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蘭小築,是宋凝昭的私產。

位於上京城城西的鏡心湖畔。

依著湖岸而建,曲折迂回,上下三層。

憑欄遠眺時,能夠輕而易舉地看見碧波**漾的鏡心湖麵,和湖水對岸的燕回山。

汀蘭小築的後圍,架起了一座長長的廊橋,一路從岸邊延伸到了湖心處。

這樣的工藝,在這個時代,建造難度,不言而喻。

釣魚台這三個大字,還是墨玄夜親自提筆寫出來,最終由工匠做成匾額,懸掛於湖心亭上的。

不說別的,單是釣魚台上專供食客消遣時光用的路亞釣竿,就足以令不少人趨之若鶩。

汀蘭小築一天隻接待十二桌貴賓。

包廂號以十二花神為名,分別為:弄梅、芳杏、桃夭、牡丹、丹若、菡萏、蜀葵、折桂、芙蓉、山茶、水仙。

十二間雅廂,日日飽滿。

預約用餐的號碼牌,已經從今春二月排到了端午之後。

有不少人,都以來過汀蘭小築為榮。

宋凝昭在這裏,有一間單獨的雅廂,專為她和墨玄夜準備的。

一般情況下,宋凝昭宴請賓客,都會在自己雅廂。

這裏占據了汀蘭小築最好的位置。

從每一麵窗戶看去,都能看見絕佳的風景。

風起漣漪,垂柳絲絛,蒼山碧水,葳蕤廣袤。

宋凝昭到的時候,墨玄悠還未來。

窗邊的花瓶裏,插著今早折的紅梅。

汀蘭小築都是用的玻璃封窗,極大可能的,讓顧客在享用到美食的時候,還能盡情地欣賞到悅目的美景。

宋凝昭並不急躁,不緊不慢地修剪著梅枝。

珠珠忽然開口:“小姐,逍遙王來了。”

宋凝昭哢嚓一聲,剪下最後一枝亂枝,將剪刀交到了珠珠的手中。

珠珠眼疾手快地將殘枝全部收拾幹淨。

宋凝昭則順著另一扇窗戶向下看。

那裏,正好可以看見汀蘭小築的大門。

隻見一個男人,從金絲玉縷的馬車上下來,穿著一身大紅色的萬福錦袍,玉色蟒帶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他的頭上帶著巾幘,將發髻一絲不苟地包裹,露出完美的五官,鬢邊插著兩支粉嫩的春海棠,遠遠看去,宋凝昭看不清他的那張臉,隻像是看見了一隻翩翩欲飛的花蝴蝶。

宋凝昭甚至還在懷疑。

“那位……是逍遙王嗎?”

霧靄順著宋凝昭的視線看去,鄭重點頭。

“是。”

宋凝昭:“……”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怎麽覺著,現在的墨玄悠,跟她三年前見到的墨玄悠……不大一樣了?

珠珠收拾完殘枝,也順勢探頭一看。

“前兒個才下的雪,春花都還沒開,這位逍遙王是從哪裏折來的春海棠?”

宋凝昭搖頭一笑。

“他若是想要,自然有法子得到。”

聽聞文妃當年,入宮之時,前任國子監祭酒的文大人夫婦二人,給了文妃一處溫泉山莊作為陪嫁,讓文妃一並帶入了皇宮。

墨玄悠自幼體弱多病,天氣熱了,他受不住,天氣涼了,他也受不住。

故而,每年入冬,墨玄悠大多住在那座溫泉山莊修養。

一到酷暑,又會去避暑山莊度夏。

每年都折騰這麽兩個來回,所以,他與一眾兄弟姐妹的關係,總是不遠不近。

這也是他最後,能在那場奪嫡之戰中,幸存下來的原因之一。

他頭上簪著的春海棠,大約就是在那溫泉山莊裏折的。

直到親眼看見樓下的人進了門,宋凝昭才收回視線。

“珠珠,上菜。”

“是。”

珠珠走到門邊,拉了一下門邊垂下的彩繩,緊接著,一串清脆的鈴鐺聲響,樓下的人便收到了示意,準備上菜。

墨玄悠前腳才踏入這間無名雅廂的門,下一瞬,一位位身姿窈窕的女子,便穿著統一的衣裙,娉娉婷婷地將菜肴一一奉上。

那畫麵,當真是賞心悅目的緊。

一陣花團錦簇。

桌上佳肴齊全,酒香肆意。

隻留了兩人專門伺候著貴人們用餐。

程諾抱著刀,守在墨玄悠的身後。

宋凝昭的身後,則站著珠珠和霧靄。

她身上的狐毛大氅已經被珠珠掛在了角落的衣架上,煙紫色襯托的她的氣質冷若霜雪。

相比之下,墨玄悠那一身張揚肆意的紅衣,臉上似笑非笑的邪氣,熱烈得如同在冰天雪地裏盛放的紅蓮。

璀璨奪目,隻一眼,便能引足目光,令人過目難忘。

在樓下時,宋凝昭還未察覺。

此刻,墨玄悠就那般坦然地站在她的麵前。

她才意識到,曾經那個與她一般高,又難伺候的小屁孩兒,竟然在她不曾在意的角落悄然長大。

宋凝昭需要仰著頭,才能對視上墨玄悠的正臉。

相比於三年前的稚氣,如今的墨玄悠,五官徹底長開,那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微微上挑,像是肆意奔跑在廣袤原野中的赤狐,唇紅齒白,寬肩窄腰,漂亮的不像話。

比起墨玄夜的銳利,墨玄悠長得,大抵是更像他的母妃。

他從門外進來。

一時間,所有地下人紛紛後退一步,跪地行禮。

墨玄悠的身高,極具壓迫感,冷白的膚色,紅潤的唇,大紅色的錦袍,配著粉嫩的簪花,竟讓人絲毫都察覺不到女氣。

他的目光,落在宋凝昭臉上的那一瞬,迸發著黝亮的光。

“姐姐,許久未見,甚是想念啊!”

他唇角輕勾,連帶著上挑的眼尾都含著幾分媚態。

妖而不嬈,雙手抱胸,踩著隨性肆意的步子,一步,兩步,最終,停在了距離宋凝昭半臂之遠的位置,微俯著腰,壓低了自己的視線,與宋凝昭目光平齊。

宋凝昭沒想到,墨玄悠一上來,就會喊她姐姐。

她做好了心理準備來見墨玄悠,卻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聽他用這樣妖冶的聲音,一口一個姐姐地稱呼她。

宋凝昭後退了一步,抬手,做了個有請的姿勢。

“王爺客氣了,臣女擔不起您的一聲姐姐。”

墨玄悠看了看桌上的菜色,臉上的笑意更甚。

“姐姐……不會還在為三年前的事情,生我的氣吧?”

宋凝昭:“……”

三年前,宋凝昭受墨玄夜所托,暫時照顧幾天這位金疙瘩般的皇子。

她以最友善的姿態,笑著同墨玄悠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五皇子您好,我叫宋凝昭,若是不嫌棄的話,在外,您可以喚我一聲昭昭姐姐。”

那個時候,墨玄悠連想也不想,便說出了他們兩人之間的第一句話。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