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一百一十六又拜了個老師

一百一十六、

建安帝從慈寧宮出來,就將自己關進了無極宮,直到第五天頭上,才在臨朝的時候將自己的“新”想法拿出來跟朝臣們分享。

這立周承輝為太孫的話一出口,直接就將顧培正他們打了個措手不及,而以魏國公為首的勳貴們,則個個舉雙手讚成,更是將周承輝誇的天上少有,地上絕無,而周承輝為什麽這麽好呢?這功勞則全是建安帝的,如果不是他一直親自教養,哪裏會有這麽肖祖的孫子?而且建安帝能想出這麽個好辦法,更是大晉數代以來,最有為的明君。

如果這個時候,顧培正還看不出這一手是一早就安排好的,他就白做了這麽些年首輔了,可乍聽之下,他一時還真找不出反對的理由來,太子周璨再無能,周承輝也不是他養大的,而且這些年,在宗族裏口碑頗好,書讀的也不錯,以前顧培正自己,為了貶低周璨,還誇過周承輝子不肖父呢,現在好了,反而叫他無法再說出反對的話。

而原本反對廢太子的一派就更高興了,這周承輝成了太孫,太子自然不可能廢掉了,在他們眼裏,太子無能一些,根本不是問題,不還有他們在麽?好好忠心輔佐就是了,在這些人眼裏,禮法道統才是最重要的,周承輝是太子的嫡長,如今被立為太孫,就更說明了皇帝遵從禮法,那是妥妥兒的好皇帝啊。

建安帝當政這麽些年,還從來同有被人如此一致的讚美過,雖然知道這是因為他遂了下頭這些人的心,才換得如此多的肯定,可是說心裏不舒服,那是假的,他看了一眼顧培正跟張明冀,這顧培正是一年比一年老了,雖有忠心,可是到底心力不足了,而張明冀,能力是有,卻並不能叫建安帝像信任顧培正那樣信任他。

現在有個跟張明冀並不親近的太孫,確實倒是一樁好事,將來不論太子如何,有個能幹太孫在一旁幫著,想來在張明冀手裏,也吃不了虧去。

就這樣,原本吵嚷了一個多月,兩方恨不得見麵就撕的太子昌王之爭,有了這麽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結局,顧培正下了朝就匆匆往無極宮裏趕,想私下裏好好勸勸皇帝,以期他能收回成命。

如果沒有這次的事,太子順利登基,以顧培正在朝堂上的資曆跟多年的經營,在他死之前,都有信心把著首輔之位的,可現在,自己的門下,為了將太子從儲位上拉下來,竭盡所能,卻也將他們徹底推到了太子的對立麵,如果等太子登基,看著吧,誰也逃不了清算。

“見過顧相,”顧培正沒想到周承輝這個時候,居然陪在建安帝身邊,不由一陣兒不快,“原來是靖國公,這一日之計在於晨,國公這個年紀,正是讀書向學的好時光,不在國公府裏跟著先生讀書,怎麽跑到無極宮裏來了。”

顧培正做了二十年首輔,一直被建安帝寵信,兩人這半臣半友的關係,時間久了,叫顧培正漸漸忘了他還是周家的臣子,就算到了周承輝跟前,也忍不住要擺一擺長輩的架子。

“遂雲來了,快過來坐,你說的沒錯,承輝這個孩子啊,曆來讀書就聰明很,之前朕指給他的先生,都跑到朕這裏來,說是教無可教了呢,前些日子,承輝管朕要先生,你又病著,張相又忙的很,朕便將高瑛給召了回來,那頭強驢脾氣擰些,學問還是很好的,朕就叫他專門教承輝讀書。”建安帝大主意定了,整個人也輕鬆了許多,看到顧培正進來,樂嗬嗬道。

請了高瑛教周承輝?顧培正一口老血差點兒噴出來,這不是給自己教仇人麽?“高瑛當初誣蔑為臣,那種顛倒是非,德性敗壞之輩,如何堪為皇孫之師?還請皇上三思?”

