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謀天下
“胡鬧!”幾道鑲黃的折子從襄惠帝手中飛出,直直砸在跪在殿中的司空玨身上。
司空玨眨了下眼將頭垂下一點,眼中看到落地的折子,身子仍舊挺直得像那永遠隻會向上生長從不彎曲的竹子。對於帝王的怒氣,他隻能平靜接受,若是解釋還會將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司空玨!”襄惠帝又重重地在龍案上一拍,暴怒的麵容顯得猙獰,喝道:“你要為了那妖女忤逆朕是不是?錦鯉之死明明就是她的錯,你到底是為什麽一定要替她頂罪?司空玨,別以為朕自小寵愛你你就這樣無法無天,竟然連朕的聖旨都敢違抗!”
聞著襄惠帝那一口一個司空玨,心頭如挨了重錘般難受。襄惠帝從未這樣生氣地直呼過他的名字,這是第一次啊,他們之間近似父子的感情是要有破裂的征兆了麽?鳳眸中散出淡淡的悲切,臉上還是慣有的從容,道:“皇上,臣想確定一件事,錦鯉是不是皇上下旨賜死的?”
襄惠帝早有殺魚璿璣的心,難免會把心思動在這個上。若真是如此,那她何罪之有?
“哼,你也太瞧得起那妖女了!”襄惠帝不屑地負手冷視著司空玨,心裏的火氣又上了一個層次。在九九消寒宴上刺殺失敗,司空玨又為魚璿璣求情,他也是顧及到司空玨的感受才暫時沒有動魚璿璣。誰想啊,她這次偏偏撞向了襄惠帝的屠刀上,可是半點怪不得人。這錦鯉雖說已經賜給了司空玨,可那是無上榮光以及皇權的象征,她殺了錦鯉如同挑釁皇族,挑戰了襄惠帝的威嚴,襄惠帝又怎會放棄這個處理她的絕佳機會。
司空玨眼觀他神色不像是假的,心下微鬆,抬頭與他目光對上,聲音裏有著絲懇求的意味道:“皇上,既然是別人所為,難道我們不該查清楚是誰做出如此膽大妄為的事情嗎?”能出入他王府不被人發現,事情做得如此精密,這人顯然不是一般人。
“查是要查的,但安陵必死。”眉宇間浮著戾氣,襄惠帝沒好氣瞪著他,怒喝道:“高貴不可一世的桐封王為了妖女不惜違抗朕的聖旨,在別人眼中你那樣維護她,必然引起流言蜚語。十皇子尚在前往潞州賑災的途中,他若回來你要怎麽跟他解釋?說你看上了他的女人,跟他討要過來?”一句句聲音越發大,斥責的意味也就越明顯。
那雙鳳眼若蒼岫含雲,藏秀雙眉輕輕挑動,心際泛起絲苦意。他是不願意魚璿璣死,卻也沒想過要跟司空淩要她,再怎麽他也知道不能染指朋友妻子。況且司空淩對她有心,就算他真去跟司空淩提出,司空淩很可能不會答應。最重要的是,魚璿璣將他當做仇人般對待,今天在車上他就險些喪生於她手中。
她心結猶在,豈會接納於他!
司空淩神色如常,自若地回答:“皇上多想了,臣跟安陵之間是清白的,臣對她亦無意,隻是不想皇上和十皇子之間鬧僵。”
“你以為他會因為一個女人跟自己鬧僵?”襄惠帝嘲諷道,雙眼中的銳利如刀,似要一層層割破他的防護。“司空淩要真的因為個女人跟朕鬧,那朕的皇位又豈是他可以坐的?”
