中的玉佩,放在鼻尖聞了聞上麵的氣味,似乎有點熟悉,俊美的臉沉下,叱道:“事情的經過如何?”

“回王爺,屬下幾人就在瓊花池旁值守,忽然聞到一股異香人就手腳無力昏昏倒下,等我們醒來巽風大侍衛已經來了。”護衛小隊長滿是懊惱地回答道,“不過,屬下在昏倒前看到有人走過來。”

“誰?”司空玨的語氣如舊,卻讓人感到其中不寒而栗的冰涼。

“屬下看到的隻是個背影,很像是來過瓊花池的相府六小姐。上次她來時也是屬下在瓊花池值守,所以看著像是她。”小隊長仔細回想了昏倒前那個背影,是個女子,身材消瘦,就是那穿著的衣裳也好像是上次魚璿璣穿過的。想了兩遍,確定是她。

“巽風!”司空玨眸中跳躍的隱怒,口氣冷淡。“拿本王的令牌親自帶人去請相府六小姐過來,順便搜搜她住的地方有無可疑的東西。”

知道罪魁禍首,巽風口氣也沉了好多,垂首回道:“屬下遵命。”

大雪肆意,他踩著積雪久久注視著滿池的血水和漂浮著的金色鱗片,手中緊緊將白玉鳳凰佩抓緊了。冰冷的玉石擱在手心裏,他感覺手中已然跟著起來。這種涼不甚寒,卻能一點點地透過肌膚涼如骨頭裏。

安陵,本王當初在心中承諾過,隻要你安分本王就會保你安全。如今你是自己撞上刀口,親自把小命送了出去。你為何就不懂得保護自己,總讓別人為你操心?或者,你這樣有恃無恐是因為赫連燼在你背後,為了他你連家國都背棄了?

他在前日收到了帝月送過來的赫連燼親筆書信,他竟直言不諱要是天訣敢動魚璿璣一根毫毛,他會不惜在這冰天雪地中打下天訣的城池。赫連燼是如何的人他並不算特別清楚,但見過一次隱約還是知道些的,他那人說得出必然做得到。

衝冠一怒為紅顏!

安陵,你到底迷了多少人的心竅?

雪冷寒重,他就那樣無聲地站在那裏,看雪落血池慢慢融入其中,沾染上鮮豔的紅色,妖嬈魅惑。

天氣太冷,魚璿璣又心緒不佳就在床上躺了半日,睡夢中前塵往事間或出現,弄得她更是精神疲憊。人倚靠著床圍,目光散漫地看著窗外,今年的雪還真是大,即使上輩子活了那麽多年也少見這樣的大雪,當然除了在蒼龍雪原上的那段日子。起床隨意披了件衣服在身上,走過去坐在榻上拿起一件舊的紫貂披風。

披風做工精致,選用的是上好的紫貂皮圍邊,隻是款式顯得老舊。這是當年謝婉很受寵的時候安祿派人給她定做的披風,後來被迫趕到熹閣後這件披風就被珍藏了起來。前段日子她讓雲姑又把這件披風找了出來,她親自拆解了後把白逍給的玉算盤縫在其中。為避免被人發現不同,她還親自在披風上用細絹做了裝點。

這段日子是她重生來心裏最擔憂害怕的時候,而她也深深地意識到一件事情。她單獨一人時想要做什麽沒有做不到的,可她要做的事情太多,分身乏術勢單力薄。了凡和尚看出了她的不同,若是殺了他那麽她就不會這樣擔心了。魚璿璣一針一針地縫合著披風邊緣的一個小口子,暗暗思忖著。

“小姐,小姐出事了。”雲姑的聲音透著驚懼,從樓道上傳入屋內。魚璿璣手上一停,心中隱隱有怒,又有誰來找茬了了?是不想活了是不是,竟然又來擾她清靜!

三兩下穿好衣服,在雲姑進門前率先一步跨出來,滿臉冷峭道:“慌慌張張的出了什麽事?”

