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大婚用的婚服,比尋常人家的婚服更加繁瑣。
裏裏外外加起來,一共九層。
珠珠帶著在朝露院裏伺候著的另外兩名婢女霧凇和霧靄,忙活了一下午,才將宋凝昭的婚服,一件一件地穿在落地的架子上。
金銀絲線在夕陽下泛著亮閃閃的光,長長的拖擺上,振翅的鳳凰栩栩如生,像是下一秒就要從衣服上飛起,衝破雲霄,翱翔萬裏。
“沒有想到,咱們陛下,還有這樣的手藝?”
宋凝昭端坐在窗邊看書。
聽到珠珠的感歎,她一抬頭,便看見了這件大紅的婚服,瑰麗,華美,大氣,端莊。
似乎每一寸,都設計在了她的心尖兒上。
“我也沒想到他竟有時間,親手為我們設計婚服!”
“不止如此呢!”
珠珠仔仔細細地將婚服的每一個角都撣得平整,一絲褶皺都不能留。
“聽聞小姐您與陛下大婚的所有章程儀式,陛下也都親自盯著,您未來即將入住的鳳儀宮,裏麵的每一處擺設,就連枕頭的麵料與顏色,地毯的款式與厚度,都是陛下親自過目的。”
宋凝昭臉上的笑意加深。
她將手裏的書放在了桌上。
“你這丫頭,到底是從哪兒聽來這麽些話的?”
“是得祿公公告訴奴婢的呀!”
他可是陛下身邊近身伺候的大內總管,他說的話,肯定都是真的。
霧凇整理好了寬大的裙擺。
滿意地起身去拿婚鞋。
“小姐,這鞋麵兒也是雲錦的,鞋尖上綴著的金鳳可真好看!”
一雙純金打造的鳳凰,被綴在了鞋尖上,做工精細,栩栩如生。
每一隻鳳凰的嘴裏,還銜著一顆南海珍珠。
碩大的珠子,又圓又亮,像是將天上的月亮都銜在口中似的,煞是好看。
正說著,霧靄將裝著鳳冠的大箱子抱了進來。
霧靄是墨玄夜指給宋凝昭的婢女,她身手了得,力氣比尋常人更大。
跟在宋凝昭身邊,能夠時刻保護宋凝昭的安危。
鳳冠本就重。
再加上精美的檀木箱子。
兩名成年男子,方能勉強抬起的箱子,霧靄一個人便能夠輕鬆抱起。
霧靄按照珠珠的指示,將裝著鳳冠的箱子,放在了婚服邊的二層小架子上。
上方放著鳳冠,下方放著婚鞋。
九龍九鳳冠,是墨玄夜給宋凝昭獨一無二的無上榮耀。
宋凝昭曾經在博物館裏,看見過不少古代華麗精美的鳳冠。
卻沒有一頂,能夠與她眼前的這一頂比擬。
這裏的每一顆珠子,每一串流蘇,都美得令人心驚。
宋凝昭走上前來,伸出手,正準備撫上鳳冠上方,最大最亮的那一顆東珠,門外便傳來了小廝的通報聲。
“大小姐,晚飯已經備好,夫人說,今日還在正廳用飯。”
宋凝昭這才側目看向窗外的天際。
紅霞漫天,墜墜斜陽幾乎落進這華美的彩錦之中,映紅了半邊天幕。
今天的天氣倒是不錯。
“好。”
宋凝昭應了一聲。
宋家人口簡單,家風不錯。
宋宣的後院,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小妾,隻有魏氏這一位正妻。
自從宋凝昭進了宋家的門,成為了宋家的女兒,但凡一家人齊齊整整都在的時候,宋家人都會聚在一起吃晚飯。
這個習慣,已然延續了三年。
珠珠適時地拿來一件鬥篷,替宋凝昭披上。
“小姐,今日您離開之後,老爺和夫人便在府中宣布,從今日起,您便是宋府的大小姐,凝霜小姐的年紀比您小,便排行為二小姐。”
在大慶,一般的官宦人家,都會將男女分開排輩。
宋凝昭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隻是,您離開之後,陛下也隨之回了宮,聽聞二小姐在西廂房哭了許久,太醫一連來了三趟,夫人和大少爺整整哄了二小姐半日才好,要不……”
珠珠皺著眉,一臉的擔憂。
“小姐,要不您晚膳就在房中用吧!”
二小姐才回來第二天,便惹得小姐與陛下吵架置氣。
珠珠總感覺,這位二小姐來者不善。
“珠珠,我能避得了一日,卻避不了一世,況且,我並不欠她的。”
她隻答應了母親,將她與墨玄夜的婚事隱瞞三天。
三天而已,算不上什麽大事。
若是今日晚飯她們相處的依舊不算融洽,大不了往後的兩日,她便尋個由頭,直接住到祖宅去,等過了她與母親約定的期限再回來。
也是一樣。
“可是小姐,大少爺那個炮仗脾氣,一點就著,奴婢怕您受氣。”
“無妨,兄長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他要是當真那麽傻,被人當槍使還渾然不知,那日後,我便與他保持距離,也就是了。”
宋凝昭雖然渴望親情,也渴望圓滿的愛情。
但她明白愛人先愛己的這個道理。
她的感情,不會浪費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畏畏縮縮,不是宋凝昭的作風。
況且,她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
珠珠和霧靄陪著宋凝昭一同去了正廳。
霧凇留在院中主事。
一入正廳。
宋凝昭就看見了宋凝霜那張泛白的臉。
巴掌大的小臉,期期艾艾的眸光,在看見宋凝昭的那一瞬,眼底泛著濕潤的淚意。
明明宋凝昭才剛剛進門,她這副樣子看上去,就像是被宋凝昭狠狠欺負了一般。
“姐姐。”
宋凝霜喉嚨哽咽。
宋凝昭垂著上眼瞼,腳步不過停頓了一秒,便跨步進門。
“妹妹身體好些了沒?我房裏還有幾支上好的人參,一會兒差人給妹妹送來。”
魏氏淨了手,聽了這話,高興得嘴角都合不攏了。
宋凝昭的東西,那可都是好東西。
隻是,她還沒來得及說話。
宋凝霜便率先開了口。
“不用了,多謝姐姐的好意,隻是,陛下回宮之後,便派人給我送了好些上好的藥材來,暫時,用不上姐姐的。”
她意有所指。
宋宣聽了,眉頭微不可聞地皺起。
宋凝昭與墨玄夜把話說開了,心裏頭倒是沒覺得芥蒂。
不論當年的那一封求助信有沒有成功地送出去。
宋凝霜也算是墨玄夜的恩人。
墨玄夜向來重情重義,他會給恩人送藥,並不算什麽稀奇事情。
“太醫怎麽說的?”
宋凝霜神色未變,臉上平靜的,看不出來一丁點兒怒意。
宋凝霜低頭,咬著唇,想起了母親白日裏同她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