他這人是典型的順他者興逆他者敗,司空玨也是了解的。他放下狠話就是在告訴司空玨,就是司空淩在這裏給魚璿璣求情,那麽他就再也沒有了繼承皇位的資格。襄惠帝此人為了維護皇權和天子的威儀,什麽都不在乎,哪怕是跟司空淩的父子情。司空玨頓時感覺到悲哀,連親生兒子都那樣,他給他的恩寵也不過是世人眼中一道華麗的枷鎖。將來有一天他想打開這道枷鎖,那他的下場可能比司空淩還慘。
“皇上,錦鯉是在臣的府邸出事,臣責無旁貸,定會將真凶擒獲。至於安陵,請皇上看在跟十皇子的父子之情上,就算真的要處置她,也等十皇子回來。天家的感情本就淡薄,皇上切莫真的讓自己做了孤家寡人。”司空玨恭敬地彎下腰朝他一拜,言語中是懇切亦是關心。不管怎麽說,幼年時候襄惠帝給予他的關愛讓他無虞地長大,他如今的榮寵都是襄惠帝所賜,哪裏能因為三言兩語就抹殺了。
“司空玨,你非要跟朕對著幹嗎?”襄惠帝刻意壓製著自己隨時都能暴漲的火氣,臉上的既生氣又感傷地盯著他,句句詰責。“從小你就呆在朕的身邊,還真是把朕的軟肋拿捏得恰到好處啊!安陵那種女子有什麽好,你為何非得要替她出頭?別把十皇子當做借口,因為朕根本就不信。”
司空玨亦感到壓抑,心口堵得他難受,跟襄惠帝如此對峙也非他所願,隻是被這事逼得如此。“皇上對臣的恩情就算要臣為天訣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隻是臣懇請皇上這次公平些,暫時不要治罪安陵。如她那樣有心機的女子實則並不少,皇上真要遇一個殺一個?”
“好!好!好!”聽他一番言論,襄惠帝怒極反笑,連說了三個好字,看著他的眼中有著說不出來的失望。
這就是他精心培養細心愛護了二十多年的人,如今為了一個女人跟他反著,襄惠帝感覺像是被人從背後插了一刀,整顆心鮮血淋漓的。他的用心司空玨完全看不出來,他死撐著一口氣打算籌謀偏偏司空玨卻阻止了他。喉頭上湧起一股腥甜,他一把按住龍案一角,語氣威嚴而迫人道:“桐封王司空玨不尊聖命違抗聖旨,朕特命其於年後回返桐封,無旨不得入京。”
錦鯉死了,他原本隻落得閉門思過的懲罰,現在即將要被逐回桐封,孰輕孰重一下得辨。在上書房內等候著帝王差遣的木青隔著屏風偷偷朝裏麵看了兩眼,心裏忖著襄惠帝還是對司空玨手下留情的,不然違抗聖旨的大罪哪是被趕回桐封就可以抵過的。
唇線輕輕地拉長,水墨勾勒的精致臉龐上顯出淡淡的笑。跪在地上的司空玨再次朝襄惠帝一拜,語音稍沉些,回道:“臣遵旨。”能得到這個結果已經不錯了,司空淩不出意外會在年前回來,魚璿璣的事就由他操勞去吧。他是該走了,這繁華的炎京不屬於他,他會帶著母親的遺願好好在桐封生活。
這次他沒跟某個皇子有過利益上的聯係,但就是周旋官場上的其他人都讓他感覺到累。從小被襄惠帝帶在身邊,看過後妃的爭鬥,見過臣子們拉幫結派,也撞見皇子們貌合神離私下各種陰謀算計。他真的覺得累,一點也不想涉及其中。做一個閑雲野鶴,閑散一生應是他最好的生活。
然,很多事並非他想如何就如何,就如他一心想要避開皇子們的爭鬥,可最後還是深深陷入其中。想要做山村野人,可一輩子從生到死都在為朝廷忙碌著。當然,這是後話。
司空玨退出上書房,木青就趕快過去伺候帝王。哪知,他還沒走近,站在龍案後的襄惠帝突然張嘴就噴出一口熱血,身子也搖搖晃晃地跌坐在了龍椅上。木青大驚,跑上去正要喊人叫太醫,襄惠帝突然出聲道:“不要驚動人。”