“桐封王府的大侍衛帶著兵士進了碧瑤閣搜查,還說要帶小姐去桐封王府。”看他們那來勢洶洶的樣子可不是像是有好事,雲姑也算見過場麵的,但還是被嚇得六神無主了。

“桐封王府?”魚璿璣雙手勾在一起,臉上沒任何表情,雙眸轉了幾下,也不說話就踏著樓梯下去。雲姑瞧得心裏著急,也跟著轉下去。入廳中,就見到了手上拿著劍站著的巽風,還真是如雲姑所說有穿著環鎖鎧的兵士各處搜查,看那護肩上的統一印記,應是被司空玨帶回來的虎賁騎。

碧瑤閣的丫鬟們也被召集,以拒霜為首站在了廳外雪地裏。巽風幾步上前,神色嚴肅麵若遊神般,問道:“六小姐今日可曾去過什麽地方?有何人作證?”

“你這是在審問本小姐?”對巽風的話,魚璿璣顯出了不悅。他帶人來甚至都沒有經過她這個主人的同意就四處搜查,還用這樣的口氣問話,她又不是他們王府的犯人!

“屬下找到了血衣一件。”一兵士捧著件沾了半身血跡的高腰襦裙朝巽風回報。

雲姑看得臉色一變,魚璿璣也禁不住地蹙了蹙眉,這條襦裙是她的。她想起來了,就是那次去桐封王府看錦鯉穿的。上麵有著鮮紅的血跡和濃濃的魚腥味,甚至還沾了幾片金色的魚鱗。那條魚出事了!一眼,魚璿璣霍然明白了事情的關鍵所在。想來應該還有自己的東西留下,否則他們怎麽會查到這裏。

“這裏有一盆魚羹。”另一人衝過垂下的珠簾,端著有盛湯大盆般大小還熱氣騰騰的魚羹出來。

巽風板著一向僵硬的臉在兩物間看了好幾眼,氣盛地質問道:“六小姐還有什麽話說?”偷入王府迷暈護衛,將錦鯉刮死做成魚羹,這天地下最貴的魚羹是她吃得起的麽?

“本小姐今日一整天都在房中不曾出來,至於這魚羹,但凡伺候過我用飯的都知道,我從來不吃跟魚有關的東西。”從她回到相府,她就沒有吃過什麽魚湯魚肉魚羹什麽的。隻要一碰到那些,就會想起自己曾經也做了五百多年魚的經曆。

餐食同類,她心裏有些過不去這個坎兒。

巽風明顯是一點都不相信她的話,麵色陰戾道:“六小姐沒出門,這裏的下人不曾見你出來,也就是說你要真的不在碧瑤閣也沒人知道。既然如此,請六小姐乖乖跟在下走一趟桐封王府。”他說完話,那些兵士們俱都很有默契地朝著魚璿璣圍了過去,就算她不願意綁也要綁走。

“小姐,不要啊。”雲姑拉著她的手臂,眼中瞧見這些凶神惡煞的兵士,緊緊地不肯放開。“這位官爺,你們定是弄錯了,我家小姐真的在房中呆著不曾離開過啊。老奴可以作證,真的可以。”

“有什麽話到王府跟王爺親自說。”巽風一點都不買賬,對雲姑的哀求置若罔聞。

“本小姐跟你走。”扒下雲姑的手,她神色淡淡眸光中透出種堅定和一玩到底看誰笑到最後的倨傲。“本小姐會平安無事回來的。”

“請。”兩個兵士一左一右伸手,其他人列隊待發,魚璿璣扭頭垂了垂眼就走。巽風朝拿著血衣和端著魚羹的兩人揮手,一行人浩浩蕩蕩走出碧瑤閣。看魚璿璣被帶走,雲姑腳上一軟險些站不住倒下去,拒霜跑進來把她扶著,慌張問道:“雲姑姑,您還好吧?”

雲姑眼眶噙著淚,在腿上錘了下,無助道:“老天爺啊,你為何要降下橫禍給小姐啊?”

