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發在一瞬間的愛情

雪空中,金塵並沒有再繼續進行追擊。他的身軀橫著翻飛而回,最終一個旋身,輕然而落。然後,他緊步走到眾多精靈們群眾,眼神略帶慌亂,匆匆撇了將臣和冰析一眼。

“他們沒事吧?”

他低聲問。雪花從高空處不停地跌落,他望著無盡飛舞的雪花,望著蒼茫皚色的灰空,聲音裏仿佛隱約透露出一股憔悴於苦澀。自己的城堡被襲,將士被殺,他自然很苦澀。可是,他在憔悴什麽,在擔憂什麽,似乎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沒什麽大事。”

一位貌似大夫的火紅色頭發的精靈淡聲回答。真正的醫生,在看病的時候,眼裏隻有病人的安危,再無其他。

眾人微驚。在王的麵前,似乎還從來都沒有人敢用這種語氣說話。

“嗯。”然而,出乎眾人的意料,金塵隻是輕輕點了點頭,嘴角隱約勾勒出一絲欣慰的笑容。然後,他緩緩轉身,輕聲說,“那就好。”

說完之後,他高大的金黃色身軀邁出漸步走向遠處。他重新走進雪空下,重新走回飛雪中。在沒有人看得見的時候,他眼角湧出一滴淚珠,然後快速地凝結成冰。而他的嘴角,一滴鮮紅色的鮮血無聲淌出,在他的下頜沁出了一個線條,觸目驚心。

他感覺很慚愧也很痛心。所有為刃雪城安危受傷或死亡的精靈們,就那樣受傷的受傷,死亡的死亡。麵對這一切,他感覺很無奈,也很無力。甚至,他連想要為他們報仇然後討回這一切恐怕都做不到。那十個冷豔女子想來隻是淵祭的幾個手下,聯起手來,就可以和他戰成平手。看來淵祭的幻術,確實是已經高到一種不可思議的地步了。

雪空下,他漸行漸遠。

黎明很快就到來了。

將臣的宮殿。

窗戶是大開著的,飛雪的皚皚之色不經意地一下又一下地衝進來,攜著一種刺骨的冰冷,卻偏偏隱約又透露出一股令人說不清楚的溫暖氣息。

他的床前,久久地佇立著一個人。

背對著他。

站在窗前。

火紅色的頭發如同流動的水銀一般輕輕地從她的頭上傾瀉而下,然後在淌過她斜而圓滑的雙肩,最後輕輕地抵到她的腰部,蕩來蕩去。她的幻術已經很不錯了。雪花印在她冷豔的臉頰上,陣陣刺骨的寒冷撲麵而來,令她覺得異常得清醒。火族精靈怕的本就是寒冷,可是現在,她卻仿佛一點也不再懼怕寒冷了。她仿佛已經發生了最大的變化,對著他們的敵人,敞開了懷抱。

窗外,大雪在不停地、不斷地安靜墜落。就像是無數的天使在空中集體飛舞著,但內心卻都是那麽得孤獨,想要找個永久的依靠,卻偏偏要墜地,成為人們腳下的踩物。這就是它們的命運,沒有願不願意,也沒有什麽理由可言。就像是世間的生離死別這般殘酷而真實。

——萬物的美好本就是由一部分不幸構成的。

她輕輕地閉上眼睛,搖頭歎息。冰冷的唇角勾出一絲苦澀的笑意,久久地綻放著,仿佛永久也不會凋零。

不知道過了多久。

“冰析......”

身後,突然傳來了將臣低沉而略顯喘息的聲音。

她猛地轉身,就仿佛突然驚醒一般。

“將臣,”她一個大步就跨到了將臣的身邊,攙扶著他吃力坐起的上身,臉上的關切像是一朵開得極盛的花朵一般燦爛而耀眼,“你醒了!?醒了就醒了,還起來做什麽!?來來來,快躺下快躺下!”

然後,在將臣驚怔的目光中,她又扶著他躺下。

“說話啊!”冰析仿佛覺察出什麽,冷聲說,樣子突然看上去凶巴巴,“老看我做什麽!?”

“啊!”將臣依然仿佛處在發怔的狀態中,一直都沒有緩過神來,“哦。”

血液的流動仿佛漸漸變得平緩,心底的怔驚也正在慢慢遠離他。隻有腦海中,還是一片空白,然後在慌亂中,就變得更加得蒼白了。一如窗外的蒼空。就在剛才,就在剛才,他忽然覺得冰析女人極了。怎麽以前就沒有發現呢!?她不是一直都是個淡漠的人嗎!?在商業界叱吒風雲,走哪哪一片歎息,然後很多商業奇才碰見她就跑,仿佛他們知道,隻要她來了,這裏的市場很快就沒有他們的份了。可是現在的她,看上去仿佛又再次變成了以前的那個她,冷漠且有些凶。

閉上眼睛,努力穩定神智的時候,他在心裏也輕輕歎息。

什麽叫刀子嘴豆腐心,他總算是明白了。因為他是深有體會呢!

