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一百死心
一百、
周蓓兒替楊驕送完信兒後,就看著曲氏跟郭氏走了,之後再也沒有見人回來,她按著曲氏身邊嬤嬤的話,裝作無事將今天請來的朋友一一送走了,又聽說楊驕跟郭氏已經走了,便急匆匆的往榮恩院裏趕,可到了榮恩院之後,卻聽說曲氏跟周克寬往定毅軒去了。
去了周徇那裏?周蓓兒心中一動,聯想今天黃宜恩的異常,大概已經猜出了丁湘雲跟周昧的計劃,不由一陣兒冷,哥哥為了世子位算計親弟也夠黑心的了,親生母親也如此,就真的叫人膽寒了。
沒想到正遇到丁湘雲身邊的陳嬤嬤跟周昧在榮恩院外竊竊私語。
周昧看到周蓓兒過來,如同遇到了救星,他萬萬沒想到,在自己府裏,有丁湘雲,張影心跟黃宜恩幫著,都沒有算計到周徇,現在好了,母親跟妻子都被關了起來,自己連重華院都進不了,唯有希望這個在曲氏跟前得寵的妹妹能替他跟母親說說話,起碼得先將母親放出來,他還想著叫丁湘雲進宮去見顧妃呢。
周蓓兒也急切的想知道曲氏她們到了黃宜恩院子之後發生了什麽事,她看了一眼陳嬤嬤那老淚縱橫的臉,心中一動,別人還罷了,這個陳嬤嬤才是丁湘雲真正的心腹,當年丁湘雲的陪嫁中,最得信任的就是無兒無女孤身一人的陳嬤嬤。
“大哥,到底出了什麽事?母親怎麽就被祖母關起來了?可是有什麽誤會?”周蓓兒換上關切的神色。
“我也不知道啊,這不陳嬤嬤跑來告訴我,我才知道的,唉,咱們快進去吧,”周昧隻是搖頭,這些事,周蓓兒不知道最好。
曲氏看到兄妹兩人進來,也不理會周昧,隻問周蓓兒道,“人都送走了?可跟陽泉她們解釋了?”
“祖母放心,陽泉姑姑她們都是自己人,聽說家裏有事,也都沒有多問,”周蓓兒向曲氏跟周克寬行過禮後,在曲氏身邊坐下,“剛才走的時候,卉娘的馬車車軸壞了,剛好陽泉姑姑邀了李三姑娘同車,李三姑娘便把自己的車叫卉娘用了,孫女已經叫府裏的匠人去修薑家的馬車了,等修好了,給薑家送回去。”
李讓坐了陽泉的車,現在李家的車裏坐的是薑卉?周昧覺得自己簡直是背到家了,可現在就算是借口出府,隻怕也趕不及給昌王送信兒了,一時心亂如麻,呆在那裏出神。
“你過來有什麽話要說?可是給你母妃和媳婦求情來了?”周昧的神色自然躲不過曲氏的眼睛,若不是礙於物議,她現在恨不得直接將這個來路不明的孫子直接送到莊子上關起來,在府裏謀害自己的親兄弟不說,居然還將手伸到了三皇子的婚事上去,今天分明是他在外頭要謀算富陽侯府的姑娘,這就是給康王府結仇來了!
“怎麽了?想什麽呢?沒話說你就回去吧,從今兒起你就住到外院去,這陣子你母親跟媳婦都病了,你就不要出門了,老實在家裏呆著吧!”見周昧不吭聲,曲氏拍了拍身邊的炕幾,道。
“啊?祖母,今天的事跟母妃沒有關係啊,祖母誤會母妃了,是孫兒我處事不周,想著跟二弟是親兄弟,也沒有什麽忌諱的,看他醉了,剛好我又準備往宜恩院子裏去,便叫他一同過去了,想著我們兄弟抵足而眠,也好好說說話,”
周昧已經見過黃宜恩了,知道楊驕死活不上黃宜恩的套,而黃宜恩礙於身份,又不能硬拽,不過現在,這也給了他一個辯解的機會。
周克寬看著周昧紅口白牙的說著謊話,還臉不紅氣不喘的,氣的從椅子上跳起來,飛起一腳將周昧生生踢飛了出去,帶著自己的親兄弟到妾室的屋子裏“抵足而眠”?當家裏的長輩都是傻子麽?喝醉了,親哥哥給弟弟喝那樣的酒,那麽下次,再送到兒子口邊的,得是一杯鴆酒了!