“您別擔心,小姐一定會沒事的。”拒霜也滿心難過,抱著雲姑嗚咽安慰道。小姐就是她們的天,她決不能出半點事情!

碧瑤閣這方出了這樣大的事,府中其他人早就被驚動了,礙於巽風帶的不是一般人他們也不敢靠上前去,遠遠站著議論起來。安晴本來想求安悅帶自己去蘇府的,可她這幾天誰也不見,安晴沒辦法隻得呆在府中。心裏悶極了,誰曉得一出來散步就看見魚璿璣被人帶走,沒有來地就開心起來。

對魚璿璣來說,她可以容忍敵人使用各種下三濫的手段對付她,唯獨不能動了她在意的東西。那條魚,就是她的禁忌之一。它陪伴了自己五百多年的歲月,如今卻被做成了魚羹放在了她的餐桌上。她發誓,若是查出那個人是誰,她定然讓那人知道什麽叫做寧惹魔鬼勿擾魚璿璣!

去桐封王府的路上她表麵上平靜,心裏卻不斷地想著那條魚現在是什麽樣子,隨便被割了幾片肉還是被剃得隻剩下了骨架。寒風中雪花簌簌,刀子般刮在人臉上,似乎再嬌嫩的肌膚也會被割出口子來。身上也沒披披風,衣衫單薄幾下風吹刺骨的寒意順著衣袖就鑽了進去,手腳很快就冰涼一片,甚至臉蛋都被凍得發白。

雪勢有加大的樣子,巽風命令全速前進,兩個兵士想架著魚璿璣走快些,剛一靠近就被她甩手震了出去。巽風驚詫,隻好又下令讓隊伍適應他的速度。等到了桐封王府,所有人已經是滿頭滿身的雪。不由巽風說,魚璿璣就自己動身朝瓊花池去。漫天大雪阻礙視線,待一走近還是看見了跪成一排的護衛和如臨風玉樹站在池邊的司空玨,以及身邊撐著傘為他擋雪的清荷。

雪的顏色逆入眼瞳裏微微地刺痛著她的雙眸,魚璿璣垂了垂被凍成冰條的眼睫,不急不緩地走過他們兩人身邊。滿池的血水已經有被冰封的痕跡,錦鯉滿是傷痕的魚肚子上也覆蓋了層積雪,她似乎能看見那雙已經泛白的魚眼有血淚流出。那一刹那,風無音雪落靜,世界無聲無息一片死寂。

她被凍著的唇瓣扯開,泛起淺而不見的笑,聲音前所未有的柔軟。“它,解脫了。”不用被困在禁宮小小的天地裏,也不再成為有價值的爭奪物,現在的它隻是條魚,一條已經死去靈魂歸了天際的魚。

此刻的神情沒有了常見的冷漠尖銳,滿帶著輕鬆和釋然,寧靜安詳得如一尊雪娃娃。可卻有淺薄的寒氣從身上一縷縷地溢出,似無聲的線將人扼住咽喉。司空玨抬首注視著她,悠長的眸光如綿軟的輕帛想要輕輕將她裹住,抵開寒冷對她的侵噬,讓她知道世間還有種溫度叫做溫暖。觀察到他看魚璿璣的目光,清荷心中猶如被萬千鋼針一遍遍刺過,痛得她幾欲窒息。

王爺他何時用過這樣的目光看過女人了,魚璿璣是第一個,是第一個啊!

砰地巨響打破她的思緒,魚璿璣已經一掌擊破了池麵的薄冰,濺起丈餘高猶如水簾般殷紅的血水。她左腳稍後退一步,已經濕透纏在手臂的披帛當即飛入池中,宛若一隻輕軟的手將錦鯉纏住,手上用力一拉錦鯉脫離瓊花池直飛上岸落在三人跟前。一滴魚血濺在她額心,猶若赤紅的朱砂在勝雪一般白的蒼白麵容上燙出一顆灼人的血淚。

