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凝霜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我……我就是一時沒有忍住,想要試穿姐姐的……姐姐的婚服!”

“你!”

宋時慍的巴掌再一次高高揚起。

怪不得昭昭會那麽生氣。

她是一個那麽珍視別人心意的人,她將婚服掛在房中,想要時時看見的,並不是那套婚服,而是墨玄夜對她的情誼。

昭昭說得對,他就是個傻子。

衝動,魯莽。

不明是非,不分善惡。

不知道在這上麵吃了多少暗虧,但就是不長記性。

宋凝霜的眼淚嘩的一下就從眼眶裏流了出來。

“你打,打死我算了,反正我現在也不是你最疼愛的妹妹了,你的心裏隻有宋凝昭,我算什麽呀?你高興的時候逗兩下,不高興了就打兩下的寵物罷了!”

這一巴掌還沒落下,宋凝霜就叫起了委屈。

宋時慍最吃這一套。

他揚起的手已經軟了下去。

“反正今天我也挨了姐姐的打,剛好,你在我的另一邊臉上再來一巴掌,左右對稱,大不了以後,我再也不出門見人,也就是了!”

宋凝霜越說越覺得委屈。

“我不就是一時間沒有忍住,多看了那套婚服幾眼,才會起了這樣的心思嗎?我從來都沒有穿過那麽好看的衣服,我就是想要試一下,怎麽了?我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嗎?我挨了她的打不夠,還要挨你的打,我知道,你現在有了更好更優秀的新妹妹了,你就是不喜歡我了,對不對?”

宋時慍慌得不行。

他從懷裏抽出帕子,手忙腳亂地給宋凝霜擦眼淚。

可宋凝霜的眼淚,就像是流不完似的,越擦越多。

到了最後,他手裏的帕子根本不能用了。

他幹脆上手,糊了滿手的眼淚。

“我……我沒有不喜歡你,我最喜歡你了,你難道沒有感覺出來嗎?”

“沒有!”

宋凝霜梗著脖子,堵著一口氣說道:“你要是真的喜歡我,你會打我嗎?小的時候,我弄壞了你最喜歡的琉璃瓶,你都沒有打過我。”

“我……我這不是還沒動手呢嗎?”

宋時慍一個頭兩個大。

他覺得自家的這兩個妹妹,一個比一個難哄。

他實在是太難了!

“我今天本就挨了姐姐的打,你一進門,不由分說又打了我的丫鬟,左右家裏如今已經沒有了我的位置,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費盡心力地,把我找回來?”

宋凝霜哭得梨花帶雨。

宋時慍眉尖的皺紋深的,能夾死蚊子。

下輩子,他隻要有一個妹妹就夠了,真的。

那個惹不得,這個碰不得。

宋時慍一個頭兩個大。

“霜兒,那件嫁衣是昭昭的,你沒經過她的允許就穿,不合適!”

宋時慍的語氣,軟了不止一星半點兒。

宋凝霜柔美的眼睛裏流轉著哀婉。

隱約泛著精明的流光,可惜,宋時慍根本看不懂她眼尾處,流露出的那一絲絲得逞。

“可是哥哥,我從沒有穿過那麽好看的衣裳。”

她期期艾艾。

宋時慍最受不了她這樣。

“那件衣裳,本就是世間獨一件的,我也沒穿過那麽好看的衣裳啊!”

宋凝霜:“……”

“我知道,這件事情是我不好,可是,身為女子,有誰能夠抵擋得住那般大的**?”

宋凝霜失落地低下頭。

“我知道,哥哥與姐姐向來關係不錯,哥哥你,能不能幫我在姐姐麵前說說好話?我……我真的隻是一時間鬼迷了心竅,我現在已經知道錯了!”

一提起這個,宋時慍便想起了他剛才,衝動之下,差點伸手掐死宋凝昭的場景。

“霜兒,你實話告訴我,我之前來找你的時候,你房裏的兩名婢女的對話,是不是你故意讓他們說給我聽的?”

宋凝霜一臉如遭雷擊。

蒼白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哥哥,你懷疑我?”

她那一雙流轉的美眸中溢滿了哀傷,猶如破碎的星辰。

“原來,在你的眼中,我竟是這樣工於心計的女子?”

她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咬唇,別過臉,倔強得令人心疼。

“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早知道我回來,會變成這樣,我當初,還不如死在外麵算了!”

宋凝霜抱著被子,悶悶地哭。

每一道啜泣的聲音,都像是砸在宋時慍心髒處的巨石。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別哭啊!”

“我錯了,我錯了行不行?”

“姑奶奶,我給你跪下了行不行?”

宋時慍手足無措。

他終於意識到了一點。

妹妹和妹妹之間,是不一樣的。

他可以用這樣的語氣跟宋凝昭說話。

但是,他不可以用這樣的語氣,跟宋凝霜說話。

也是,霜兒自小就嬌氣。

跟昭昭自然是不一樣的。

“我去幫你說,行了吧?”

