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一百零八壽宴
一百零八、
自己這是在吃醋?看著開心的直轉圈兒的周承輝,楊驕也蒙了,她活了兩輩子,還真沒吃過“醋”!難道現在自己就開始為了周承輝跟人爭風?楊驕心裏一緊,這可不行,“你胡說什麽啊?我再不懂事,也幼承庭訓,知道女子應該寬和大度,再說了,芯娘與我有什麽關係,我吃她什麽醋?你胡說什麽?”萬萬不能讓周承輝心裏留下自己小氣沒度量的印象。
“我自然沒胡說,是你不懂得罷了,”周承輝得意洋洋的俯身看著楊驕,原來這姑娘也有這麽可愛的時候,“那天從馬家出來,你就不高興了,你一定是見我跟表妹一起去了表姐那裏,嗯,之後你又看見表妹跟我很親熱,就不高興了,一定是的!”
那戲文話本兒裏也說過,心裏想著一個人,在意一個人,才會不願意他跟別的人親近,不然怎麽會有“爭氣吃醋”的話來?
原來自己表現的這麽明顯?被周承輝這麽篤定的一說,楊驕的心一陣兒狂跳,卻又無力反駁這個事實,臉不覺就更紅了,訥訥道,“你胡說,芯娘是你的表妹,跟你親近也是應當的,我有什麽不高興的?不是,你們親近,與我何幹?輪得著我不高興麽?”
“你是我未來的妻子,你不高興我跟別的姑娘親近,再應該不過了,”周承輝覺得這葡萄架還真是個好地方,以後自己的院子裏真的要搭上這麽一架,“隻是你這不高興也確實沒理由,你看我理她了?她撫琴我避都沒認真聽,腦子裏就想著,什麽時候再聽你彈一曲《十裏埋伏》。”
楊驕現在根本沒有心力去聽周承輝說什麽,隻覺得他彎腰看著自己的時候,跟座山一樣壓下來,叫她連氣都透不過來了,她強忍著不叫自己去撫狂跳的心,努力邁著步子向後退了兩步,“你快去坐著,一會兒青梅要上茶了……”
若再這麽跟他呆下去,楊驕會窒息而亡的。
見楊驕緊張的聲音都是抖的,周承輝舍不得再迫她了,拉了她的手道,“好,咱們一起坐著去。”
“馬家表妹是長的不錯,可是自小美人兒我見的多了,她那模樣也出色不到哪裏去,而且我喜歡的是聰明性子好的,”周承輝漫無目的的在楊驕的手心裏畫著圈兒,心說其實就是你這樣的,“你隻管放心就是了。”
原來他不在意馬芯娘,雖然不太肯定周承輝說的是不是真話,可楊驕沒來由的心裏還是一陣兒歡喜,不由嗔了他一眼道,“我不是說過了麽?跟馬三姑娘無關,哎呀,你在做什麽?還不快放開!”楊驕被周承輝捏的手心兒發癢。
“我這是在幫你看手相麽?你這人,還真是沉不住氣,”周承輝被楊驕一瞪,隻覺得那雙美眸中蘊含對自己的無限情意,若是她肯給自己親兩下就好了。
“行了,我不要看什麽手相,你快撒手,小心叫我哥哥看到了,會打你的,”周承輝的耳朵尖兒都紅了,而且手指居然還順著自己的手心撫到腕上,楊驕猛然的抽出手,不肯叫他再這麽胡為下去。
“你不用擔心,仁皖兄打不過我,”周承輝遺憾的看著空了的手心,想再將楊驕的手拉過來,卻見她將手縮到袖裏,不由失笑,也不好意思再伸手了。
“你還沒問我從你的掌紋上看出什麽來呢,”周承輝斂了心神,一本正經道。
楊驕才不相信他會看手相呢,不屑的撇撇嘴,“你能看出什麽來?我的出身來曆,你不都一清二楚麽?楊家三代隻怕也被你查清楚了,有什麽說不準的?”