顧培正又向周承輝苦口婆心道,“靖國公想做學問是好的,但這做人要比做學問更重要,而做人之前,更要識人,有道是蓬生麻中不扶自直,且不可光看虛名,”

“顧相說的是,其實我之前跟皇祖父說過好幾次,想向顧相請教學問,可是皇祖父說顧相您每天光國事都忙不過來,如果再抽出時間來教導我,隻會累壞了身體,”周承輝羞澀的一笑,看向顧培正的目光滿是欽慕,“不如這樣,以後我每天以顧相府裏讀書,聽說顧相家裏幾位公子,都是飽學之士……”

周承輝跑自己府裏讀書?那他還不是引狼入室?顧培正可比建安帝看周承輝要透的多了,這小子,可不是麵上這麽乖巧好說話,背地裏鬼主意多的很,“這,我,”

建安帝也挺願意顧培正教自己孫子的,一來他還得忙著修道,沒有時間來教導周承輝治國之道,二來麽,周承輝跟顧培正走的近些,兩人結個善緣,將來就算是自己飛升了,顧家還有人照顧,這顧培正不倒,顧氏跟昌王,也算是有個依靠。

“這朝廷的事,朕看張相也料理的過來,你隻管掌總,這沒事兒的時候,就叫承輝跟著你好了,朕加封你為太子太師,你啊,就好好幫朕教出個好皇帝來!”

“承輝見過先生,”建安帝話音一落,周承輝便伶俐的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顧培正跟前,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地。

太子太師位列三公,雖然是虛職,卻已經是文臣裏極高的榮譽了,建安帝對顧培正不可謂不厚,這沒有教過太子周璨,卻還被封了太師,又負責教未來的太子,也算是保他三代了,顧培正的目光建安帝身上落到在自己麵前一揖到地,自己不發話,根本不會直腰的周承輝背上,心裏一陣兒絕望。

原來他顧忌士林清譽,不願意直接表明廢太子的立場,打算隻在後頭推波助瀾,可現在,為了將來,他準備撕開臉跟建安帝建議廢太子了,偏偏又跑出這麽個皇太孫來,顧培正好歹也是讀書人出身,這公然當著周承輝的麵建議建安帝廢嫡立庶,他還真有些做不出來。尤其是他很清楚周承輝的實力,真要是被周承輝反詰,人就丟大了,就算是想拿昌王的能力說事,可昌王也隻比周承輝大著兩三歲,倒是跟著以親王的身份聽政了,卻沒有辦過差,顧培正也沒臉出來說,昌王就一定比周承輝強。

“朕知道你是有大才的,叫你給一個十幾歲的小兒做先生,也確實是委屈了你,可是承輝不一樣,等過幾日,朕就下旨封他為太孫了,你不是在教尋常兒郎,是在為大晉教導出一位名君,”見顧培正看著周承輝隻是不出聲,建安帝歎了口氣從玉階上下來,扶了顧培正的肩道。

罷罷罷,顧培正掃了一眼滿殿的太監宮人小道士,再看看沒有自己的話,就不肯直腰的周承輝,“皇上的厚愛,臣萬死難報,”說著顧培正便在建安帝麵前跪下了。

其實在周承輝眼裏,父親周璨是最像皇祖父的一個了,兩人都是忠厚有餘,頭腦不足,偏還都覺得高高在上,無人能騙得了他們,就像現在的顧培正,建安帝看著他們這“師徒”兩個,一臉的欣慰,可根本沒想到,顧培正至始至終,也沒有真正受了他的禮,他們兩個其實心裏都清楚的很,這“先生”跟“學生”,是給建安帝看的罷了。

不過周承輝心裏,也沒有打算拿顧培正當先生,這種挖空了大晉半壁江山的蛀蟲,將來給他個善終,已經是周承輝最大的仁慈了,敬他為師?還是算了吧。

“皇上,其實臣今天來,是想懇請皇上改立昌王殿下為太子的,”等周承輝走了,顧培正還是將自己的建議說了出來。

建安帝又不是真傻,自然知道這個陪伴了自己三十多年的老臣的心思,可是這天下間的事,不是他一個人說的算的,也不是顧培正這個首輔能完全左右的,現在這樣的決定,在建安帝看來,已經是最周到的安排了。

“太子雖然無能了些,可是這不也是朕這個做父皇的沒有好好教導的結果麽?還有琛兒,你是首輔,這往太子府裏安插人手,是個什麽罪名,你比誰都清楚,”建安帝拍拍顧培正的肩頭,“難不成,朕要將皇位傳給靜王?”