宋凝霜啜泣著抬頭。

“可是你懷疑我。”

她委屈的不行。

宋時慍終於敗下陣來。

“我隻是問問,你說沒有,我自然是相信的。”

他揉了揉宋凝霜的發頂。

“你啊,這麽大的人了,怎麽比小的時候還要愛哭?”

“我會哭成這樣,都是因為誰?”

“好好好,哥哥錯了,明日,我便帶你出去買漂亮的衣裳和首飾,好不好?”

宋凝霜試探性的問道:“姐姐……會去嗎?”

“她這兩日有事,不會去的。”

宋時慍小心翼翼的替宋凝霜擦眼淚。

“昭昭十分注重親情,可她在意的東西,誰都不可妄動,我們都是一家人,你也該注意些,她的東西,盡量不要去碰,以免傷了一家和氣。”

宋凝霜癟了癟嘴。

“你怎麽這麽怕她啊?”

宋時慍用一種見了鬼似的眼神看向宋凝霜。

“你不怕她?”

宋凝霜:“……”

這個天,她是一句也聊不下去了!

“好了,你先休息,晚些去向昭昭道個歉,她向來大度,隻要你服個軟,她定然會原諒你。”

宋凝霜:“我知道了!”

今天之內,她再也不想跟宋時慍,多說一句話!

宋凝昭最大度,所以,她小心眼兒,是吧?

宋時慍完全沒有看出來宋凝霜臉色不對。

他自顧地說道:“我方才也惹得昭昭生氣了,我還得想個法子哄哄她才行。”

說完,還不等宋凝昭說話,宋時慍又風風火火地從杏林苑出去。

他恰好撞上了進來的魏氏。

卻急得,連一句招呼,都來不及跟魏氏打。

“這孩子,急著做什麽去?”

李嬤嬤的手裏端著蟲草雞湯。

“大少爺性格率真,總是風風火火的,前些日子他外出辦差,有一段時間不在家,奴婢還怪不適應的呢!”

聞言,魏氏一笑。

“他啊,打小就是這樣的性子,到現在,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能始終秉持著一顆赤子之心,自然是極好的。”

魏氏一歎:“但願吧!”

宋時慍是宋家嫡脈的長房嫡孫,更多時候,魏氏甚至在想,要是能將宋凝昭的腦子,裝進時慍的腦子裏麵,就好了!

如果宋凝昭是她親生的……

如果,宋凝昭是個男子!

那她宋家,又何至於此,如履薄冰?

魏氏低頭,斂下眼中泛出的思緒。

任由著的丫鬟推門,進了宋凝霜的杏林苑。

宋凝昭的右眼皮自晨起時,便跳個沒完。

今天果然不是個好日子。

她睡不著了,幹脆讓珠珠伺候著她更衣。

女裝繁瑣,她一會兒還要去安排物資事宜,珠珠輕車熟路的從櫃子裏為她拿了一套男裝。

繡著鬆竹暗紋的墨色窄袖圓領長袍,珠珠將宋凝昭的長發,束自頭頂。

下人們進了屋子,將亂糟糟的一片收拾整潔。

宋凝昭一步一步的走到鮮紅的嫁衣跟前。

抬手,隔著虛無的空氣,描繪著嫁衣上麵精美刺繡與釘珠的紋路。

隔著窗戶,宋凝昭看了看外麵的天色。

“珠珠,將嫁衣收起來吧!”

珠珠正在收拾妝台。

她一愣。

“收起來也好,這般貴重的東西,放在外頭,奴婢總擔心下人們粗手粗腳的,弄壞它們。”

幾名婢女進來,將**的物件兒統一換成了新的。

兩名小廝進來,合力將壞掉的屏風抬了出去。

魏氏沒想到自己一進朝露院,便看見了這樣的場景。

她提著裙擺進門:“昭昭啊,這是……”

“哥哥方才不小心撞壞了我房裏的屏風,我讓人撤下去,換一扇新的過來。”

宋凝昭說的輕巧,絲毫都看不出來生氣的痕跡。

宋凝霜站在魏氏身側,時不時地打量著宋凝昭的神色。

她終於意識到了她和宋凝昭之間的差距。

宋凝昭好像永遠都是這樣的淡定,不論麵對什麽人或者事。

就像是任何東西,都不能影響到她的心情。

除了那件嫁衣。

宋凝霜深呼吸了一下,也學著宋凝昭的模樣,臉上掛起了一絲淺淺的微笑。

她從李嬤嬤的手裏接過那碗剛剛出鍋的蟲草雞湯,小心翼翼地將雞湯放在了宋凝昭的手邊。

“姐姐,早上是我不好,我不該未經過你的允許,便擅自動用你的東西,聽娘說,姐姐最愛喝蟲草雞湯,我特意吩咐了廚房,給姐姐燉了一盅,姐姐你就原諒妹妹這一次,好不好?

宋凝昭靜靜地看著宋凝霜表演。

她不接話,氣氛便顯得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