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飾就是事實

清風有夢。

夢裏,是逃離這裏的自由。可是現實卻總是這般冷冰冰。被困在這裏五天五夜,卻一直都想不出可以逃離的辦法。無形的月光網重重疊疊,硬往外闖,必定失敗。因為這裏是大金國領域額,月光資源取之不盡。而且,無形的月光網上還附帶著些許的點點繁星。冷箭知道,這些繁星是占星術的結晶,也隻能通過占星杖來運行。他們雖有灰影人的占星杖,卻偏偏都不會什麽占星術。用損壞占星杖的賴招來脅迫灰影人,隻能夠換來每天的美味佳肴,若是想要換取永久的自由,恐怕沒有可能。

似夢非夢中,冷箭漫不經心地翻了個身軀,眼睛卻依然沒有睜開。

灰色的天空中,淒涼的月光有一下沒一下地來回搖晃。高高的屋脊上,灰影人靜靜地端坐在屋脊的頂角上,漠然出神。他早已明白,夜針並不是來這裏歇腳的。夜針冷箭的幻術雖然都很絕高,但若是想要衝出他早就布在宮殿高空中的無形巨網,恐怕很難。或者可以肯定地說,根本就沒有一點可能。否則,五天的時間過去了,他們怎麽會連試也不試一下。

時間仿佛變得凝固,緩緩流淌。

突然,天邊急速飄來一片紅雲。雲彩很紅很豔,仿佛是冷冷刺入灰色天空中的火焰。就連月光,似乎也漸漸燃燒了起來。

“誰!?”

灰影人微驚。然後他的身軀輕然而起,身後的披風張舞開來。他的人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巨大的蝙蝠一般迎向了那片燃燒著的紅雲。

可是,當紅雲距離他五尺距離的時候,卻忽然跌下,直撞向高空中重重疊疊的無形巨網。緊接著,雲層中,一個火紅色的苗條身影拔地而起,長劍泛著紅色的寒光,瞬間便向灰影人擊出了幾十招。灰影人雖慌不亂,於她激戰在了一起。於是,兩道影子,一灰一紅,快速地激戰在一起,一時難分上下。

“冷箭!”宮殿裏,夜針驚喊,“有情況!”

然後,他的身軀如風一般從宮殿中掠了出來。

緊接著,冷箭的人影也出現在了他的身旁。

高空中,燃燒著的紅雲跌入重重疊疊的月光網中,滾落了幾圈,焰火便漸漸熄滅。而一直籠罩著整座宮殿的月光網,再次變得密集厚實。而那個火紅色的人,在冷箭夜針出來的那一刻,手中的長劍忽然化作幾道流星,唰唰連連向灰影人擊出幾劍。劍光的速度一下快過一下,將灰影人的身軀連連擊退數步。然後,化作一道霞光,迅速消失在了天邊,就仿佛她根本沒有出現過一般。

她是來救冷箭夜針的。燃燒的雲彩無法撞入層層的月光巨網,而灰影人的幻術又不在她之下。所以,她隻有離開。再者,她不想讓冷箭看到她的摸樣。

她究竟是誰?

“唉,”夜針連連搖頭,“又失敗了。”

好不容易等來了一個救星。然而這個救星隻是一擊急退,給了他們一個空空的希望,也給了他們一個大大的失落。

“短時間內,”冷箭顯然並不對這些抱有幻想。他望著高空中垂頭喪氣飄落的灰影人,淡聲說,“恐怕沒有人能夠救得了咱們。”

他整顆心,都在那道霞光上。

那個苗條的紅色人影......

“冷箭,”仿佛看懂了他的內心活動,夜針不著痕跡地問,“你說方才那個於灰影人激戰在一起的人,會不會就是上次在凡世第二旅店救助於咱們的那個人呢?”

“也許是吧。”

冷箭怔了怔,然後他假裝漫不經心地回答。

“嗯。”仿佛早就預料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夜針的嘴角勾勒出一絲淺淺的笑容,微帶幾絲妖嬈之色。然後,他砸了咂嘴,沉吟著說,“我想,她是火族精靈。她也是名女子。”

這兩點,明眼人一眼就可看出的。

“說下去。”

冷箭微驚,然後他淡聲說。夜針本就是火族的人,也許他能從這其中更看出一些什麽。這名女子是誰,他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隻是不敢確信而已。

“看她的劍法,說實話,相當辛辣。”抿了抿嘴,火紅色的長發輕輕晃了晃。夜針望了望漠然出神的冷箭一眼,輕笑著緩聲說,“同是火族的精靈,我不得不說,她是我見過的火族女子中幻術最高的一個。尤其是劍法。隻這一點,就是浮焰也是難以企及。她的劍法飄忽輕靈,卻偏偏每一劍都能夠帶出鋒利的殺氣。而且她的回收之力相當巧妙,一擊不成,第二招也很自然地變幻了出來。一招連著一招,層出不窮。所以她才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擊退灰影人,全身而退。”說到這裏的時候,夜針有意無意地斜斜瞥了冷箭一眼,話鋒一轉,凝聲說,“而且,我總覺得,她應該認識我們倆人的其中一個。否則,就憑她數次幫助咱們這一點,她完全沒有必要看見咱們就跑。”