“那倒是,可你不想聽聽你的姻緣?子女?夫君以後疼不疼愛你?”周承輝最終還是沒忍住,伸手在楊驕已經滴血的臉上輕輕搗了搗,“我都沒說什麽,看這臉紅的。”
這人真是不能再理他了,楊驕覺得今天自己真是撞鬼了,坐在這裏被他調笑,“我去看看我哥哥忙完沒,出來的時候不短了,要回去了!”
說著頭也不回的跑了。
自己是準備告訴她,將來她的夫君一定會隻疼愛她一個,然後跟她生上一堆兒女,她會成為天下最尊貴的女子,過上最美滿的生活,周承輝無奈的看著楊驕轉過小小的月亮門,揚聲道,“你不喝茶啦?”
今年的萬壽節趕上了建安帝五十五歲整壽,按理說,應該是極其隆重熱鬧的一年,事實上,朝廷也這麽安排的,不止是盛京城內外彩旗招展,鮮花鋪地,各街口也都用塗了彩漆的毛竹跟彩絹搭起了高高的拱門,各府為了體現對皇上生辰喜悅之情,更是提前幾天就開始施米舍粥,硬是將盛京城烘托的比過年還要熱鬧。
不過這些熱鬧,也隻是做給不知情的百姓看的,朝堂上現在為了是不是廢太子,要不要讓昌王取而代之,昌王到底有沒有提前覬覦太子之位,算計自己的兄長,鬧的一埸糊塗,建安帝就算是躲在無極宮,宮門外也照樣有言官蹲守,哭著喊著請皇帝接見,直到萬壽節這日,朝廷正式輟朝,人才算是散去。
因著輟朝,建安帝總算是清靜下來,他生怕再在自己的壽辰時再因為兩個兒子的事被朝臣們糾纏,萬壽節當日,在禦殿接受眾臣跟勳親們的朝見之後,建安帝連壽禮都沒有一一看,便直接帶了宦官往後宮去了。到了太後跟鄭皇後那裏,那些命婦們,總不至於再跑上來跟他提立誰為太子的事兒了吧?
朝臣們見建安帝走了,也沒有再糾纏他,於立嫡派來說,太子現在還在太子府裏呆著,那他就是讖語裏的“真龍”,皇帝還是認周璨這個太子的,左右這些年太子也沒有出現過,大家也都習慣了,而支持周琛的大臣,因為乍見久不出門的顧培正,個個心情激動,顧培正不說話,他們就算是有滿腔的諫言,也都憋了回去,就等著領袖振臂一呼。
顧培正也打算在張明冀念完祝詞之後,出來請皇上為了大晉的江山社稷,重議立太子之事,可沒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呢,建安帝就甩甩袖子跑了!
外殿的壽宴上少了主角,後宮裏卻花團錦簇,鶯聲燕語一派繁華,雖然赴宴的夫人太太們,雖然心思也都在這太子到底誰坐上,麵上卻根本不會表現出來,簇擁著薑太後,好聽的話不要錢似的往外送,直將薑太後捧的笑不可抑。
“皇後瞧瞧這些人,個個跟嘴兒上抹了蜜一樣,被她們這麽一誇,哀家都以為自己在過壽呢!”薑太後看著圍著自己的一圈兒命婦,笑容可掬道。
“能哄母後您開心,也是她們的虔心到了,”鄭皇後還要帶著所有命婦給皇帝行禮呢,此刻被身上的大禮服給捂的心情煩躁,但她卻不能在麵上表現出來,含笑向薑太後道。
“如今皇上春秋正盛,太後娘娘您曾孫都有了三個了,待過些日子,靜王爺娶了王妃,也就是天家,才能這麽喜事連連,叫人想想,都止不住要笑呢,”鄭皇後的娘家侄媳隨手又是一碗迷湯。
“你們啊,我的曾孫不就你姑母的孫子?我的福氣還能大過她去?”薑太後笑著點了點說話的婦人,比起鄭皇後來,她終是差著一些,鄭氏是國公府嫡女,她隻是平民家的女兒,鄭氏貴為中宮皇後,皇帝原配,她卻是一步步苦苦掙紮,才有了今天。
自己是最有福氣的?鄭皇後一哂,好好的國公府嫡女,原以為嫁進天家,成了最尊貴最幸福的女人,結果卻落到二十年來獨守空房,現在這些年,數月見不到丈夫一麵,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這些也還罷了,還要時時為兒孫的命運提心吊膽,苦苦謀算,鄭皇後撫了撫裙角的金鳳,笑道,“母後說笑了,您才是咱們大晉的老祖宗呢,臣妾這些年,享的還不是您的福庇?”