“啊,父王息怒,”周蓓兒看著重重撞到牆上的摔到窗下的周昧,嚇的花容失色,急忙跪在周克寬麵前為周昧求情,“女兒雖然不知道出了什麽事,父王要罰大哥,必是大哥錯了,可是還望父王念在骨肉之情上,手下留情,畢竟傷在哥哥身上,最痛的還是父王跟母妃啊!”
傷了周昧自己疼不疼?周克寬不知道,但是丁湘雲是一定會疼的,還會啼哭不休,以前自己也曾想讓周昧繼承衣缽,將他帶到演武場習武,結果換來的卻是丁湘雲的抱怨跟淚水,“你問問他做的什麽事?連蓓娘都知道骨肉之情,可是這個畜牲卻毫不念兄弟之情!”
“蓓娘回去吧,這兒沒有你的事了,你母妃跟嫂子都病了,暫時管不得王府裏的事了,從明兒起,你就跟著祖母學理家吧,快回去歇著吧,”這樣的醜事,曲氏並不打算叫孫女知道,擺擺手叫周蓓兒退下。
“你也不必再做此惺惺之態,今天你們的盤算我已經查的一清二楚了,給自己親弟弟灌春酒,再引到自己妾室院子裏去,而你人卻跑的無影無蹤,圖的是什麽?真以為毀了徇哥兒的名聲,世子之位就是你的了?我今兒就明話告訴你,這世子之位,絕對不是你能肖想的,至於為什麽,等將來有機會了,去問問丁氏便是了,”
今天的事已經拖累了楊驕了,曲氏不願意再毀她的閨譽,直接將她摘了出來,“你也別想往你嶽家那裏救援,我堂堂康王府,還不懼一個次輔,你那個媳婦,不賢不孝,我這裏休書都準備好了,你們再鬧騰,我就叫人直接將她送回娘家去!”
自己為什麽不能做康王府的世子?叫他去問問丁湘雲?曲氏這兩句話,如果一道驚雷打在周昧頭頂,生生將他從溫暖的人間打到了十八層地獄,“祖母……”
尚有的一絲清明告訴他,自己絕對不能表現出什麽都知道了,他應該感覺到詫異,委屈,甚至不滿,卻不能“理所當然”,“父王,兒子是您的嫡長子,從來沒有犯過大錯,為什麽?”
周昧在自己十歲的時候,就知道他不是周克寬的兒子了,他清楚的記得,他曾問自己的母親丁湘雲,為什麽自己貴為康王長子,卻不能進宮讀書?而是去了宗學?為什麽還會有人說他是“野種”?
也是那一天,母親丁湘雲哭的昏了過去,而陳嬤嬤將他真正的身世告訴了他,他才知道周克寬根本不是他的父親,而是他的殺父仇人,而且周克寬手上,還沾了盧家數十條人命!這一切,就是為了能將美麗的母親據為己有!
後來母親告訴他,因為肚子裏有了他,為了保他的性命,她才忍辱負重跟著周克寬來到了京城。
自此以後,為自己的生父,為母親,為盧家的親人報仇,成了周昧一路走來最大的動力,算計周徇,除了因為他擋了自己當世子,最終得到整個康王府的路外,還有,就是他是周克寬的兒子,他要自己的仇人斷子絕孫!
