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了,這個世界真的是變了!

從韓傲雪的原住地出來,這楊偉還是不死心,直接回到了錦繡,半上午在錦繡一般除了保安都沒有什麽人在,媽咪小姐們的生活方式就像那本書來著:早晨從下午開始。而楊偉一進就感覺到了變化,倒不是樓層和地方有了什麽變化,而是這保安裏頭添了許多新麵孔,楊偉這前前後後轉悠了一圈揪住個認識的保安問了半天,原來這總經理早已換人,叫什麽劉寶剛,楊偉卻是不認識,再問韓傲雪,那小保安說,早就走了,領著一幫子東北娘們都走了!

“那王成虎他娘滴總還在吧!”楊偉這眼一瞪,脾氣還真上來了,從看守所出來一天,這變化也忒大了點,擱誰誰也受不了不是。

那保安一激靈,小心翼翼地說:“楊隊,虎哥也走了,大炮哥下煤礦了,不知道誰安排的!……隊長,你進去後,這兒不但經理換了,這保安也換了不少!”

“**!這他娘還真變天了!好好的換什麽人?”楊偉揪著小保安問道,眼見那保安快被揪著離地了,楊偉這才發現,把他放下來,拍拍膀子說道:“你說吧,我有點著急了啊!”

“隊長,我也不太清楚,那前段時間好像會所打架來著,虎哥帶的頭,後來和新老板弄不到一塊,就拉了幾十號人都跑了,現在聽說好像給賭棍高玉勝手下那棋牌室看場子去了,具體我還真不知道?”小保安說完,一臉擔心地看著楊偉。

“媽媽滴這個蠢貨,我就知道他消停不了!”楊偉罵了一句,回頭一看小保安,揮揮手,你去吧,沒你的事!

楊偉這回頭一忖,這倒也不希罕,薛萍一走,錦繡自然易主,既然已經易主,這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朝大哥一拔人,自己和這幫老兄弟被排擠到門,倒也屬正常!

每一個社會群體中都有他特有的生存法則,比如這個混混群體,典型的有奶便是奶、有錢就當爺的心態,誰能管吃管喝管發錢他們就跟著誰混,要求他們對一位大哥忠心不貳,還不如要求錦繡的小姐們守身如玉呢?你在的時候你是老大,我們跟著你混;你進去了,我們總不能跟著你進看守所混吧!

換了就換了吧,這地方不呆也罷!錦繡之於楊偉的感觸太多,要真離開了這地方,楊偉還一點都不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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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林子、大剛又是怎麽一回事呢?

等到再回到機電公司,卻是又被嚇了一跳,和冷冷清清的錦繡相比,這裏卻是熱鬧得緊。那人,足足增加了幾倍不止,這辦公室、財務科、統計科、機電科、市場部大牌子掛了一溜,一看人卻沒有認識的一個。這楊偉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瞅來瞅去,終於還是逮著了一個認識的,誰!小陳雨。陳雨在辦公室正襟危坐,正看一堆什麽單據。看樣子,這小陳雨也變了,變得穩重多了。

“嗨,小雨!”楊偉在門口叫了一聲,看陳雨扭過頭了,就笑笑招招的。

“喲!楊哥,怎麽是你呀!”陳雨一驚,卻是滿臉笑意地站起來。

“小雨,這怎麽了,這麽多人!”楊偉也不認生,大大咧咧坐到沙發上,陳雨就忙著給找了個杯子倒水。

“沒怎麽回事呀,公司發展壯大了,這人就多了!………哎,楊哥,我聽說你不進去了嗎?”陳雨給楊偉倒了杯水,笑著問道。這楊偉大大咧咧、陳雨是口無遮攔,倆人還真有點共同語言。

“咂,小丫頭怎麽說話呢,你是不是想我進去出不來你才高興?”楊偉有點惱羞。

“嗬……”陳雨吐吐舌頭,說道:“Sorry,Sorry!”

“咂,說人話,騷什麽騷!……小姑娘家家也說粗話!”楊偉喝斥了一句。

“嗬……嗬……我說對不起呢!”陳雨一下子省悟到了說話對象,忙改口了。

“……林子他們呢!”楊偉追著問道。

“跟陳董事長去開明年的煤炭交易定貨會了!郭燕也跟著去了,現在我是辦公室一把手。”陳雨說道。臉上掩不住地得意洋洋。

“那怎麽手機也打不通呀?”楊偉沒有理會陳雨的洋洋自得。

“坐飛機去的,關機了唄!”陳雨道。

“大剛總在吧?”

“請假了,聽說老婆身體不好!”

