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凝霜以為是救星來了。
誰知,宋凝昭不管不顧,“啪”就是一下。
這一巴掌,幹脆利落。
將鬧騰的屋內瞬間變得安靜。
針落可聞。
宋凝霜捂著臉,眼睛裏麵蓄滿了眼淚。
魏氏見狀,眼底浮現出一抹痛色。
稍縱即逝。
在宋凝昭堂堂正正看向她的時候,魏氏又恢複成了那一副端莊嫻雅的模樣。
“娘,姐姐她……她打我!”
宋凝霜猛地撲進了魏氏的懷中,眼淚不要錢地往外湧。
她本就瘦弱,瑟縮在母親的懷裏,掩麵啜泣,削瘦的肩膀一抽一抽的,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她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反觀宋凝昭,沉靜冷肅,一雙星眸滿是威嚴,大氣磅礴的遠山眉,將她磅礴的氣勢,提升到了極致。
“昭昭,她畢竟是你的妹妹,身子骨又弱……”
魏氏的聲音軟了下去。
她是個很會察言觀色的人。
能陪著宋宣,一路從籍籍無名的知州,搖身變成現在的護國公夫人,對外是夫妻和美,子孝女賢,是整個上京城人人豔羨的存在,魏林蓉的本事可見一斑。
宋凝昭在生氣。
她不會無緣無故地生氣。
意識到了這一點,魏林蓉如水一般溫婉的神情倏地一沉。
她將伏在她懷裏,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宋凝霜從自己的身上推開。
“告訴我,你做了什麽,竟惹得你姐姐這般生氣?”
聞言,宋凝霜墜到一半的眼淚,甚至都忘了繼續往下滾。
她捂著臉,“娘,是姐姐打了我。”
宋凝霜跺著腳,陳述事實。
其實,宋凝昭很羨慕這樣的她。
有任性的資本,和為她兜底的人。
“是,我看見了,是姐姐打了你。”
魏氏抽出帕子,雙手交握,置於腹前,一派主持大局的明事理模樣。
“可是,你姐姐為何會打你?”
她看向宋凝霜,絲絲縷縷的心疼全部藏匿於被帕子遮擋那交握的雙手之上。
宋凝霜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她死死的咬著唇,將唇瓣咬得泛白,倔強地挺著脊背,沒有半點開口解釋的意思。
魏氏這才轉眸,將視線落在了宋凝昭的身上。
“昭昭,你說。”
“我知道妹妹身子骨弱,她半夜夢魘,鑽進我的房裏休息,我不與她計較,未經我的允許,她擅自動用我的脂粉,戴著我的珠釵,我也不與她計較,可她在我的地盤上,打我的人,是誰給她這樣大的膽子?”
宋凝昭是出了名的護短。
光是整個護國公府,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擠破了腦袋,都想要進到大小姐的房中當差。
她是最會體恤下人的主子,朝露院的下人們,每一個都對宋凝昭忠心不二。
若不是宋凝昭出現得及時,光是珠珠被打,宋凝霜今天,想要離開朝露院,都沒有那麽容易。
這些,都是宋凝昭給他們的底氣。
“這個賤婢,以下犯上,我堂堂護國公府的二小姐,連打她一巴掌的權利都沒有嗎?”
宋凝昭不喜歡將人分成三六九等。
在她的眼中,人人平等,並不是隻是說說而已。
“即便珠珠是婢女,那也是我房中的婢女,她惹了你不快,你大可以和我說,我自然會秉公處置她,她跟了我三年,連我都未曾動手打過她,你憑什麽衝她動手?”
“母親你看她……”
宋凝霜指著宋凝昭,百口莫辯,隻能將希望寄托於魏氏,讓魏氏替她撐腰。
“況且。”
宋凝昭看向宋凝霜。
“珠珠沒錯。”
“身為賤婢,她衝著我大呼小叫,振振有詞,她哪裏沒錯了?”
“第一,婢女隻是她的工作而已,除去婢女這個身份之外,她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第二,她是我的婢女,不論何時都將維護我放在首位,這也是她的工作職責之一,她何錯之有?”
宋凝昭指著那件奢靡精美的嫁衣,被弄亂的裙擺,皺了的衣領,不難讓人看出,剛才在房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還有那不僅僅是我的嫁衣,還是大慶皇後的吉服,你有什麽資格,在沒有經過我允許的情況下,擅自偷穿?”
話說到這,魏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我不知道霜兒竟然做出了這樣沒規矩的事情,我現在,就讓霜兒向你道歉。”
“娘!”
“不止。”
宋凝昭一字一頓:“你,還需要向珠珠道歉。”
“憑什麽?”
宋凝霜聲音尖銳,“你要我對一個下人道歉?”
她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梗著脖子,一口氣沒提上來,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哎呀,霜兒,你怎麽了霜兒?”
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宋凝昭忽然一陣煩躁。
這算什麽?
恃弱行凶嗎?
光明正大的不要臉?