如果真的傳給了靜王,隻怕將來不但是太子,連昌王這個曾經一心算計會儲位的皇子,也活不成,“可太子他,真的不堪為帝啊!如果大晉內憂外患,要的是英主,而不是庸主啊!還請皇上三思。”

內憂外患?顧培正不是時常跟自己說,如今大晉國泰民安麽?怎麽又成了內憂外患了?建安帝覺得顧培正著實是有些僭越了,“行了,朝廷到底是個什麽情況,朕心裏也清楚,如今文有你跟張明冀,武有康親王,哪裏來的內憂外患?就算是太子庸碌一些,但心性卻不差,更不是個狠心的,至於國事,不是還有承輝麽?朕今天就將他交給你了,你給朕教出一個英主來就是!”

一直候在殿外的現任張天師,估摸著顧培正說話的功夫不短了,喊了聲“無量天尊,”慢悠悠的踱著步子進來,“皇上,研經的時候到了。”

這廝來的真不是時候,顧培正恨恨的瞪了張天師一眼,暗罵他滑頭,自己幾次遞話叫他幫著勸建安帝廢太子,張天師根本不予理會,現在又來趕自己,顧培正就想不明白了,先張天師跟自己私交頗好,為什麽他的這個徒弟,就這麽冥頑呢?

“行了,你回去吧,有什麽事,隻管跟劉恒商量就是了,再跟禮部知會一聲,欽天監選個吉日出來,朕正式立承輝為太孫,嗯,也不必再開什麽太孫府了,輝哥兒還小,就搬到前頭的清平殿去吧,那裏離內宮遠,上朝也方便,出宮也方便,”建安帝跟張天師倒是相得,見他進來,也不再留顧培正,直接揮手叫他退下。

這皇城內的一舉一動,自然有無數雙眼睛看著,沒多大功夫,顧賢妃的長春宮裏已經是一地碎瓷了,顧賢妃急急的派了人出宮往昌王府送信兒,說自己病了,叫兒子周琛進宮看她,可是人還沒有出去呢,鄭皇後那邊已經有派了太醫過來:聽說賢妃娘娘病了,皇後遣了太醫給娘娘瞧瞧。

這太醫一出去,顧氏自然就“病”,等昌王進宮時,顧賢妃已經服了藥睡下了,昌王畢竟是成年的王爺,不能在宮裏久留,無奈之下,隻得往無極宮去見建安帝。

而昌王妃沈氏這邊兒,就更簡單,鄭皇後直接一道懿旨下來,做為親兒媳婦的沈氏,自然要留在長春宮裏侍疾,而沈氏的小兒子,留在長春宮裏過了病氣可如何得了,好吧,做為嫡祖母的鄭皇後,自然就勉為其難的幫著照看照看,小小的周承浩就被接到了坤德宮。

昌王周琛到了無極宮,也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反倒是被建安帝好好囑咐了一番,對於這個兒子,建安帝還是個好父親,他完全沒有追究周琛往太子府安插人手,算計自己嫡兄的過錯,反而苦口婆心的勸周琛,要好好跟周承輝搞好關係,並且向他保證,不論將來自己在不在了,都沒有人會對昌王府不利。

周琛哭了半天,最終也隻是得到了建安帝往長春宮探病的承諾,他心裏恨的咬牙,臉上卻又不能露出怨恨之色,隻得又給建安帝磕了頭,默默從無極宮退了出來。

直到現在,周琛也不能接受自己輸了,更想不明白自己怎麽就輸了?想想建安帝半安慰半敲打的說這天下就算交給了太子,也照樣能繁榮昌盛的話,周琛就鬱悶的要吐血,那塊泰山石,他敢指天發誓,那個所謂的祥瑞跟自己半點關係也沒有,可是誰會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