又和陳雨聊了會才知道,現在拴馬村二號井批複已經下來了,隻等著過了年安監一通過開工呢,其實楊偉知道,這批複的時候,機建就已經開始了,說是明年,說不定早就已經開采了,快批下的時候,要不機電公司要這麽多人幹什麽?看這樣拴馬村以後可是真的什麽都不愁了,兩個煤礦一開,這財源還不滾滾而來。

不過,拴馬村不愁了,好像自己更愁了!

這失落又是一層一層地增加起來,讓楊偉覺得全身有點冷冰冰地難受!

從機電公司出來,楊偉覺得這來之不易的自由,甚至有點不如小號子裏關著痛快。這楊偉想想,還有最後一站沒有去,天廈,天廈會怎麽樣?楊偉這一想,給天廈捅了這麽大個婁子,鐵定要被清掃出門。這麽一想,反倒是全身心放下來了,大不了還是失望吧!大不了,自己卷鋪蓋滾蛋吧!從六歲出家,二十年走過了若幹個地方,這人情冷暖向來如此,有錢的時候高朋滿座,落難的時候眾判親離,這些個逑事自古以來就不希罕!這事楊偉還真不是第一次遇見了。

媽滴,看看去,到底這人走了背字能點背到什麽程度!楊偉狠狠抹抹了臉上落下來的雪花,跟自己說到。要說擔心,他現在除了韓傲雪,其他的人和事還真沒有那麽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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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廈,還是原來的天廈,隻不過這滿天大雪掩映下的天廈更顯得巍巍不群,在一大片建築群中也顯得格外紮眼,不過在這個雪天裏,天廈比平時更顯得有點冷清。楊偉回到天廈直接上了27層辦公區,辦公區裏一位保安剛想攔住楊偉,楊偉一轉身笑著,怎麽,不認識了。

那保安一愣神,麵熟!怎麽想不起來。

“既然麵熟,我肯定不是壞人,你慢慢想啊……”楊偉捉狹似地打趣了保安一句,回身走了,這保安愣著還真沒敢攔,看那楊偉的氣度,倒還真不像個來偷東西的。

楊偉很文雅地敲敲副總經理辦公室的門,裏麵傳來一聲男音,進來。

楊偉這一忖,**,變性了,那周什麽來著,男人婆莫不是真變成男人了。

門一開,兩人對了眼卻是互不相識,那人白白淨淨,一身光鮮,留著了個小胡子,頭發很有型的閃著光,那人看見楊偉,問了一句:你找誰。

“我找周經理,你是……”楊偉見這生人,倒也客氣。

“噢,總經理辦公室,你走錯了……”

“謝謝啊!”楊偉輕輕掩上門,心裏卻是很清楚:連最後掛的這個名,也沒了,老子現在跟兩年前一個樣,黑人黑戶連名字都是現起的。

待再敲總經理辦公室的門,這才聽到裏麵傳來一聲女聲,請進!………楊偉一聽就想起這女的被自己提留著扔到門外的事,這他媽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年河西啊,一轉眼,自己這位置都歸人家了!

卻見楊偉大大方方地進了周毓惠的辦公室,這周毓惠一臉驚訝,還沒愣過神來的時候,就見楊偉已經坐在了辦公室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

“你你……你怎麽出來了?”周毓惠這驚訝的樣子,不亞於見了大白天裏見到了鬼。

“今天怎麽都這麽問,好像我不應該出來似的……我是正式釋放出來,有釋放證明,怎麽,要不給你看看。”楊偉說道。

“不……不是,你怎麽來這兒來了?”周毓惠這一下子見到自己昔日挖空心思要擠走的競爭對手,這心裏可真是震驚的厲害,不是這刑期都沒到嗎?這小子不是來找事來了吧!

“你這兒……不剛才你說請進嗎?……還有,好像這是我的辦公室呀?”楊偉也歪著頭問周毓惠,這時候看這女的驚訝的樣子,楊偉已然沒有了氣忿,想起幾個月前這周毓惠就像小孩過家家一般給自己使絆子、出難題,現在就覺得逗逗著一本正經,學曆經曆加資曆都有的女經理,有個感覺叫:好玩。

“噢!”周毓惠終於回過神來了,扶扶自己那小無邊眼鏡,正色說道:“楊總經理,第一屆天廈集團董事會已經免了您的職務,現在,我才是天廈大酒店的總經理,所以,我請你出去,否則,我要叫保安了!”這話音裏怎麽說來著,有點鑄躇滿誌地說。

“嗬………要不,你叫叫……”楊偉雙手交叉著做了個展臂動作,就聽到指關節“啪、啪、啪”幾聲響聲,聽得周毓惠心裏撲通通跳了好幾下。一下子想起了那天楊偉在天廈力挑倆保鏢的凶相,話說著卻不敢動手拿電話。這到過來一想,周毓惠這才明白,這前總經理看守所都來來回回若幹次了,還怕幾個保安不成!

