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薛寶釵為了自己的哥哥,跑到眼下她唯一能夠想到的林家姐弟住的梨香院外,結果,人家大門緊閉,似乎對外麵的事情一概不聞不問不知不曉。
薛寶釵沒辦法了,她居然直挺挺地在梨香院外跪了下來。
裏麵的迎春惜春和林黛玉知道以後都嚇了一跳。林招娣卻什麽都沒有說。雖然說薛寶釵這樣做的確會給人她已經走投無路的感覺,而實際上,迎春惜春來梨香院的事兒隻要稍加打聽就能夠知道,而且迎春惜春也不可能不回去。也就是說,薛寶釵跪在梨香院門外,不過是借此逼迫林招娣退讓而已。
在林招娣的心中,薛寶釵始終是那個有點心計、有點手段、連連P掉史湘雲林黛玉,最終問鼎寶二奶奶寶座的強人,她不相信薛寶釵也會有軟弱的時候。
林招娣跟薛寶釵接觸不多,但是對眼前活生生的迎春惜春林黛玉卻是有些了解的。迎春溫柔,林黛玉生來寬厚,惜春也沒有變成原著裏後來的那副冷情冷性的樣子,就是不知道會是哪個先開口求情了。
“林大妹妹,是不是讓那位寶姑娘進來?外麵人來人往的,家裏的婆子們又一向嘴碎,對事情一知半解的就到處說閑話。我怕會對妹妹的名聲不好。”
林招娣歎息一聲,迎春的麵子還是要給的,而且人家也說了是為了自己的名聲。當下吩咐下麵開道門縫,讓薛寶釵進來。
林黛玉不止一次聽說過薛寶釵,也見過薛寶釵一次。在她的印象之中,薛寶釵是個很講究風範的大家閨秀,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這才第二次見到薛寶釵,就看見了對方如此狼狽的模樣。
林黛玉看到薛寶釵這個樣子,最多也不過是吃驚而已,而迎春和惜春兩個則是震驚了。她們在賈母跟前、在王夫人跟前經常會遇見薛寶釵,也知道薛寶釵其實是多麽張揚的人。打著低調安分隨分從時的名頭,卻將一慣得長輩們的心的探春壓得死死的,還讓下人們交口稱讚。哪怕這裏麵有王夫人的關係,但是薛寶釵卻一點都不知道謙虛,反而故作不知,又經常堂而皇之地出入賈母正房和榮禧堂,這叫迎春惜春兩個怎麽會看好她?
可就是這個薛寶釵,如今居然如此狼狽地跪在林招娣麵前,哭著求林招娣救她的哥哥,實在是跟她以往的威風不相稱。
惜春打量這薛寶釵,昨日梳得整整齊齊的發髻已經鬆了,本該油光發亮的頭發也顯得毛毛糙糙的,頭上的簪子歪歪斜斜,襯著脖子上的金項圈金鎖更加沒精打采,一點光澤皆無,身上的衣裳還是昨日為賈寶玉慶生的那身吉服,此刻卻皺巴巴的,下半幅全是泥土。
薛寶釵素來不帶宮花不擦脂粉,大有虢國夫人素麵朝天的架勢。可是如今,她雙目紅腫,眼裏全是血絲,在大大的黑眼圈的襯托下格外醒目。薛寶釵身材豐腴,肌膚雪白,讓那黑眼圈也更加惹眼。
薛寶釵一進這東廂房,就看見堂上主位坐著的林招娣,也不顧迎春惜春和林黛玉還沒有入座,就跪在了林招娣麵前:“林大妹妹,求求你,救救我哥哥吧。我,我就這麽一個兄弟。”
林招娣歎了口氣,對薛寶釵身後的鶯兒道:“你先將你家姑娘扶起來罷。”
“林大妹妹,求你了,如果你不答應,我就真沒有活路了。”
此言一出,林招娣就皺起了眉頭,道:“聽說長輩們說你是個懂事的,怎麽連這麽一點事情都不知道?求我?求我有什麽用?我也不過是個閨閣女兒,年紀又小,哪裏管得了外頭的事兒?”
“可是姑爹……”
“別介,我父親可不是你姑爹,我林家跟你們薛家也沒有多少關係,不過是因為都在這榮國府客居而已,你這樣平白無故地攀親戚,我還怕給父親添堵呢。”
“林大妹妹,我知道是我哥哥不爭氣。隻是……”
“寶姑娘,這種事情你應該先去求二太太和王子騰王大人幫忙才是,那才是你的親姨母親舅父。而且,我父親已經左遷揚州巡鹽禦史,比不得王大人風光體麵。”
“可是,我舅舅如今不在京裏,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我父親不也身在揚州麽?另外,我還要提醒你一點。鹽官是言官,管的鹽政上麵的事兒,刑律上大大小小的事務,輕的,自然各地衙門自行解決,情節非常嚴重的,才會交到京兆尹。既然你家的這事兒已經由刑部和京兆尹聯合發下公文,那就隻有一個可能,案子已經呈上禦前了。”
薛寶釵一聽,就好像被抽光了骨頭,整個人都癱倒在地。
“不,不會的,我哥哥那一點子事情,怎麽會驚動宮裏?”
