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整個上海市都在沸騰,電視、廣播、報紙竟相報道永勝商場失火一事,曾經光彩奪目的大樓被一把大火燒得一去不複返,隻剩下黑黢黢的鋼鐵框架扭曲著聳立在原地,樓內保安人員下落不明,經過警方初步判斷,懷疑有人蓄意縱火。

謝文東一覺睡到中午十二點多,床邊的桌子上擺著一大杯熱騰騰的牛奶和一份今日報紙。他的習性早被左右人摸清楚,快到中午時,大家都知道東哥要醒了,機靈的煮好牛奶備他飲用。謝文東閉眼躺在床上,身子還有些乏累,雙臂的肌肉開始腫痛,他本想繼續睡個回籠覺,可誘人的奶香一個勁往他鼻子裏鑽,他能抗拒得了,而肚子不行,咕嚕咕嚕直打鼓,無奈歎了口氣,謝文東翻身而起,手一支床,傳來的巨痛感讓他眉頭微微一皺,緩緩活動幾下,稍稍舒服了一些,喝了兩口牛奶,隨便拿起報紙。封麵是一張占了報紙大半的照片,清晰可見被大火燒毀的大樓破敗景象,殘磚破瓦,慘不忍睹。謝文東看到下麵的文字才認出來,這就是被他燒掉的永勝商場,仰麵失笑,隨手將報紙扔到一旁。

他不想知道報道上的廢話,也不想知道警方是如何斷言的,現在他隻想了解南洪門的動靜,向問天是如何打算的。他幾口將杯中的牛奶喝幹淨,忍痛穿好衣服,開門走出房間。大廳內還挺熱鬧,江琳不知道從哪找來的裝修公司已開始對酒店被破壞的地方從新裝飾,有的按門,有的裝窗,有的在刷牆,忙得不亦樂乎。三眼,東心雷等人聚在東側的飯廳內,嘻嘻哈哈談笑風生。見謝文東出來,紛紛起身,問道:“東哥,你沒事了吧。”謝文東展顏一笑,道:“小傷,沒有大礙。”他找了吧椅子坐下,笑嗬嗬問道:“你們在談什麽?”李爽晃晃手中報紙,笑道:“我們在想向問天現在在家怎麽哭呢?!”

謝文東搖頭,一個永勝還不至於讓南洪門傷及元氣,大不了產生點震動罷了,他轉目一瞧,沒看見劉波,問道:“老劉呢?”

“他啊!”三眼道:“一大清早就跑出去打探情報了,說出了這麽大的事,要看看南洪門的動靜,可到現在還沒回來。”

謝文東讚賞的點點頭,暗中讚歎道:劉波現在比以前有經驗多了,有些事情不再用自己再說,他已然可以想到。想罷,他站起身,剛想離開,忽地又似想起什麽,對東心雷道:“老雷,昨晚的亂戰已不難看出咱們的人手還是不夠用,讓T市和南京出些人力過來,而且要快,如果不出意外,向問天很快就會針對我們燒毀永勝一事實施報複行動,還有,天行怎麽還沒到?”

“哦……這個……”東心雷為難了,這事他一直沒敢和謝文東去說,也沒有說出來的機會,這回謝文東主動發問,他想再隱瞞恐怕也不行了,猶猶豫豫,半天說不話來。一見他的樣子,謝文東馬上意識到出事了,他一提褲腿,又從新坐下,眯眼問道:“老雷,你還有什麽話不好和我說的嗎?”東心雷臉上見了汗,低頭不語,三眼見謝文東麵色不對,心中暗急,下麵偷偷踢了東心雷一腳,後者好象沒感覺到,依然一動不動坐著一句話不說,停頓了好一會,他才緩緩從懷中拿出一封信,恭恭敬敬的往謝文東麵前一遞,說道:“東哥,這是天行讓我交給你的,可是我一直沒找到機會,我……”