“楊經理……這,這是天廈集團定的事,和我本人可沒關係,你總不能衝著我來,跟我過不去吧!”那周毓惠一看楊偉這痞相,話是先軟下來了,好漢都不吃眼前虧,好女呢,就更不能吃了。

“那周什麽來著………我也告訴你,是你大驚小怪,見了我就想叫保安,我有那麽不堪嗎?我是非禮你了還是騷擾你了!我就非禮也不能非禮你這樣的呀,你還別性別裏填個女字就把自個當美女啊,當年我在錦繡那個姐兒拉不出都不比你差!………這是我辦公室好不好,我就想來拿回我的東西……………還有,你Y還是歸國什麽海龜來著,怎麽連點法律都不懂,要撤我的職務,你得提前15天通知我本人或者登報聲明,我好歹也是天廈總經理,你這不經我同意就進我辦公室,扣留我的私人物品,這是違法的知不知道!”楊偉這連珠炮也似地噴了一通。

那邊周毓惠聽著是臉上一陣紅一陣,敢情這天廈總經理在楊偉眼裏還不如個小姐!再聽這楊偉說開了這法律條件,別說,還真是有點道理。看來這看守所是好地方,流氓一進去就跟大學生出國成留學生一樣,鍍金歸來,成有文化滴流氓了,這還真不是咱能對付得了的。

“楊總經理,要不,我先走,您坐這兒!”那周毓惠被說得啞口無言,最後圓了句場。原本自己在口舌上還能占點優勢,看來,這流氓升級了,自己這最後一點優勢也喪失了。

“哈哈………得得,你壓根還就不沒想過當什麽逑總經理,懶得跟你磨嘴皮了,把我的東西給我拿來,老子還等著回老家放羊呢!”楊偉說著說著這老話重提了,無賴的得性是一覽無餘。這話也就是別人家兩句,這要真恬著臉坐這兒,楊偉可辦不出這事來,況且,自己這水平有幾斤幾兩他自己是最明白,要能坐穩,早坐穩了,那還能等到今天。

“楊總,您那東西,我交給陳董事長了!”周毓惠小心翼翼地說道,這當會,還真不敢惹這位爺,看樣子,這貨升級了,文鬥武鬥自己好像都已經不在一個層次上了。

“那好,陳大拿總不能帶著我東西去開會吧,你自己想辦法,把我的東西拿給我,給你十分鍾時間啊!否則的話……”楊偉頓了頓,看看周毓惠像個受驚的小兔子似地看看自己,這呲笑著的臉馬上一變,又正色地繼續說道:“否則我就報警,告你非法侵占我的財物,知道什麽非法侵占嗎?就是偷我東西………愣著幹什麽,天廈都成賊窩了,還不快去?”

楊偉這口氣一重,周毓惠一激靈,轉身就快步出去了,這出去一想又不對勁,怎麽人家來我這兒了,居然還被人用報警詐唬我呢?這事那跟那呀,怎麽就覺得別扭。

屋裏這楊偉卻是哈哈笑了起來,看來看守所這套沒白學,連這周毓惠也被他說得大眼瞪小眼,要擱平時,楊偉是鬥不了嘴的,早上手了。現在看來,這嘴有時候就是比拳頭管用。

過了足足有十分鍾時間,楊偉才聽到樓道裏高跟鞋的脆響,那周毓惠開口進來,手裏提著楊偉的箱子,後麵跟著那位楊偉剛剛見過的人,提著楊偉那筆記本包。兩人把東西依次放到了楊偉麵前。楊偉隨意地打開自己的箱籠,嘴裏喃喃地說著,這陳大拿這貨手腳就不幹淨,沒偷我的東西吧。

旁邊站著倆人可就有點哭笑不得了,還以楊偉存著個什麽值錢的古董呢,一開箱卻看見那箱子裏洗得發白的綠軍裝、一本不知道什麽年代的破書,幾個不起眼的物件明顯沒有一樣值錢的東西,居然被楊偉像寶貝似地輕拿輕放,整整齊齊地放回了箱子,合上了。兩人對視一眼,這想法可就不約而同了:難道擁資數億的陳董事長,會對這破爛感興趣不成。

“好了,二位忙啊,就別送了!”楊偉起身拿起自己的東西。

那小胡子忙迎了上來,說到:“留步,楊偉兄弟吧,久仰大名,中午我還想請您吃頓便飯!”