老康王妃曲氏今天隻帶了周蓓兒過來,她跟薑太後也算是妯娌了,年紀差的也不遠,且本身又出身山東大族,薑太後跟鄭皇後心中的不足自然了如指掌,現在聽她們互讚福氣,笑道,“太後跟皇後都是福澤深厚之人,不然憑什麽去母儀天下?”
她滿眼羨慕的向身邊的貴婦人們道,“就看看太後跟皇後相處的如母女一般,皇後娘娘對咱們太子妃娘娘也是放在心窩子裏疼,我問問你們,有幾家的婆媳能做到如此?”
“可不是麽?要不怎麽說皇家的一言一行都要垂範天下呢?太後娘娘仁慈寬和,皇後娘娘孝順賢德,太子娘娘貞靜守禮,都是臣妾們的典範,”見老王妃這麽問,底下的人哪敢說個“不”字來,又紛紛將座上這三位最尊貴的女子給挨個兒讚了一遍。
“你呀,自己不帶兒媳過來,偏還打哀家來打趣,”薑太後被大家又是一通恭維,心裏原先的那點兒不甘也淡了下去,笑罵曲氏道。
“臣妾哪有娘娘您的福氣啊,四世同堂不說,媳婦,孫媳婦,也都是個頂個的人尖子,臣妾呢?”這種話也隻有向薑太後報怨報怨了,曲氏歎了口氣,“臣妾是真心羨慕娘娘啊!”
要說也是,這曲氏的出身可比自己好太多了,結果呢,弄了那麽個來曆不明的媳婦進門,攪的家宅不寧的,薑太後遙望遠處,“徇哥兒媳婦不是你親自選的?馬家的丫頭哀家看著很好,待她進了門,你就可以過幾天安逸日子了。”
今天盛京城裏但凡數的上的人家,都將女兒帶來了,遠遠看去,少婦們鮮妍的玉麵跟頭上的珠翠交相輝映,如同一幅最美的春景圖。歸德侯府就排在幾家國公府後頭,薑太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世子夫人劉氏身邊的馬家姐妹,“馬家可真是出了一對姐妹花。”
鄭皇後也順著薑太後的目光看去,笑道,“可不是麽?尤其是馬家最小的那個姑娘,真跟個玉人兒一樣,”說罷又向陪坐城身邊的貴婦們道,“你們也別都圍著娘娘了,快騰騰地方兒,娘娘跟本宮還要見見咱們盛京城裏的漂亮姑娘們呢!”
鄭皇後自己也有心好好借這個機會將盛京城裏家世不錯的姑娘們都過上一遍,一早牛恬妃就來說過,想除了李讓之外,再給兒子周珩選一個側妃,鄭皇後心知道牛恬妃的心思,李家家世雖強,但對於沒有野心的靜王來說,助益有限,甚至將來未來不是個短處。這牛恬妃選媳婦不看家世了,就格外想挑個人品才貌出挑的媳婦,結果,兒子看中的這個李讓,容貌也太過尋常了些,比不上梅氏,比不了沈氏,是個婆婆心裏都難免喪氣,到底求到皇後這裏來,想給兒子再求個出色的側妃。
而另一重,如果她們的計劃進行的順利,嫡親孫子周承輝的太孫一立,接下來就是太孫妃了,鄭皇後已經開始盤算了,一個太孫妃,兩個選侍,甚至四個才人,這些就算不配齊了,也得挑上幾個才是,可不能叫孫子像建安帝跟太子周璨一樣,偌大個後宮,偏隻迷上了一人。而且她跟薑太後一早就有了默契,這太孫妃的人選,由薑太後說了算,若是薑太後沒挑到自己心裏去呢?鄭皇後不也得給孫子準備兩個自己可心的姑娘?