“請王爺替安陵準備輛馬車。三個時辰後安陵會再回來。”在眾人驚詫的目光裏,彎腰屈膝,有些吃力地抱住體型偏大的錦鯉。它看起來塊頭不大可重量卻不輕,魚璿璣微微有些氣喘。寒冷的雪從天上悠悠而下擦著她的臉龐落在僵硬的魚屍上,說話間溢出的氣息快速變成一團淺淡的霧氣隨風而去。雙手緊緊抓著錦鯉被割開見魚骨的,任細小的遇刺在手心,眉頭也不皺一下腿上用力就站了起來。

淺色的棉紗厚紡做成的襦裙一靠近血淋淋的錦鯉,如染了大紅的染料般鮮豔奪目。清冷的眸子沒有絲毫的溫度,儼如如冰凍了千萬年的冰窟。她一步步踏進積雪中踩出深深的腳印子,紈素細腰上長長的墨發簪了晶瑩雪花悠然懸下。寒風中,風雪狂肆掀起,吹拂過滿地深長的血色印記,漸漸將她單薄而如鬆般的身影掩去。

那翻飛的衣袂,淩亂的是誰的眼?

“王爺。”任飛雪打在身上,巽風將眸中的驚訝,出聲詢問著司空玨的意見。魚璿璣就這麽把錦鯉的屍體給抱走了,他們該如何是好?

“再仔細查驗,本王要知道事實是什麽。”司空玨溫中帶涼的聲音若在熱水中撈起的冰塊。

巽風清荷二人聞言一驚,難道錦鯉不是被魚璿璣所殺的?在他們震驚之際,司空玨挪動腳步走開,那若耗費了世間所有珍奇而成的精致麵容上掠過清波似的愁緒,在嫋嫋亂雪中白色羅袍飛掀一角,好似白雲從天際墜落人間。

簌簌簌簌,這場大雪埋葬的是一條魚的性命還是她那顆本就涼薄的心?

魚璿璣麵無表情,抱著錦鯉出了桐封王府的大門。長街空處,一輛四匹雪馬並駕而驅以金色絲線繡著玉簪花圖案的雪色垂紗大窗馬車停在她眼前。司空玨坐在車夫的位置上,在她出現的刹那扭頭跟她對上,隔著重重飛雪她的眼清亮冷冽得緊,他微微垂了下頭暖玉般的音調傳入她耳中。“上車。”

雪地裏,她被凍得麻木的魚璿璣木然動了動唇,不遲疑地跨上馬車坐進去。白色垂紗在她入內的瞬間合上,她清冷的聲音從內傳出,“白河。”

司空玨抿著唇,袖袍一甩四匹雪馬邁著一致的步調朝炎京城外飛快奔去。

小寒這天炎京出了件大事,不是蘇老太傅的壽宴辦得如何盛大,而是有不少百姓看見桐封王司空玨親自駕著他回炎京時乘坐的華麗大馬車趕向城外,在搖曳的朦朧的垂簾中似乎有一個女子身形的人坐在裏麵,她膝上放著類似火狐皮毛做的毯子。百姓紛紛猜測讓桐封王甘願做車夫的女子是何人,他們趕車到城外究竟為何。

短短時間內,關於桐封王駕車的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炎京。

白河,呈南北走向,與諸多條河流匯集後注入長河,向東流入斑斕之海。滿是積雪的道路甚是濕滑,行走都不易況且是趕車,偏偏司空玨駕的車不僅穩當還速度極快。明明要趕車一個時辰才能到白河的,他三刻鍾功夫就到了。

魚璿璣抱著錦鯉下車來站在河堤上,今年的冬天真的太冷,連很少結冰的白河都飄了層薄薄的冰層。河堤上稀鬆的樹木已經完全被凍成了一顆顆冰樹,堆砌起來的積雪也快到小腿位置了。她那麽一腳踩下去再提腳起來,穿在腳上的繡鞋已經陷在雪中,剩下已經被打濕的娃子貼在腳上。