“你是誰!咱倆好像沒什麽交情吧!”楊偉停下來問道。

“鄙人複姓歐陽、名日成,天廈副總經理,早就聽說過楊總的大名,這樣吧,我到天廈給您安排個房間,你住著,陳董回來還有事跟您談!”歐陽的話非常客氣。

“不用,我有地方住!再說,我也住不起你這天廈。”楊偉冷冷地推辭了一句,轉身要走。

“那,楊總,要不我給陳董打個電話,你們直接說!”歐陽又邀請道。

“不用了,他不找我,我也會找他的……”楊偉卻不想呆了,頭也不回地拉開門,揚長而去。

背後留下的兩個人,傻愣了半天,還是周毓惠先開口了,開口決了自己心裏的疑問:“歐陽經理,這楊偉不會是越獄出來的吧?………他什麽來路呀,這麽囂張。”

“錦繡的一保安!”歐陽說道。

“保安,……這保安又是不國安,牛氣什麽!”周毓惠不信地問道。

“哈,過河的卒子頂大車呀!要真是國安還好辦。………周總,陳董事長不在,這人再來千萬別惹著!這小子現時下是鳳城有名的惡棍!在當惡棍以前,是歌城這行裏有名的攪屎棍,他到哪兒哪兒就安生不了。”歐陽說道,楊偉風光的時候他正在看守所關著,不過這楊偉的事跡他還是聽過一點的,要在歐陽日成的心裏,起碼這楊偉和張東猛能劃等號,這些人能有多大能量他是最清楚的。

“噢!”周毓惠應了聲,卻是滿肚子狐疑!要說搞個什麽服務項目、管理製度周毓惠在行,要論這什麽道上路上的事,周毓惠基本等於個文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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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偉出了天廈,這一尋思,所有的路全斷了,所有的期望好像也破滅了,現在,自己隻剩下一個去處了。二十分鍾後,楊偉出現了回遷小區的門口,這裏是他心裏的最後一站,找到一個不起眼的單元,一摁門鈴,過了半晌門才開,卻是個女人。誰,虎子媳婦,月娥。

還沒進門,虎子那虎頭虎腦的兒子跟在月娥背後就鑽了出來。楊偉不容分說,一把把小虎頭抱到懷子,想用老辦法,臉上的胡子紮紮小虎子,一紮小虎子咯咯地笑,這才發現,今天臉刮幹淨了,沒胡茬子了。

“哥,您來了!”那月娥把楊偉趕緊讓進家裏,幫楊偉掃掃身上還留著的雪花兒,小虎頭就忙著把手伸進楊偉的包裏,摸著那筆記本要往外拽,這月娥又是手忙腳亂地把楊偉的東西趕快放到高處。

“虎子呢?”楊偉剛剛坐下,這問道。估計問也白問。虎子這三天兩頭不在非常正常,大家都習慣了,這貨要天天守在家那也去,那鐵定是幹了什麽胡事了。

“前個中午回來了一趟,後來就沒見人!”月娥又麻利地給楊偉倒上水,說道:“哥,你還沒吃飯吧,我給你做!”

月娥手腳麻利地給楊偉倒了水,和起了麵。小虎子跟楊偉卻是非常熟的,賴在楊偉的腿上不下來,把一塊沾著口水的餅幹遞到楊偉眼前,楊偉就笑了,這孩子是把你當朋友,要跟你分著吃餅幹呢……楊偉默默感受著這溫馨時刻,一邊逗著虎頭玩一邊又問了句:“月娥,虎子這段時間沒惹什麽事吧!”

“沒有吧,不過他這段挺不高興的,我沒問。”廚房裏聽到啪啪打火的聲音,月娥這鍋放上了,估計是老三樣,拉麵、酸菜、疙瘩湯!

一頓熱騰騰地飯吃得楊偉滿頭冒汗,楊偉吃著這月娥就忙著給楊偉收拾那間小臥室,這月娥話不多說,這心裏卻是明白的很,楊偉哥這次,估計又是沒地去了!草草地吃過了飯,楊偉抱著小虎頭就進了小臥室,跟自己家裏一樣拉開了被子,在被窩裏逗小虎頭玩,逗著逗著這小虎頭反而先睡了,楊偉這笑笑,摟著小虎頭,也沉沉地睡了。

這兩年來,每當失意或者衣食無著的時候,虎子就把楊偉領到自己家,楊偉也樂得在這裏混飯。楊偉甚至不止一次的羨慕虎子居然娶得到如此賢惠的媳婦,不管窮也好富也罷,月娥表情和飯菜都是一般般地味道,看著人心熱、吃著人暖和。不過楊偉沒想到的是,兩年後,自已繞了一個大圈,依然是隻有這一個地方能接納得了他,依然是在這裏吃了出獄後的第一頓飯,從終點又回到了起點。

出獄雖然僅僅隻有半天,但楊偉感覺,真的有點累了!是心累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