“那就要問你了。雖然這個案子看著簡單,不過是你哥哥為了一個丫頭打死了一個人,涉及的主要人員也隻有三個人。但是金陵那個地方,曆史悠久,你怎麽知道看著極尋常的一個人,背後沒有一個極硬的後台?連你們家還有個做高官的舅舅,還有一群風光的姻親呢,你怎麽就這麽肯定那個人背後就什麽都沒有麽?”
薛寶釵打了一個寒顫。不敢說話。
林招娣道:“寶姑娘,你還是不要先急著求人,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好生理清楚了才是。”
林招娣一直以來,給迎春和惜春的印象,都是一個溫柔又有點沉默、婦功優秀的女孩子,她們從來就沒有見過林招娣這樣刻薄嚴厲的樣子,一時之間都驚呆了。就是林黛玉也知道,自己的姐姐其實是生氣了,就好像之前她處置鸚哥那樣,雖然不知道薛寶釵到底哪一句惹到了自己的姐姐,但是看這樣子,薛寶釵今天絕對要領教一下自己姐姐的雷霆手段了。
果然,見薛寶釵目光閃爍數下,張口便道:“林大妹妹,真的不是我哥哥的錯,那個人本來就是賤民,所以才會想著要買個媳婦回去的。”
林招娣冷笑一聲道:“你當真以為我們林家的女兒是可以讓人隨隨便便糊弄的嗎?要不要我把朝廷律令找出一條一條地指出來給你看?賤民?你也說得出口?朝廷明文規定,如果死的家奴仆役,死契或者是家生子兒,直接丟亂墳崗就是了,如果死的是沒有戶籍的賤民,可以上衙門交上一筆銀錢或者是兩頭牛就可以搞定。隻有死的是良民,官府才會過問!要京兆伊接手,要麽這個人是有功名的,要麽就是這個人祖上是做官的,在吏部和禮部以及蘭台寺都掛了號的。你這話到底是糊弄哪一個呢!”
薛寶釵聽見林招娣疾言厲色就知道壞了,在聽林招娣說完,更是全身發抖。她知道自己又做錯事兒了。
薛寶釵趕緊認錯兒:“對不住,林大妹妹,外頭都是這麽說的,我才……林大妹妹求求你,給我指條路吧。我不能就這樣看著我哥哥就這樣……”
“現在什麽都不清楚呢?你就叫我給你指路,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林招娣冷笑著,隻是不肯,薛寶釵越發苦苦哀求,就在這裏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外頭來了個丫頭,說是昨日因故衝撞了姑娘少爺的王功曹的夫人在邢夫人的陪同下來給姑娘賠禮道歉了。
薛寶釵一聽,跳起來就往外麵衝。林招娣哪裏會讓她在梨香院裏撒潑,不需要她動手,邊上的嬤嬤們早就將這一主一仆打暈了,用繩索牢牢地綁緊了,又拿帕子堵住了嘴,這才將她們兩個放在地上。
見已經處理好了薛寶釵,林招娣這才道:“二姐姐四妹妹,就委屈你們在這裏等一等,我去正房見一見這位功曹夫人。”
迎春和惜春趕緊欠了欠身,表示請隨意。
林招娣又示意林黛玉和林祈跟上。既然對方是打著賠禮道歉的名義上門的,那她們姐弟就一個都不能少。
要說現任的京兆尹那是個八麵玲瓏的人物,就是他的手底下也都是會做人的。功曹參軍王賁雖然品級不高,卻是個極會來事兒的人。加上京兆尹能夠直達天聽,消息也格外靈通。在賈家人的眼裏,林如海是半個死人了,但是王賁卻知道,這位前蘭台寺大夫隨時都有可能起來。所以,哪怕這次是因公衝撞了人家家眷,哪怕是並沒有進入人家女眷住著的垂花門裏,他也還是備了禮物,仔仔細細地交代了自己媳婦一番,這才讓妻子登門。
當然,原來這等迎來送往的事兒還輪不到邢夫人,可是奈何賈母和王夫人都一心撲在賈寶玉的身上了,王熙鳳又動了胎氣,李紈守寡,最後也隻有讓邢夫人上了。不過,也還好是邢夫人出麵接待,如果是真的讓王夫人出麵,那就明著打得罪人了。
畢竟,賈赦才是榮國府的正經爵爺,而邢夫人才是誥命夫人,而王夫人,不過是賈政這個五品員外郎的妻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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