到底是自己從小看大的兒子,周克寬看著周昧蒼白的臉,不甘的眼睛,忽然想到丁湘雲生下他時,向自己默默垂淚的樣子,當年因為自己忤逆母親也硬要將丁湘雲迎為正妃,她一進門便不得母親的歡心,就算是挺著大肚子,得到的也是鄙夷不屑的目光,等她拚了命將周昧生下時,母親更是看都沒有親自看過,當時自己是怎麽承諾她的?一定會好好待他們的兒子,可現在,自己終是要失言於她了。
“不論怎麽樣,徇哥兒都是你的親弟弟,你這樣對他,我如何敢將王府交給你?”可想到最像自己的二兒子,周克寬還是狠下心來,左右都是妻子的骨肉,何況周徇心性比周昧好的太多,將來也不會虧待自己的親兄長。
看來周克寬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知道了當年的事,更不知道不是他的親生子,周昧這才放下心來,他抹了一把唇邊的血跡,“祖母您要相信孫兒,孫兒真的沒有害二弟的心思,這真的隻是誤會,孫兒隻是看二弟睡著了,剛好前頭又有人來找孫兒,何況當時宜恩並不在院子裏,這一切都是孫兒沒有想周全,跟母妃和張氏沒有關係,祖母不要錯怪了她們!”
周昧太清楚自己母妃在周克寬心裏的地位了,這個時候,隻有她出來,自己才有希望,索性便將所有的過錯攬到自己身上,不住向曲氏跟周克寬哀求。
“你的意思是,叫你的姨娘引長興侯府的姑娘往她的院子裏去,也是你的主意?跟你母妃和張氏沒有半點關係?”雖然已經憶起當年對丁湘雲的“承諾”,可看著周昧那張青白的,完全找不到一點兒自己影子的臉,周克寬還是喜歡不起來,如果說有愧疚的話,他覺得愧對的是自己的妻子,而不是這個從小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兒子,既然周昧願意認罪,幹脆都推給他,或打或關,也算是給了楊家一個交代。
若不是年紀大了,曲氏都想起來照樣給周克寬一腳了,這算什麽?護媳婦護的是非不分了,“你的意思是,那個黃姨娘,叫人踩了楊家姑娘的裙子,然後死拉硬拽的叫人家往她的院子裏去換裙子?而你,又恰巧帶了喝醉的徇哥兒過去歇息?你們真當旁人都是傻的不成?”
“周昧啊周昧,這世上不隻你一個聰明人,你真以為一個思慮不周,就能將所有的事都瞞過去?你跟徇哥兒一起飲酒,那他怎麽就叫人下了藥酒?而你卻好端端的任事沒有?”
現在周昧最後悔的就是這件事了,若不是母親怕事情鬧不大,想出了這個主意,現在他也不會這兒狼狽,如今被曲氏一通質問,除了硬著頭皮說根本不知道酒有問題之外,再找不到一絲辯解的餘地。
“這事兒都是孫兒的錯,孫兒也隻是一時不甘心,母妃跟張氏並不知情,還望祖母看在她們無辜被孫兒牽連的份兒上,饒過她們,”事已至此,周昧也不再狡辯,隻一味求曲氏放過丁湘雲跟張氏,有她們二人在,自己想來也容易脫罪。
“行了,就算是你將過錯全都攬下來,就衝她教出你這麽個不孝不悌,坑害兄弟的東西,就是她的大罪,還有你那個媳婦,勸不住丈夫,管不了妾室,可見也是個無能的,就這樣吧,來人,送大公子到外院去!”曲氏根本不再給周昧解釋的機會,越解釋下去,自己那個兒子心就越軟,沒準兒就該幫著周昧給丁湘雲求情了。
“母妃,丁氏……”
果然等周昧一走,周克寬便忍不住要給妻子求情了,他回來不了多久,偏又要親眼看著妻子被關,實在是不落忍,何況周昧這麽一說,沒準兒妻子還真是冤枉的。
“你也是統率三軍的大帥,這種話都相信?想想黃氏是怎麽說的?!張氏嫁進來的時候,徇哥被人往內院引,又是以回事?去年刺殺的事又是怎麽回事?憑周昧一個,就能在王府裏成事?!丁氏眼裏,隻有周昧一個兒子,我們徇哥兒,什麽都不是!這些年,她慣著捧著,何嚐教導過他?”想想丁湘雲的偏心,曲氏有說不完的話,“今兒我把話摞這兒了,這府裏不能沒有王妃,所以我留著她,但一天徇哥不做世子,她一天不能出來!”省得再為了大兒子,做出什麽叫人追悔莫及的事來!
想想無辜被灌了藥酒的小兒子,周克寬點點頭,“母妃放心吧,我心裏有數,我這就回去上折子,徇哥是個忠厚孩子,將王府交給他我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