頭上堆砌的落雪開始有化的跡象,冰涼的雪水順著頭往下沁著,寒氣直逼頭頂。她的身上已經沒有一處時溫暖的地方了,就是心髒也跳得慢起來。魚璿璣從一個緩坡上走下去到河邊,雙腿踏進涼得刺骨的河水中,彎下腰動作極為小心地將錦鯉放在河中。魚屍上的血已經凝固,被河水緩緩衝洗後的錦鯉露出身上不下於千萬刀的傷痕和森森魚骨。河水流動,她似乎看見僵硬的錦鯉居然擺了擺身子在水中遊動。

雙唇緩緩拉開,她靜靜地看著隨著河水流走的魚屍,心裏滿足的同時也空了一片。

“該回去了。”司空玨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她身後,伸手拉過她的手彎腰下去用河水將她手上的血跡洗去。她的手又軟又涼,隻是洗淨時才看見手心裏已經插了好幾根。他雙眉朝眉心一蹙,眸光變得深沉而隼利,抓著她手的手指稍稍用力。

“你要把我的手揉碎?”她冷然瞥過,將手抽回來轉身上岸,雙腳踏進深深的積雪裏朝坡上走。濕透的襪子褲管貼近著小腿,勾勒出瘦長而勻稱的小腿以及小巧的雙足。隻是,她就那樣踩在森冷的積雪上難道沒有一點感覺嗎?隻因為心是冷的,連身子的溫度都不要了?

司空玨輕易就跟上她的腳步,長臂彎過寬大的袖袍中有暗香盈袖,從後麵一攬將她打橫抱起。身體突然騰空落入溫暖的懷抱,魚璿璣剛要掙紮司空玨如洞悉了她的想法,隨手兩點她動彈不得。素白的雪輕軟了落了他們一身,兩鬢的發也被吹動有些淩亂。俊美的麵容上神情淡淡,可眸子中卻是一番風雲相湧,周身縈繞著一股子散不去的薄怒。好比原來是一副春光明媚的山水畫,此刻就成了繪著銀裝素裹世界的淒冷畫卷。

不期然而然地撞進他的眼中,司空玨的反應讓她覺得怪異,他莫名其妙地生什麽氣?

她不問,司空玨也不說,似兩個置氣的孩童彼此都不理會對方。到馬車前,彈開她身上的落雪抱著魚璿璣就坐進了馬車裏。車中墊著柔軟的皮毛,上麵還沾著沒有化盡的雪和魚腥的血氣。將魚璿璣放在一旁的,自暗格中取出一塊嶄新的坐墊鋪著,將原來的寵車上丟下去後才把魚璿璣抱下來坐著。

他的動作從容優雅,動作極為熟稔小心,鳳眸中淺淺柔光中盡是細致。忽然,他伸手拉住了她胸前係著襦裙的衣帶。魚璿璣僵著身子冷聲質問道:“司空玨,你幹什麽?”他該不會是想脫她的衣服吧?

“你以為本王做什麽?”他的聲音溫如暖玉,波瀾不驚地反問。他眼神無垢麵容素淡,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來。

魚璿璣抿唇,不答。眼前的司空玨真是超乎她的認知。錦鯉之死的處處證據都指向她,可打從一見麵司空玨就沒有質問過她關於錦鯉的事。她說要他們準備馬車,司空玨不僅準備了,還親自駕著象征著他地位身份的馬車充當車夫。她看不懂他,亦揣度不出他此刻的意圖。

見她不言語,司空玨更是一言不發,雙手拉開她襦裙的係帶,將她滿是血的襦衣和襦裙都脫了下來,丟在馬車的角落裏。一件披風在眼前晃過,眨眼就落在了她身上。他脫她衣服的動作很快,就是蓋披風的動作也快得人難以反應。魚璿璣睜大著雙眸,滿是警惕地看著他。

司空玨對她的敵視視若不見,對著馬車外麵空氣說了句:“來人,駕車。”之後,再次轉向暗格那裏拿出了兩個不同顏色的小瓶子。白虎皮製作的寬大披風,看得出是他的身量尺寸,卻剛好將她身上裹了個嚴嚴實實。他親手拉了下車壁相交角落那裏的拉繩,馬車內四麵都垂下了一層厚紗,將車外的寒氣抵擋了。