他比冷箭先衝出來一步。所以,宮殿上空的激戰,他看清了兩個回合。但隻是這兩個回合,已經足夠讓他摸清了這名火族女子幻術和劍法的底細。他於這名女子擦肩而過已經三次了,每次她都像是在幫他們,所以他想,她就是在故意躲著他們,不想以真麵目示人。然後他又細想,火族女子中,他並不認得這樣一位特殊的女子啊,所以答案,隻有在冷箭身上找。

“嗬嗬。”果然,冷箭幹笑,“夜針,你以為你還真是那個誰了啊!?她是你們火族的精靈,你都不認識,我怎麽又會認識!?”說到這裏,他渾然一個轉身,緊緊凝視了夜針一眼,大笑著說,“哦!哈哈!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在我麵前故意顯擺你的桃花運啊!哈哈!有這麽多美女一直在暗中陪著你幫著你,你也用不著遮遮掩掩嘛!”

“胡說八道!”夜針冷笑著怒罵,聲音很低,“就憑你這一副大為反常的表現,我就明白了。那名火族女子啊,肯定和你有著非同尋常的關係。”

如果說方才他還隻是懷疑,那麽現在他就敢完全確定了。這名神秘的火族女子,肯定和冷箭之間有著某種特殊的瓜葛!因為冷箭剛剛說的話,完全就是在推卸責任,轉移話題。和冷箭有過接觸的人都知道,冷箭本就是個緘默的人,很少開玩笑的,可是方才他卻一反常態,嘻嘻哈哈了個沒完沒了。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

不過就算一切得到了證實,夜針還是不願去揭破。他知道,冷箭之所以不說,自然是他的隱私了。

——真正的朋友之間,還是需要懂得彼此相互尊重的。

冷箭輕輕怔住,臉色難得得有些緋紅。

然後,假裝出沒有聽到夜針的話一般,他輕輕轉身,重新走回了宮殿中,然後繼續他漫長的睡眠。隻是他已變得輾轉反側。夜針方才所說的話的確一點都不錯。這樣看來,這名女子確實是在幾百年前他所喜歡的那名火族女子了,隻是後來的種種變故,讓他放棄了這份愛情。

記憶漸漸變得遙遠.......

他緩緩地閉上眼睛,沉沉睡了過去。

幻雪神山的刃雪城裏。

黎明將至。

濃深的黑暗漸漸沒落,淡淡明亮的光線開始從天邊跑越過來。有些許的雪花,依舊在隨著清淡的風,從高空中緩緩地飄落,失魂落魄地飄落。

櫻空釋醒得最早。

接著,浮焰也醒了。雖然隻是隔著一堵牆壁,但他們彼此都能夠清晰地聽到對方的心跳聲。最後,玉幽也從暖和的被窩裏鑽了出來。

即便是在睡夢中,他們也不會忘記他們現在的處境。這裏終究是幻雪神山,所有的溫暖都極有可能在一瞬間灰飛煙滅。親人的嗬護,故土的溫馨,這些都完全是不確信的。

幻影天宮殿的門檻處,坐著一個老人。準確地說,是一名老婦女。頭發已快要花白,臉龐的整體輪廓很豔麗很深邃,但終究已經生出了很多的皺紋。歲月從身上碾過的無情,從一個人的相貌上,是很容易能夠被一眼洞曉到的。

櫻空釋穿好衣服,走出寢室的第一眼,便望見了這名婦女的背影。微微弓曲,雙臂撐起,頭顱微微埋在臂彎中。這是一名少女特有的傷感模樣,但從她的身上上演開來,也絕不會有失半點僵硬。於是,微微怔住的櫻空釋,邁著短小的步伐,小心翼翼地繞到這名婦女的麵前。

宮殿外,些許的雪花無聲地飄墜。

老婦女緩緩地抬頭。

櫻空釋猛然驚醒,後退一步!

淵祭——

她竟然就是無數次出現在他夢境深處的淵祭!是他的哥哥用死亡製作的幻境中的淵祭!!也是他最大的敵人,淵祭!!!

“兒子,”可是,此刻的淵祭看上去竟沒有任何囂張氣息。她顫顫地伸出手臂,仿佛想要拉起櫻空釋的手臂。可是櫻空釋躲開了。然後,她蒼老的眼角有淚水湧出,她望著櫻空釋,眼睛裏的柔情充滿了母性的慈愛,“孩子,是我啊。我是你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