謝文東擺擺手,打斷他的話,麵無表情的接過信封,打開之後取出信紙,展開大致看了一遍,他足足五六分鍾沒說話。除了東心雷之外,眾人都不知道信的內容是什麽,包括任長風和靈敏。眾人有意詢問,可一見謝文東越來越陰沉,精光四射的眼神,話都嘴邊又紛紛咽了回去。此信是一份辭職信,信中大意是說一段時間來,任長風自覺得和謝文東性格相左,無法適應他做事的手段,更不適應他為人的風格,即使自己勉強留下也難以輔佐和完成重任,不如早日離開讓賢他人,所以決定退出洪門,找個偏僻之處隱居,過平淡的生活等等。謝文東暗中把拳頭握得咯咯做響,胳膊上傳來的痛楚和他的心痛比起來,不及萬一,聶天行是個人才,謝文東知道,聶天行對他做事手段並不欣賞,他自然也知道,若是換成別人,謝文東早把他除去了以除後患,可這人是聶天行,他舍不得。一個被自己真心對待,負於重望的人竟然隻留下一段紙條,麵都沒露一下就走了,讓本質心高氣傲的謝文東如何能忍受得了,心中的挫敗感油然而生,‘啪!’他揮手將信紙排在桌麵上,急速流轉的沸騰血液快將他的頭腦衝暈,大聲怒道:“他以為洪門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他離開經過我的允許了嗎?”

謝文東什麽時候發過這麽大的脾氣,兩旁左右,不管是文東會的還是北洪門的一幹幹部無不驚慌失色,紛紛站起身,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人們從謝文東的言語中已隱約聞出一絲味道:看來,孽天行是不辭而別了!謝文東眼睛如同一把鋒利無比的冰刀,在眾人臉上劃過,對上他的目光,大家的頭垂得更低了。謝文東胸脯一起一伏,心中的悶氣如同一座大山,快將他壓彎,壓倒,他長長吸了口氣,盡量克製自己的情緒,一字一句道:“你們,你們說,我應該怎麽辦?我還能怎麽辦?”

東心雷為首的北洪門幹部低頭不語,即使又心幫聶天行求情,現在也不敢說。三眼為首的文東會幹部和聶天行並不熟,甚至一半人都不認識他。見謝文東氣得嘴唇發紫,身子顫個不停,這是從來沒有過的,無不暗暗心痛,三眼怒從心中起,心口如火燒,他吼叫一聲,奮起一拳,重重擊在桌麵上,喀嚓一聲,半寸厚的桌板被他一拳打凹一個坑,鮮血順著他手指滴滴滑出,他看都沒看一眼,狠聲說道:“東哥,叛徒的下場隻有一個,交給我吧,我去解決!”

東心雷一聽,暗叫糟糕,三眼的為人他清楚,做事雷厲風行,狠毒的手段比謝文東差不到哪去。他幹著急,又說不上話,腦門的汗水如爆豆一般。謝文東心中也在做鬥爭,聶天行到底該不該留?殺了他,到是容易,隻是一句話的問題,可殺他之後北洪門的人會對自己怎麽想,金老爺子會對自己怎麽想,東心雷等一幹幹部又會對自己怎麽想?這些他都不得不考慮到,因為一個人,而失去一群人甚至會失去整個幫會的凝聚力,這值得嗎?但是不殺他,他心中這口氣又實在難以下咽,而最主要的是,聶天行一旦被他人所用,那對自己的威脅太大了,萬一他投向向問天,南洪門徒增一個對北洪門和文東會實力都了如指掌的超級智囊,這仗還有個打嗎?哎呀!謝文東暗叫苦也,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真犯難了。

三眼眼眉倒立,他不管那麽多,也不會象謝文東那樣考慮這麽多,大聲追問道:“東哥,此人當殺不當殺?”他一帶頭,下麵李爽高強等人紛紛拔出刀槍,往桌子上一拍,跟著催促道:“東哥!”文東會裏隻有薑森搖頭,攔住眾人,說道:“聶天行不能殺!”“為什麽不能殺?”三眼等人齊聲問道。謝文東心中在考慮什麽,隻有薑森最清楚,可有東心雷等人在場,他又不好把話挑明,急道:“反正就是殺不得啊!東哥!”“嘿嘿!”三眼雙眼一翻,冷冷道:“老森,你不是手軟了吧?!”

薑森暗歎口氣,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平靜道:“麵對敵人,你見過我有手軟的時候嗎?!”“那這次你怎麽了?”“我隻是覺得……我隻是覺得為了這樣一個人,沒有必要做出那麽大的犧牲。樹和森林,自然會選擇後者!”薑森後半段話實際是說給謝文東聽的。三眼不明白他的意思,聽起來莫名其妙,他還要再說什麽,謝文東一揮手,淡淡說道:“不用爭了,我心裏有數。”

他此時恢複了平靜,三眼和薑森這一爭論反把他的頭腦爭論冷靜了,思前想後認真考慮一番,心中已然有了決定。三眼等人一喜,以為謝文東下定決心了,忙問道:“東哥,什麽時候動手?”“動手?動什麽手?”謝文東一臉不解的問道。

現在的謝文東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臉色恢複正常,眼中也沒了淩厲的寒光,又變回平時樂樂和和的他。三眼眨眨眼睛,懦道:“對聶天行動手啊!”“唉!隨他去吧!”謝文東搖搖頭,負手走到旁邊牆壁前,悠然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家要走就讓他走吧,強留下又能如何,殺了他又有何好處?人生過眼似雲煙,何必斤斤計較!”

