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裴子元的房門,謝文東定睛一瞧,眼前哪是什麽街道,就是一條又窄又髒的小胡同,地麵坑坑窪窪,到處是積水和垃圾,隱隱約約還能看到白色的東西在水邊蠕動,空氣中彌漫著腐臭,令人作嘔的氣味。

回頭再看,裴子元的家裏麵已經夠破的了,從外麵瞧,更是落魄不堪,遙遙欲墜,仿佛風大點就能把房子吹倒,周圍的房子也都是差不多一個摸樣,這裏顯然是城鎮裏最見不得光,正府最不願意看到的貧民窟。

看罷,謝文東暗暗歎了口氣,自己在這裏連續住上幾天竟然還能活著走出來,真是福大命大啊!在裴子元的攙扶下,謝文東一步步向胡同尾走去,到了進22,果然有個公用電話,一扇破爛的窗戶下擺放這一隻坐機。

謝文東苦笑一聲,剛拿起電話筒,還沒等撥打,窗戶裏突然探出一個腦袋,好奇地將他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翻,然後如同念經一般,一口氣說道:“長途八毛,本地兩毛,手機四毛,自備零錢,概不找零!”

“恩!”謝文東點點頭,向身旁的裴子元揚揚頭,後者到是大方,手伸進口袋裏,嘩啦一聲,抓出一把硬幣,往窗台上一拍,說道:“你打吧!隨便打!”

看他那副“我有錢”的模樣,謝文東忍不住笑了,他抱著試試看得心理給金眼打去電話,令他興奮的是,電話竟然有回音。此刻,別說北洪門眾人對謝文東生還已不報多大希望,就連五行兄弟也幾乎絕望。電話撥出去好一會,那邊才接通,傳來金眼語氣不善的聲音:“是誰?什麽事?”

“是我!”謝文東收斂笑容,正色說道。

他說完話,電話那邊沒聲了,過了好一會,放聽到話筒裏傳出呼哧呼哧的粗氣聲。謝文東眨眨眼睛,故意開玩笑地說道:“金眼,你怎麽了?患上哮喘了嗎?”

“不、不是!東哥,是你嗎?真的是你嗎?”金眼激動地語無倫次。

“不是我還是誰?!”謝文東想看看手表,可抬起手腕一瞧,表沒了,他敲了敲額頭,說道:“我現在在岐口,讓兄弟們過來接我!”

“好、好、好!東哥,我馬上就過去……我先讓岐口那邊的兄弟先過去,我隨後就到!”金眼說話時,聲音顫抖的厲害,隨後又追問道:“東哥,你沒事吧?這幾天你在哪,我們一直在找你,可是怎麽也找不到……”

不等金眼把話說完,謝文東打斷他,反問道:“你們都沒事吧?蓉蓉還好嗎?”

“都好!大家都沒事!”

“那就好!”謝文東安心地點點頭,說道:“其他的話,等見麵在說吧!”

“是、是!東哥,你在岐口的哪裏?我現在就讓那邊的兄弟向趕過去!”

謝文東向四周望了望,小胡同裏根本沒有街牌,他看向身旁的裴子元,問道“這裏叫什麽街?”

“嘿嘿!”裴子元憨憨地笑了,說道:“這裏哪有街名啊?就算有,我也不知道。”

唉!謝文東歎息一聲,眼珠轉了轉,捂住話筒,笑問道:“我的朋友要來接我,我請你和伯母吃飯,你們最想去哪兒吃?”

裴子元愣了愣,疑問道:“去哪兒都行嗎?”

“恩!”謝文東點頭。

裴子元想也未想,脫口說道:“我最想去‘福聚緣’吃飯!”

“那裏是……”

“是岐口最好的飯店,我一直向帶我媽去哪裏吃頓飯,可是那裏實在太貴了……”

謝文東頷首而笑放下手,對金眼說道:“讓兄弟們到?U口的一家名叫福聚緣的飯店來找我!”

“沒問題馬上就到!”

等他斷電話之後裴子元較過電話費,問道:“你真想請我媽和我去福聚緣吃飯啊?”

“當然!”謝文東含笑說道。

“那你當初承諾給我的錢還給嗎?”

“給!”謝文東回答得幹脆。

“你是個好人!”裴子元咧嘴笑了。

做好人,很簡單,做壞人,也很簡單,好與壞隻在一線之間,有時候是很難分得那麽清楚的。

正如裴子元所說,福聚緣在?U口這個不大的小縣城裏,的確算得上是比較豪華的大飯店。門前停泊的都是當地高檔的轎車。在來此的路上,謝文東和老太太閑聊了許多,對裴子元也有所了解。

裴子元父親早亡,靠母親一人拉扯大,沒讀過多少書,一是他腦袋笨,二是家裏太窮,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也不為過。不過裴子元有一身好力氣,平時靠幫人打漁為生。本來下海打漁是件很危險的工作,工錢應該很高,可是裴子元的薪水卻少得可憐,老板也看出他頭腦不靈光,百般壓榨,每月總能找出這樣那樣的借口來扣他的工錢,每月賺的那點錢,隻夠維持母子倆的基本花銷。

閑聊中,老太太最常所的一句話就是:我兒子腦袋笨,沒讀過什麽書,總是挨人家欺負!