魏氏身邊的人,七手八腳地把宋凝霜扶到了杏林苑。
混亂的場麵,才終於安靜下來。
珠珠一臉愧色,她踱步到了宋凝昭的跟前,低著頭,一臉抱歉。
“小姐,奴婢是不是做錯了事?”
“你是我的人,不維護我,難道還要維護旁的人嗎?”
隻這一句話,便輕而易舉地讓珠珠紅了眼眶。
宋凝昭仔細地端詳著她的臉。
“疼不疼?”
珠珠搖頭。
“奴婢不疼的,小姐,您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姐!”
“日後若是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你首先要做的,是保護好自己,你知道嗎?”
這話,珠珠不敢答應。
若不是當年,小姐出手相救,憑她賤命一條,還不知道能不能平安活到現在?
小姐房中放著的,可是未來皇後的嫁衣,隨便一顆珠子取下來,都價值千金。
她想,若是再發生這樣的事情,她還是會做出跟今天一樣的決定。
“你連你自己都保護不好,那你還怎麽保護我?”
珠珠:“……”
小姐說的,好有道理啊!
“是,奴婢知道了,奴婢得先保護好自己,才能剛好的保護小姐。”
宋凝昭將珠珠從地上拉了起來,笑容中透出幾分疲憊。
“你知道就好。”
她揉了揉有些發疼的太陽穴。
“今日,朝露院中所有的人,每人賞銀五兩,霧凇,你去安排。”
“是。”
“多謝小姐。”
眾人麵露喜色,齊刷刷地跪地致謝。
宋凝昭擺了擺手。
那些衝進房中的下人們,退出了房間。
宋凝霜躺在了窗邊的躺椅上,“我小睡一會兒,你回去上藥,一會兒宮裏來人了,記得叫我!”
“是。”
房間內安靜的可怕。
宋凝昭感覺自己好像沉入了深海。
湛藍的海水變成了吃人的巨獸,從四麵八方湧來,將她卷入旋渦。
失重,窒息。
她想要掙紮,手和腳都想被是被堅韌的海草纏住,動彈不了,發不出聲。
忽然。
砰的一聲。
宋凝昭終於睜開了眼睛,她剛從海水中掙脫,下一秒,纖細的脖子,卻落入了宋時慍的手中。
“宋凝昭,你竟然敢打霜兒?”
不過一瞬,霧靄便一掌拍在了宋時慍的肩膀。
掌風強勁。
隻一下。
宋時慍便被迫鬆開了宋凝霜的脖子,整個人飛了出去,撞倒了床邊的玫瑰屏風。
宋凝昭的心情本就糟糕到了極點,好不容易從噩夢中醒來,對上她的,竟然是宋時慍那隻想要掐死她的大手。
霧靄隻是把宋時慍一掌拍飛,已經算是便宜他了。
宋凝昭推開被子,從躺椅上起來。
“宋時慍,你沒事兒就在自己的院子裏好好的待著,你再來我麵前發瘋試試?”
宋時慍捂著肩膀,從地上爬了起來。
“霜兒才回來幾天?你就敢打她?宋凝昭,你眼裏還有沒有這個家的存在?”
宋時慍向來是個有勇無謀的人。
像他這樣的人,要不是有宋凝昭時時提點,早在他擔任正五品副都指揮使的第一天,就被人拉下了馬。
“無腦蠢貨,是宋凝霜身邊的丫鬟跟你說,我打了她,是吧?”
宋凝昭精準地說出這樣的話,讓宋時慍一時間愣在當場。
“讓我猜猜,你應該是無意間聽到了她身邊丫鬟的對話,她們說,因為我嫌棄宋凝霜在我的**睡了一晚,所以,我身邊的丫鬟對她出言不遜,她氣不過,打了珠珠,我不但不為她做主,反倒是親疏不分的,替我身邊的丫鬟出氣,還了她一巴掌,是這樣吧?”
宋時慍沒有想到,宋凝昭竟然會全憑猜測,就將當時的場景,複原得八九不離十。
在他還在震驚宋凝昭的腦子,到底是怎麽長的時候,宋凝昭又罵了他一句。
“宋時慍,你的腦袋是湊身高用的嗎?能不能長點智商?”
“我……”
宋時慍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
“可你打了霜兒是事實,她是我們的妹妹,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來的妹妹,她本應該被千嬌萬寵的長大,她好不容易回來了,我們這些做哥哥姐姐的,讓讓她怎麽了?”
聽著宋時慍的謬論。
宋凝昭腦瓜子突突地疼。
“未經允許,將別人的東西占為己用,事發之後,用身體羸弱來逃避責任,這樣的妹妹,你讓我怎麽對她千嬌萬寵?”
宋凝昭前進一步,氣勢更是逼人。
“宋時慍,你不明是非,不分善惡,衝動魯莽,暴虐成性,我會向陛下提議,暫時不恢複你的官職,你就在家裏,好好反省,什麽時候知道錯了,明白自己錯在哪兒了,你再去當值。”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