“喂!”耳旁,冰析冷重的聲音持續著,“我問你話呢,好點沒!?”

“好點了好點了。”將臣心中的石頭落了地。不管怎麽說,對話的開場白就這樣開始了,不用他再匆忙構思了。他索性索性睜開了眼睛,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緊緊地注視著她冰冷的臉頰,緩聲說,“當然好多了。又不是多大的傷。”

在氣勢上,他是不能輸給她的。人情歸人情,交流歸交流。人與人之間的平等,可不能就這麽不在意地失去了,否則心裏也不會平衡的。

冰析忽然呆了一下。

腦海中,將臣救她護她的那一幕如電般閃過!

“謝謝你啊。”

她的聲音低得就仿佛將要被窗外的飛雪墜地聲湮沒掉了。

“謝我什麽啊!?”

將臣輕輕將頭探到她的眼前,俊美的臉頰寫滿了調皮之色。他當然是在明知不問,他就是想看看她含羞的樣子是個什麽樣子,可不可愛?不過他很快就後悔了,因為他遭報應了。

“去死!”

冰析的臉上閃過一絲薄怒。然後,她渾然出拳,重擊在他的肩頭上。

“啊——啊!”

他連聲痛呼。他可是有傷在身,她的幻術也不是低的啊。這隨隨便便的一拳,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起的。

“你怎麽樣了,沒傷著你吧......一個大男人,打一下就大呼小叫的,你怎麽不去死啊!?”

她剛想安慰他兩句,就覺得心裏不踏實了。這可不是她的風格。

將臣抿嘴低笑。這,這都什麽啊!他捂住自己受痛的肩膀,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而心裏對她的評價,又多了兩個字。暴女!

他不停地瞥她。

她表情慵懶地斜睨著他。

怎麽著吧,她就打他了。

可是,她又輕輕怔住了。那個令她覺得踏實的懷抱,那個靜兀出現在她的耳旁的悶呼,令她覺得陶醉,覺得甜美。那一幕,似乎就這樣深深烙印在她的心底了。

她不時地瞥向他,臉頰緋紅。

她愛上他了......

什麽啊!太可怕了!

她咬咬牙,準備轉身離去。

“那個......”身後,傳來了將臣低低的聲音,“謝謝啊。害你這麽早就來照顧我哦。”

“胡說八道!”她猛然轉身,怒視著他,“誰照顧你了啊!將臣,我警告你!你好端端做你的城主,別自作多情!你以為你還真是一美男子了,所有的女人都會往你身上撲啊!也不照照鏡子!什麽德行!?”

怒斥完畢,她轉身就走。

將臣久久地怔住了。

“我說什麽了嗎?”

他低聲自問。他明明什麽都沒有說啊。不過,他卻不得不歎息著對自己說,完了,他怕是真的喜歡上她了。堂堂的大男人,就這樣喜歡上了一個暴女。還僅僅是因為她在大早上來看他來照顧他。這理由也太簡單了吧,這份愛也太草率了吧。

可是,他嘴角甜美的笑容還是泄露了他心中的暗思。

——世人曾經說過。友情是時間積累的,而愛情卻往往爆發在一瞬間。有誰能形容,這一瞬間的美麗,有多耀眼!有多燦爛!

就在冰析快要快步走出宮殿的時候,她的身子卻忽然頓住了。

“嘿嘿。”她的身後,將臣低低的聲音傳了過來,“其實吧,冰析。你也用不著這樣,刀子嘴豆腐心的,是吧?那,我先承認了,我這個美男子,確實喜歡你。嘿嘿......”傻傻地低笑著,他緩緩地抬起了頭,眼睛瞬間睜得頗大。

啊!她還沒走呢!!玩大了!!!

然後,在他怔怔的目光中,冰析恍若未聞地後退一步,然後側過身子,讓出了道路。

接著,一個高大的金黃色人影出現在了門口。

下一刻,滿臉淺笑的金塵緩步走了進來。

“哦!”將臣又開始驚呼,“王,是你來了。咳咳,我這........啊!太亂了哈!別介意別介意。快坐快坐!”

金塵隨意地拉過一把火紅色的椅子,安然坐下。

這就是他親自任命的刃雪城城主,在愛情麵前變得這麽傻,現在好像都還沒有緩過神來。

倒是冰析,不知道有沒有聽不到將臣方才的表白,徑直走到一旁,站在了金塵的神側,仿佛在一個瞬間,她就成為了金塵的一個隨從,一個普普通通的隨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