“撲!”三眼、李爽等人差點當場暈倒,暗暗叫到東哥變得也太快了吧,自己幾個都把刀掏出來了,當著東心雷等北洪門的幹部麵前好一陣耀武揚威,這時又說不殺了,麵子上實在有些放不下。薑森多聰明,看出幾人的想法,上前把他三人的刀搶下,掂了掂,笑嗬嗬說道:“正好,今天切菜的刀頓下,借你們的用用,也叫你們嚐嚐我薑某人的廚藝!”

簡單的幾句話,把三眼和東心雷等人都逗笑了,特別是後者,感激的撇了他一眼,對謝文東深施一禮,說道:“東哥,天行為人過於任性,也散慣了,你能不怪他,我替天行向您道謝!”東心雷和聶天行關係非淺,有過命的交情,同是被金鵬收養的孤兒,一起長大,興趣相投,表麵是朋友,實則親如兄弟。剛才三眼一鬧,他急得差點跳出來說自己願意替聶天行受罰。

謝文東微微搖頭,道:“老雷,此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人各有誌嘛!”說完,他向眾人擺擺手,又道:“我去和江琳談點事,你們也別閑著了,該做準備的做準備,向問天可能隨時會打來,咱們必須事先防範好。”“明白!”眾人齊聲彎腰答應。

等出了飯廳,謝文東邊上三樓邊暗暗咬牙,“氣死我了!”周圍沒有別人,他終於能把心中壓抑的想法表現出來,對著樓梯間內的垃圾桶一頓猛踢猛踹,好一會,腿麻了,他也累了,才緩緩收腳,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拿出電話,直接撥給薑森,剛一接通,他馬上說道:“老森,是我,你還在飯廳吧,別聲張,裝做接到正常電話一樣。”他頓了一下,又道:“你派出兩名暗組的兄弟,把聶天行的行蹤打探出來,並讓二人輪班盯著他,一旦發現他和南洪門的人有接觸,殺無赦!”說完,掛斷了電話。

他彎腰將滾到牆角的垃圾桶扶好,上麵坑坑窪窪都是凹痕,他苦笑一聲,一陣猛打之後心中舒服多了,整理一下衣服,深深吸上兩口氣,直上了三樓江琳所在的房間前。輕輕扣了扣門,好一會,裏麵才傳來有氣無力的聲音:“是誰?”

“是我!謝文東!”謝文東話音剛落,隻聽房間內乒乒乓乓一陣亂響,接著,門一開,江琳身著睡衣,滿臉倦意的出現在謝文東眼前。她打個嗬欠,閃身讓開門,懶洋洋道:“謝先生,你來得好早啊!”昨晚江琳也是一直沒睡覺,瞪眼到天亮。

謝文東看了看她,將目光移到一旁,青裟的睡衣遮不住裏麵凹凸有致的成熟身子,若隱若現中愈發誘人,還好她裏麵有穿內衣,不然謝文東真不知道自己來這是對還是錯。他走進房間,隨手拉開窗簾,耀眼的陽光霎時間照射進來,江琳眼睛刺痛,哎呀一聲跑進裏屋,一頭紮進被裏。謝文東哈哈笑道:“時間不早了,你江大小姐是不是也該起床了。”

江琳將被拉開一小縫,露出一隻眼睛看著謝文東,嬌聲責道:“你知不知道你很討厭啊!你不想稅也就算了,為什麽還來打擾別人,如果沒事,請別騷擾我休息。”“騷擾?”謝文東仰麵而笑,搖頭道:“你算是第一個說受到我騷擾的人。不過我不想打擾你,而是找你有事!”果然!江琳心中一顫,謝文東剛一來,她就知道來者不善,十有八九是來問罪自己的。她故意裝迷糊,用她自覺得最最柔和散懶而又略帶沙啞性感的聲音說道:“我太困了,等我睡醒了再說行嗎?謝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