“皇上,可您都吐血了?”木青無措地看著襄惠帝,也不知下一步該怎麽做。
襄惠帝壓著胸口咳嗽了幾聲,枯幹的麵容上泛著潮紅色,低聲吩咐道:“那朕的密令傳訊給東珠鬼,要他盯緊安陵,若是有適當的機會就下手。切記不要隨意動手,桐封王和十皇子都會暗中保護她,叫東珠鬼不能驚動那兩方的人。”
他這是一定要她死了!對於帝王的命令木青從來都是服從的,當下就行禮告退到襄惠帝的寢宮。一出上書房,眼中的謹慎變成了一股淒涼的哀歎。
司空玨乘著他的雪馬大馬車回了桐封王府,剛到主院坐下巽風就來了,他身邊還跟著臉色蒼白的清荷。見他無恙,巽風和清荷都齊齊鬆了口氣。然而,看見他潔白衣袍上沾著的血跡,兩人又各自尋思了開去。
“查得如何了?”他這王府從一開始就安插了很多人的眼線,他心裏明白也沒讓人清理,就是告訴那些背後的人他不會攙和他們那些事。錦鯉的死讓他不想動怒都不行,敢公然在他王府動手,他們還真以為桐封王是隨意任人拿捏的軟蛋。這次,他就要那些人統統滾蛋。
巽風人很是穩重,做事向來有條不紊。“屬下派人在瓊花池附近仔細搜查過,據在府中的護衛說,廚房做事的丫鬟阿碧在瓊花池外出現過。阿碧時常為廚房采買新鮮的蔬菜,今天也是早早就出門了,在巳時時帶著空籃子回來,門房那邊還問她緣故說是嫌菜價太高了回來請教管事。之後門房就沒見她出門,可就在午時,她帶著滿籃子的菜回來。屬下問過管事,她說阿碧的確回來跟她說了菜價高的事,因為王爺要去蘇府赴宴不用備膳,管事就沒讓阿碧再出門。”
“屬下單獨問了阿碧,她卻說自己買完菜準備回府,突然被人從後麵敲暈了,醒來時買菜的剩下的錢已經都沒了。她以為自己是遇了賊,沒敢跟管事提就在自己的月錢裏挪了些來補上被偷的錢。而她回來後也沒跟管事碰麵,管事也不知她帶著菜回來的事。”
“這顯然是有人偷梁換柱。”清荷在巽風說完後補充上自己的觀點,“那個先回來的應是假阿碧,隻是她為何這樣做?”
司空玨垂眸沉思幾許,娓娓道:“現場留有安陵的玉佩,假阿碧穿著安陵的衣服行凶,若不是她跟安陵有仇就是她背後之人與安陵有恩怨。如玉佩衣服等貼身之物,隻有她身邊的人才能拿走。假阿碧應是個有武功,又懂得學人辨音使用迷香的人,她能假扮王府的人摸清王府各處的路途,對王府的觀察非一兩日。”
他這一番剖析清荷與巽風都很讚同,隻是這嫁禍的手筆也做得太大了,把他們王府都牽扯進去了。
“王府這次是被六小姐給牽累了。”巽風直言,眼中流露出沉思來,詢問著司空玨的看法。“王爺,我們要不要找六小姐來問問,她到底跟誰有仇。”
“暫時先不要。”司空玨眸光微深,思索了片刻又道:“阿碧是在什麽地方昏倒的?距離相府多遠?”
襄惠帝沒有策劃這場錦鯉被殺案,按相府中人對她的厭惡,說不定會是相府的人動手的。自從他派人想要潛入她的院子想盜取給清荷的解藥發現有人暗殺她後,他就讓人注意著她尋常所做的事,也知道了後來丞相夫婦瘋癲之事是出自她的手筆。相府封鎖了真實的消息,必然是察覺到了是她所為。如此想來,要置她於死地也不是沒理由。
可丞相那人太在乎權勢地位,應該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對她動手,這裏麵應該有些不為人知的東西。
“阿碧是在東大街暈倒,距離丞相府很遠。”巽風如實回答著。
他這樣關心魚璿璣,清荷驚疑之際心下還是泛酸的,柳葉眉彎彎,美眸轉了下道:“王爺是懷疑這是相府借刀殺人?”