與此同時,馬車輕悠悠地轉起來,應是有人在驅馬前行。他跪坐在她身邊,暖而不燙的手拿起她的手平坦,手心聚力朝著她手背一拍,紮進肉裏的魚刺一下就射來出去紮進厚重的紗幕上。幹淨的手心再次冒出了血珠,如一朵朵開在雪地裏的紅花。去藥瓶倒了幾點濃稠的膏狀物體在指尖,輕輕地在她傷口上打圈。輕柔的碰觸,溫暖的指尖帶著酥酥麻麻的觸感,他如畫的臉上嘴角微微上翹,似陌上迎著春日和煦的花開。鳳眸中滿含溫柔,像是在嗬護著一件珍寶。

麵對如斯的他,眼眶澀得她難受,魚璿璣不自然地撇開頭,疏離道:“這些小事就不勞王爺費心,請王爺給我解開穴道。”

“安陵,我們以前有沒有見過?”上藥的司空玨將頭抬起來,拿起車上原本就備有的紗布一圈圈為她包紮著傷口。流光瀲灩的鳳眸裏的棕色忽然幽深,輕啟雙唇綻出抹既淺似深的笑,猶如月色下的曇花一瓣瓣盛開,刹那間讓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失了顏色。“我感覺,熟悉。”

他並不記得自己以前什麽時候見過她,卻知道她一定清楚。那雙滿含著無盡恨意的眼,流露出來的濃烈悲傷他都見過。他隻想知道,自己真的做了什麽令她如此恨他的事情麽?

他說什麽,熟悉?他是司空天的轉世,故而對她有熟悉感?魚璿璣呼吸一緊,全身血液都有種冰冷了的感覺。眼睫下垂遮著雙瞳中滔天的震驚,口氣冷然。“不認識。”

“真的?”司空玨心上微顫,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若真的不認識,那他就是帶人受過,直白點就是那個曾傷害了她的人跟他很相似,她就把仇恨都轉嫁到了他身上。

“不認識。”冰冷,近乎無情的口氣,似乎想要把他們的曾經全都抹掉。她感覺自己的心被什麽給握緊了,那強烈的窒息感鋪天蓋地而來。要不是被司空玨點了穴道,指不定她會當場昏了過去。

他沒再說什麽,把她的身子往後挪了些讓她靠著後麵的軟墊。她半垂著眼,渾身都緊繃著,腦中一直在想著一個問題,如果司空玨真是他的轉世,她要不要在這裏殺了他。若非司空天,所有的一切都將不會存在,她亦不用如此悲苦。她借屍還魂他為何不能輪回轉世,他是他他是他,他一定是他……

一股陰冷的力量從小腹中升起飛速地流竄向她的四肢百骸,阻擋不住地在體內遊走著。腦中有個聲音叫囂著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自己就不會那麽痛苦,那些噩夢就能永遠遠去,殺了他殺了他……她僵硬的身子漸漸有了鬆動,裹上紗布的手慢慢蜷曲成拳,斂不住滿眼殺機。

司空玨側背著她在幾個藥瓶中挑選著什麽,在他看不見的死角裏,魚璿璣緩慢地抬起了右手,這一掌落在他頭上就算是大羅金仙都沒救了。眼眸裏滿是殺戾,凝聚著力量的手離他三尺、兩尺、一尺……

這時,挑選藥瓶的司空玨忽然掀開白虎披風背對著她,拿起她藏在披風下的一隻腳用自己的掌心對上,一股源源不斷的暖流跟著經脈傳入身體。恍若寒冰解凍後全是嘩嘩的溫暖流水,將大地冰冷的脈絡都疏通了。魚璿璣抬著的手一僵,那一掌懸在他後背怎麽也打不下去……

“這樣大雪天的很容易傷了身子,尤其是身子嬌弱的女子。”背著她的司空玨微微苦笑心底發澀,她心中有恨可他並不是傷害她的人,她這樣無端就恨上他對他真是不公平。

魚璿璣撤掌,裝作什麽都不曾發生的樣子,冷漠問道:“你為何要這樣?”他是高高在上的桐封王,帝王寵愛皇子們爭相拉攏,大臣們競相巴結,何故這樣放下身段對待一個跟別人有個婚約的庶女?