因著這個目的,鄭皇後今天索性大筆一揮,京城裏四品以上官員家的內眷,全都給請到興慶宮裏來了,就這麽大麵上過一下,然後再重點查探,鄭皇後一定給將自己的孫子挑上幾個可心的女子在身邊侍候。
楊驕今天穿了一件玫瑰粉斜襟兒遍地繡金銀暗花直身長襖,下著素白蘇緞長裙,梳了倭墮髻,戴了正套的赤金藍寶頭麵,澄澈晶瑩指腹大小的藍寶石在陽光的折射下流光溢彩,幾欲晃花人眼。
雖然有了周承輝的承諾,郭氏依然不敢掉以輕心,畢竟最後拍板的人不是周承輝,而她的孫女,做了側妃,也就等於是輸了。
郭氏的盤算很簡單,自己的孫女兒不能當頭鳥,但也不能在兩宮的心裏不留下一點兒痕跡,依她幾代幫著太後選媳的經驗來看,那最出挑的,往往走不到最後,而太過默默無聞的,又會被人看輕了,更會叫兩宮擔心,以後能不能鎮得了場麵壓的住陣,而她的孫女,自然要成為最耐琢磨,真琢磨就越覺得好的那一個。
全城閨秀今天幾乎都出來了,雖然裏頭互相熟悉的頗多,可礙於在宮內,楊驕也隻能跟她們用眼神默默的打招呼,直到她無意中瞟見武明春,才忍不住展顏一笑,衝她微微頷首。
因為沒有西府楊家的威脅,楊驕也鮮少再往常家去了,理由她也在給武明春的信裏說清楚了,畢竟韓書雪跟西府楊家的事鬧的滿城皆知,做為同枝,她也頗覺尷尬,不好再在她們跟前晃了,武明春是個爽快性子,聽她說的有理,直接幫著她跟大家解釋了,左右楊驕原先跟常錦瑜她們也不是一個圈子的,交情有限,也就自然而然的冷了下來。
不過這次楊驕曾經在常家見過的幾個人都來了,尤其是,她居然看到了韓書雪!
“那姑娘年紀也不小了,最不能一直躲在家裏吧?不過也是房夫人心腸軟,還肯帶著她出門,”王夫人也看到了韓書雪,向楊驕笑道。
“不是房夫人心腸軟,是韓大人心太偏,這男人啊,心一旦偏了,就沒有道理可講,更不會去在乎什麽規矩,”郭氏冷冷一笑,看了一眼身旁的楊驕,有些現實,早些叫孫女兒明白,比糊裏糊塗的強。
現在的祖母已經不是以前把個把自己攬在懷裏,由著自己胡鬧的祖母了,楊驕輕輕點點頭,卻無端的想起那天在高家宅子裏,周承輝跟自己說的話,隻覺兩頰發燒,忙將頭轉到一側,“今天來的人可真不少。”
是不少,現在時局這麽緊張,作為內眷,也不可能真的“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哪得知?”,該出來交際應酬探聽消息,是一點也不能少的,王氏以為楊驕是被這陣勢給嚇著了,拍了拍她的手道,“這個節骨眼兒上,又是這麽好的機會,哪裏能不來呢!聽說今天娘娘開恩,四品以上的命婦跟內眷都可以進宮共襄盛事,這人啊,哪能不多呢?”
就算不為打探消息,自己或者是女兒晉見過兩宮,還領著禦宴,說出去,都是一件極體麵的事兒,任誰都不會舍得錯過這個大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