“本王也不確定。”司空玨神色淡薄,眉頭輕輕鎖著,若畫的俊顏上有著不易發現的愁緒,讓人有種想伸手為他撫平眉頭掃去哀愁的衝動。
巽風難得見他為清荷之外的女子犯愁,腦中想了一番忽然道:“王爺,屬下知道阿碧說的那個地方,距相府的確遠但卻離蘇府很近。”幾乎就隔著條巷子,他今天跟著司空玨去了相府,那個地點也是見過的。
“蘇府?”司空玨忽然間有股豁然開朗的感覺,那天送帖子到王府的是蘇家長子,他那天可是很賣力地懇求司空玨一定要到。原來是等他離開王府,他們的人好對錦鯉下手,繼而栽贓嫁禍。
“蘇府的人膽子真不小,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清荷雙眼中閃過憎惡和殺意,怒氣一升忽然感覺胸中血氣翻湧,隻得閉上嘴平複著心中的翻騰。魚璿璣給她下的毒真是害慘了她,就連生氣大喜也成了奢望。
“巽風,你再派人好好調查下,順道將目前的情況去轉告安陵一聲。本王對她的承諾,也算是做到了。”臉上寫著少有的嚴肅,鳳眼中有縷縷淩厲。“王府太亂,也是時候整理下了,你們兩個看情況做吧。”
“屬下遵命(清荷知道)。”兩人異口同聲,各懷心思。清荷沒有血色的臉爬上紅暈,按捺著心中的竊喜偷偷朝他投來一瞥,激動地想著成為桐封王側妃的日子不會太遠了。
冬天的夜來得太早,酉時還未盡天就一抹黑了。拒霜吩咐著丫鬟們掌燈備膳,魚璿璣則站在僻靜的暗處將手中細若手指的竹筒打開。咻地一聲,有東西從竹筒中飛出,在夜空中炸開一朵小藍花後迅速消失。黢黑的墨玉眼如此刻的夜,深沉而寒冷,那張臉永遠一副冷峭的模樣,與往常不同的是那寂冷中更多了點冷酷的殺伐狠厲。
傍晚時巽風來過,順道將司空玨的話也帶了過來。終於明白蘇府送請帖的目的了,他們故意早上才送帖子就是知道她不會去。安悅和司空玨他們知道她有武功,即使飛簷走壁不讓人發現也不是難事。事情一經發生,矛頭對準她,即使身邊的丫鬟作證她的確沒外出也洗不掉嫌疑罪名,更容易給坐實凶手之名。
她細想了司空玨抱她回來早府門外看見安祿三人,當聖旨宣讀後安悅姐弟那神情,著實令人懷疑。
能請得動蘇府的除了安悅外就無其他人了,而能得到自己衣物,又找得到白玉鳳凰佩的那就隻有貼身服侍過自己的人。除了雲姑和拒霜外,也就一個黃香有這樣的機會。她竟不知安悅安插人的本事已經這樣高了,連她都未曾發覺。
冷眼看著蘭園那邊,轉身去了書房。雲姑舉著盞燈站在書房外,看她不疾不徐過來,當即行禮:“小姐。”
“進來吧。”魚璿璣將門推開,雲姑把燈放在桌上,拿開燈罩將其他的燈點亮後恭敬地站在了她旁邊。
“看來事情有結果了。”魚璿璣不用看她的臉,也能感覺得到她硬生壓下來的怒火。
雲姑聲音沉痛,也不掩飾憤怒了,道:“那黃香果然吃裏扒外,偷偷地盜走了小姐的玉佩和穿過的衣裳送給雲竹。老奴在她房中找到一錠金子,據她交代是三小姐吩咐讓雲竹給她的賞金。”
“為了一錠金子就賣了自己的下半生,果真是蠢的。”魚璿璣冷臉的絲毫看不出發怒的樣子,她用手撐著頭看著燭台上扒著蠟燭往上爬的小蟲子,語氣極冷。“飛蛾為了半點溫暖而撲火,卻不知會要了小小性命。命都沒有了,那溫暖要來何用。”
“老奴請示小姐,把這個賣主求榮的奴才亂棍打死以儆效尤。”雲姑並不狠毒,但她絕不容許自己調教的人背叛魚璿璣,這個黃香是她一直看好的。哪料到會做出這樣的事,簡直讓她失望透頂。
魚璿璣臉上隻有淡漠,手指撚著小蟲的身子直接將它丟進了燃燒的蠟燭上,道:“既然她那麽喜歡賣,本小姐就成全她賣一生。”她幽深的眸光中射出寒烈的懾人氣息,那眉眼那麵貌上看著平淡無奇,無嗔無怒,可口中說出來的話就是雲姑也禁不住地寒顫不已。
“你親自去找家妓院以一個銅板將她賣給老鴇,告訴老鴇她每天必須接十個客人,隻能住磚瓦柴房吃殘羹剩飯,伺候其他姑娘。若是她有一點沒做好的,要好好調教,可別輕易打死了。”殺人不過是手起刀落的事,可一下殺了就沒什麽樂趣了。
雲姑在震驚後領悟到了魚璿璣的意思,朝她點了頭。
耳中聽到窗外輕微的響動,魚璿璣朝她手一揮,雲姑垂首退下。待已經聽不到她行走的聲音,魚璿璣才站起來走到窗前,將窗戶拉開站在旁邊。寒風瘋狂湧進來的同時,倒掛在屋簷下的柳白也縱身跳進屋中。