“不知道。”如果自問能得到答案,他也想問自己為何這樣。

“錦鯉不是我殺的。”魚璿璣將雙瞳一閉,再睜眼眸中寒光四射。“若王爺知道,請定要告知我一聲。”

司空玨垂首沉默著點了下頭,算是答應她的話。整理好車中的狼藉,他安靜地靠著車壁,容顏細致精妙得再美的花都比不上。魚璿璣也不言語,放鬆自己靠在軟墊上,側臉靠近紗幕便感覺有寒氣透過厚紗滲進來,娟娟寒意裏腦中忽然晃過赫連燼的臉。

他?她眉頭微皺,耳邊好像又聽到了他霸道的話,不準愛上別的男人。

雪馬大馬車進城時,街邊不知為何圍了很多百姓,指著馬車指點紛紛。就算隔著厚重的紗幕,她似乎還是能覺察到百姓們異樣的目光。車輪滾滾從長街快速駛過,一刻鍾後就在相府門前停了下來。這時,去給蘇老太傅拜壽的安祿、安悅和安純三人剛從馬車上下來,看到駛來的馬車三人眼睛都亮了。

魚璿璣猶豫著要不要裝作穴道突然解開了,司空玨也沒跟她商量當即將她抱在懷中,鑽出紗幕踏著車凳走下馬車。剛一下車,魚璿璣就感到了幾道火辣辣的目光朝自己射來。側頭去看,原來是他們。

“(悅兒)見過王爺。”三人紛紛行禮,可看見他懷中的魚璿璣,那臉就跟打翻了調色盤般變成了五顏六色。

司空玨溫和隨意地點頭,客套道:“丞相有疾在身,不必多禮。”話畢,抱著魚璿璣就朝門口走,就像自己是相府的主人。安悅瞧得心裏一急,求救般地看向安祿。

“王爺,您的到來真讓相府蓬蓽生輝,不如到主院那邊喝幾杯茶。”安祿滿臉堆笑,帶著討好又不怎麽露骨的笑,被安純扶著看起來站立有些吃力的樣子。待看向魚璿璣時,他的臉色驀然變得陰沉起來,喝道:“安陵,你都多大了還這麽不知羞恥,再說了王爺千金貴體怎麽能抱著你,還不趕緊下來!”

安悅佯裝好意,虛偽地笑道:“六妹妹,你跟十皇子都有婚約了,要是你被王爺抱著的事傳出去,你讓王爺和十皇子的顏麵往哪兒擱啊?若你是行走不便,姐姐來扶著你好了。”

魚璿璣臉色沉下,墨玉瞳中寒光瀲灩,身子一動。司空玨突然伸手在她後背一拍,微微將頭低下點,以一種隻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我點你的穴道隻能封住你經脈一刻鍾。”

“你算計我?”魚璿璣微怒,眸光森森,透著危險的氣息。司空玨歎息著搖頭,將心中的想法掩藏著,道:“我送你進去。”錦鯉之事沒那麽簡單,想要她死的人不少,總有天她會明白自己是在救她。

“不用。”她冷眉橫對,臉色比天上的落雪還冰冷。司空玨蹙眉,直接點了她的穴道,魚璿璣再次不能動彈,隻能冷冷地瞪著他。

卻不知他們的動作落在別人眼中就變了味,三人在旁遠看著他們,垂首低語耳鬢廝磨,竟沒把他們放在眼中。妒忌像破閘的洪水,洶湧地將她淹沒。安悅心頭恨恨鼓起勇氣要上前去,司空玨忽然把方向轉向安祿,道:“六小姐因為本王受傷,本王送她進去便走。”

“這……”安祿怔怔地盯著他,不禁想著難道桐封王爺看上那個心狠手辣的賤丫頭了?