聽著老太太的話,再看看走在前麵,樂的嘴巴合不攏的裴子元,謝文東暗暗感歎。

老太太看起來有七,八十歲的樣子,實際上,隻有五十出頭而已,多年的操勞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走路時,她手裏還拿著一隻大袋子,許多地方都破了,用鐵絲係上,每看到路邊有空瓶子,都會撿起,小心翼翼的放進袋子中。

邊走邊聊,謝文東也不覺的時間漫長,不知過了多久,前麵的裴子元停住身形,手指前方的一隻大牌匾,對謝文東笑道:到了,就是那裏!說完話,又恍然想起什麽,憂心忡忡的問道:你的朋友一定會來吧?

謝文東點頭笑道;“一定會的!我們進去吧!”說著,他拍拍裴子元的肩膀,直像飯店大門走去。

剛走到大門口,還沒等往裏麵進,忽然聽到路邊傳來一陣急促的汽車鳴笛聲,扭頭一看,隻見一輛黑色的寶馬轎車飛速開來,謝文東反應極快,身形往旁邊一側,讓了過去,但是後麵的老太太沒有他那麽靈活,慢了半步,轎車幾乎是擦著她的身體穿過。

嘎吱!在一聲刺耳的刹車聲中,轎車停下,車門一開,從裏麵走出來一名三十多歲的青年,青年光頭,上身白色襯衫,下麵是黑色西褲,衣扣未係,露出脖子上粗粗的金項鏈。下來車後,他先是瞪眼老太太,隨後低頭查看車身,見車身側麵被劃出一道細細的白痕,那是老太太躲閃不及,被他手中大袋子上的鐵絲掛的。

“你他媽瞎拉,還是耳朵聾了?沒看到車嗎?沒聽到鳴笛啊?”

見車身被掛懷,青年兩眼瞪得滾圓,走到老太太近前,指著鼻子,破口大罵。

老太太這時候嚇得臉色蒼白,哆哆嗦嗦的直往後退。

見狀,裴子元不幹了,上前幾步,擋在老太太身前,對青年怒目而視,氣道:“你怎麽罵人啊?你不許罵我媽!”

“她是你媽?”青年指指老太太,再看看裴子元,咧嘴笑了,點頭道:”那好了,你媽媽把我新買的車掛花了,你賠吧!”

“賠就賠,多少錢?”

“不多!五千!”

若是換成旁人,五千塊或許不是很多,但對於裴子元來說,他就算砸鍋賣鐵也拿不出五千塊錢,聽完青年的話,他咽口唾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怎麽?小子,剛才你說話不是挺囂張的嗎?拿錢吧!”

“我。。。我沒錢!”

“沒錢?沒錢也行,跟我去公安局吧!”說著話,青年拉著裴子元就走。

一聽去公安局,老太太和裴子元都慌了,老太太急忙攔住青年,哀求道:“你。。。你的車是我刮的,別把我兒子帶到公安局去。。。”

你給我滾邊去吧!“說著話,青年甩手就給老太太一個耳光,這巴掌打的不輕,老太太隻覺得頭暈眼花,倒退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晌起不來。

”你他媽敢打我媽!“裴子元這下可急了,兩眼通紅,一把將青年的脖子抓住,另隻手抬起,作勢就要打下去。

老太太看的清楚,坐在地上,連連搖手,叫道;”子元,不能打,快向人家賠禮。。。咳。。。咳。。”話沒說話,老太太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

“媽!”裴子元一把推開青年,搶步跑到老太太跟前,將她扶住,急問道:“媽,你怎麽了?哪受傷了?”

老太太隻是一個勁的搖頭,連連咳嗽,滿麵充血,已說不出話來。

青年被裴子元推的連連後退,險些趴在地上,好不容易穩住身形,一把捂住自己的脖子,一手指著裴子元,叫道;“小子,你打我?我草你媽的這事沒完!”

謝文東眯了眯眼睛,走到裴子元旁邊,低聲說道:“子元,刮壞敵人的東西,是要賠的!”

裴子元轉頭看向謝文東,又氣又急的說道:“可是我沒有那麽多錢。。。”

“我有!”謝文東含笑說道:“他向左右看了看,見路邊有隻垃圾筒,眼睛一亮,甩手一指,問道:“看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