“六小姐喚屬下來有何吩咐?”那煙花是他留給魚璿璣做傳訊之用的,本以為她近期會沒事讓他做,才幾天的時間久看見眼花爆在空中。
魚璿璣將窗戶關上半扇,手掌一揮,陰冷的掌風掃過屋中七八盞燈霎時隻有一盞亮著。她側身辦對著窗外,冷然道:“我要你辦幾件事:其一,我要一顆能保護人心脈可以支持失血過多的人維持一天生命的藥;其二,將碧瑤閣外麵不管是保護還是暗殺的人全都清理掉,我不要看見任何一人;其三,給我準備把鋒利的匕首;其四,臘八節前晚相府的暗衛必須都從此昏迷不醒;其五,去告訴桐封王我想請清荷姑娘來一趟,最後那天寅時本小姐有事要差遣你去做,你要隨時候命。”
“若是將保護的人撤去了,那六小姐的安全?”柳白有些猶豫,畢竟十皇子走之前交代了他,必須保護好魚璿璣的安全的。
“你按我說的去做,來的人隻有不怕死的。”寒氣縈繞了一室,她目光清亮逼人倨傲狂肆。
柳白頷首,對她抱拳一禮,從窗口飛了出去。
迎著夾雪的寒風,墨黑長發如鬼魅夜行般向四周鋪揚飛舞,白若傅粉的麵上滿是冷冽。她驀然扯唇而笑,猶如風雪飄搖中一朵冰花絢然綻開。
小寒後不久就迎來了臘八節,在民間是個不小的節日,在那天上到皇帝下到百姓都有喝臘八粥的習俗。臘八粥的熬製在大戶人家中極為講究,很多人家都是在大半夜就開始熬。相府大大小小幾百口子人,不同等級的人喝的臘八粥是不一樣的,所以熬臘八粥更為麻煩。為了讓所有人都能喝上臘八粥,把主子的晚膳做完後,廚房裏又熱火朝天地開始熬臘八粥。
夜裏特別冷,即使生了爐子蓋上厚厚的被子也感覺寒氣一股腦兒地往床上鑽。碧青在伺候完大夫人用完晚膳後就開始哄著她睡覺,可大夫人就跟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一會兒的玩花瓶一會兒又扯書,鬧了大半宿終於安分地呆在床上閉上了眼睛。碧青見她安睡了輕輕推開門走到外間守夜的小屋子裏也開始睡覺,就在她躺在床上後不久,一根竹管從窗戶縫隙中伸進去,冒出一圈圈白煙後碧青頭一垂沉沉睡了去。
確定碧青還有其他守夜的人都被迷暈了,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推開門走進去,手腕一動一把寒光凜凜的匕首赫然被捏在手中。黑影體態輕盈,行走時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快速來到大夫人的床前。抬手,鋒利的匕首挑開床上的帷帳,一眼就看見了那個抱著枕頭流著口水的女人。
許是感知到危險的來臨,大夫人懵懵懂懂地睜開眼,率先刺入眼的就是那閃閃寒光的匕首。出於本能地想張嘴尖叫,嘴巴張開身上好像被戳了幾下,頓時就動彈不起來。一雙驚恐的眼在漆黑中看著那給以巨大壓抑和窒息感的黑影,腦子裏頓時空白了一片。
“蘇寧兒,還記不記得謝婉這個人。”拉下麵巾,匕首上逆過來的光照在她臉上。柳葉細眉,雙眸若泉,玉鼻挺直,紅唇嫣然……熟悉感如洶湧的潮水拍打河岸,大夫人驚得撐大雙眼,眼球幾乎都快凸出來了。
看她還記得謝婉,染了的寒霜墨玉瞳中勾出抹看似溫吞實則有害的笑意。左手拿過匕首,右手一把將大夫人給提出被子,看著她驚恐的臉心頭隱隱有一絲快意在雀躍著。
安陵,原來你也是有反骨的!感覺到那絲不屬於自己的情緒,魚璿璣勾起唇角再次望向了大夫人。若不是因為安悅動了那條錦鯉,你或是還能多活一陣子,可惜你現在已經沒有了選擇的機會!殺機乍過,右手執匕首刷刷銀光在眼前毫無規律地閃爍著,穿在身上的褻衣褻褲如雪花般在床上翻飛起來,一會兒的功夫她全身上下的衣裳全都被劃爛了,碎布搖搖墜墜滿床都是。
大夫人現在已經完全處於驚恐狀態,直到冰冷鋒利的匕首重新抵在她光潔的皮膚上,她才後知後覺地回神來,眼中露出驚恐萬分的哀求。眼淚更是斷線般留下來,臉上沾濕了一片。
魚璿璣用匕首抬起她的下頜,嘴裏吐出的聲音宛若從地獄而來般森冷無情。“蘇寧兒,當初你是怎麽對我們的,你會不會忘記了?”