就在他不知如何答複時,街上傳來響亮的馬蹄聲,那穿著太監服的人不正是襄惠帝身邊的太監木青嗎?魚璿璣和司空玨也注意到了木青,大雪中的木青揮舞著手中明黃的聖旨,喊道:“桐封王接旨。”

這聖旨是頒給司空玨的?相府三人聽了心中微微一鬆,幸好不是襄惠帝找相府的麻煩。司空玨站著,寒風呼呼刮過他臉上也泛著了陣冷意。木青翻身下馬,喊道:“桐封王接旨。”

“臣接旨。”司空玨並未跪下,隻是將頭垂了下。木青也知道此人頗受皇帝寵愛,自然沒去計較他什麽禮儀不全,拉開聖旨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丞相六女安陵迷暈桐封王府守衛,將化角錦鯉殘忍殺死,此女罪大惡極,特命桐封王司空玨拿下罪女安陵打入天牢。然司空玨護衛錦鯉不力,罰俸半年在王府思過,不得聖旨不得出府。”

聖旨念完,木青啪一聲合上聖旨,雙手捧著遞給司空玨。

安純在聽完聖旨後,喜不自禁地拉了拉安悅的衣袖,臉上的喜悅再明顯不過。雖然他還不知魚璿璣殺死錦鯉的事到底怎麽回事,但是襄惠帝都已經下旨那就是鐵板上定釘的事,她想抵賴也是抵不了的。安祿則是一臉震驚,相比他們兩人安悅則是暗自竊喜,蘇老太傅說的快了原來是指這個時間。

襄惠帝怎麽這麽快就知道了?從她到王府帶走錦鯉再到和司空玨回來,這還不到大半天的時間,是不是襄惠帝在王府安插了眼線?魚璿璣腦中混亂一片,抬頭瞅著司空玨。現在聖旨都下了,他已沒有退路應該把她抓進天牢了吧。

“木公公。”司空玨眼色由淺轉深地看著遞過來的明黃聖旨,半晌啟唇徐徐道:“錦鯉之死乃本王的過失,與六小姐無關。木公公稍等,本王將六小姐送進去,跟你一起入宮想皇上請罪。”

他沒有去接聖旨,而是抱緊魚璿璣在幾人瞪大眼的驚詫中走進了丞相府的大門。木青舉著聖旨的手僵著,可接旨的人已經不在眼前了。他愣愣地瞅著聖旨,滿臉為難。皇上要是知道桐封王沒有接旨,就怕他進宮也沒用啊。

這廂他滿心焦急,丞相府的三人卻心思各異,尤其是安悅。那雙美眸死死地盯著相府大門,心裏恨不得把魚璿璣給撕碎了。她為何這麽好命,明明皇上都下旨了桐封王還這樣維護她?她是十皇子的側妃啊,為什麽還要搶桐封王?桐封王是她的,桐封王隻能是她的。妒忌的心囂張地叫喊著,雙手緊緊攥在一起。

“木公公,外麵天寒,不如進去暖暖身。”安祿現在地位微妙,木青又在襄惠帝身邊伺候,拉攏好了對自己恢複地位才有幫助。

看他的笑,木青就知道安祿打什麽主意,婉言謝絕他的好意。安祿在他這裏碰了壁,隻好揮揮手讓安純等人送他回去。安悅也跟著懵懵進府,眼中沒有了靈動活力隻有挫敗和怨毒。

“小姐,今早你走後有個小師傅送了這個東西來。”剛回去,一個丫鬟就捧著一封信和一個瓶子向她稟報。

安悅心思還在恍惚著,聽說小師傅三個字,愣了兩下當即將信給打開,在看完心中內容時,激動地握著那並不華貴的小瓶子,臉上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

安陵,看來老天都是要收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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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來遲了來遲了,各位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