大夫人好像要搖頭,奈何渾身都動彈不得,隻能眼巴巴地看著魚璿璣,眼眶中的淚水更加洶湧起來。隻是,魚璿璣視而不見了。匕首順著她白皙的皮膚一路往下,不輕不淺地在那高聳的雪峰上劃上一刀。細密的血珠殷紅刺目,在森森寒光中無端地妖異詭秘起來。
身上的痛刺激著神經,大夫人疼得想要大叫,可就是叫不出來。血水順著皮膚沿著身子的傾斜而流了長長一線,她還沒從第一刀的疼中回過神來,魚璿璣的匕首又很快地在她身上劃下了第二刀第三刀。她下手落到的速度極快,但抽刀的速度相對較慢,冰冷的刀鋒貼著鮮活的肉,劇烈的刺痛感席卷了全身。
她感到那匕首像是帶著鹽般,刺得她渾身顫抖,身上更是一陣陣地冒著冷汗。魚璿璣眼眸挑高,忽然俯身在她耳畔,輕聲道:“是不是感覺比一般傷口疼?看你這麽聽話,流了這麽多血都不叫一聲,我好心告訴你。”她語氣稍變,由冷硬變得冰柔,涼涼的氣息衝撞在她耳際,魚璿璣字字清晰地吐露著。“我在來之前特地將匕首放在鹽盆中浸泡了一天一夜,所以我每在你身上劃一刀就會讓你的傷口如撒了鹽般疼痛。”
傷口裹刀刃本就痛苦,她竟然還用侵了鹽水的刀刃!魔鬼!這人絕對是魔鬼!大夫人已經找不到什麽來形容自己的心情,眼前這人太嚇人了!顧不得身上怎麽疼,眼淚簌簌地流個不停。
“這樣就嚇傻了?”魚璿璣冷漠地在她兩條大腿上又化了無數刀,聲冷若她手中的匕首,徐徐吐字。“可是,你還有幾百刀沒割呢?”
大夫人嚇得連哭的動作都忘記了,眼睫顫著顫著盯著她,腦海中就隻有謝婉妖怪這四個字。魚璿璣將匕首放下,從袖中掏出粒丹藥直接塞進她嘴裏,解釋道:“千刀萬剮我也沒嚐試過,不過若是你身上再也沒有下刀的地方,我就饒你了。這個丹藥會護住你的心脈,我也會點住你的穴道不會讓你血流而死。”
“當然。”她語氣又緩,沾著血的冰涼匕首貼著大夫人的臉頰緩緩移動,匕首所過之處寒毛悉數倒立,補充道:“這個被刀剮的過程你會清醒著體驗完,別忘了這匕首可是泡過鹽的。親身感受著血液從身體中一點點流出,身體越來越涼,這種滋味其實非常美妙的,你可得好好享受……”
那聲音在耳邊回響,魔咒般地揮之不去。大夫人已經忘記了什麽事害怕驚懼,隻能用雙眼直瞪瞪地看著匕首寒光在半空中閃過,一刀落下帶起一線飛血,再起再落……
帳幔中,血花一朵朵妖嬈地綻放開來,濃重的血腥味在彌漫在狹小的空間裏,帶著寒意從人的身體一寸寸侵噬直到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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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事耽誤了點,魚璿璣的報複還沒完,原來準備把她所有的反擊放在一個章節的,但是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所以先上傳一半。明天爭取早點上傳,
童鞋們,看書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