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你們說二太太會怎麽算計二姑娘?”

就在杏子想顯擺自己家是家生子,消息來源廣泛又可靠的時候,就聽見隔著重重房舍傳來的那聲慘叫聲。 那聲音太過淒慘又太過尖利,屋子裏的三個小丫頭都嚇了一跳。真在補襪子的紅棗一下子紮了手,吃紅苕的蓮花兒嗆住了,拚命地咳嗽,就是沒什麽事兒的杏子也嚇得差一點撞了火盆。

這三個丫頭麵麵相覷,不知道前麵發生了什麽事情。呆了一呆以後,立刻都衝了出去。

顯然,外麵的響動不但驚動了這些丫頭仆婦們,也驚動了上頭幾位主子。連後罩房都聽到了,正院自然也聽見了。

因為聲音太過慘烈,東廂房裏的正在讀書的賈環賈琮驚得掉了書,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林祈也頭一次汙了自己的功課,而正房裏也傳出連小孩子的哭聲。梨香院外頭更是嘈雜。

很不好。

沒等賈環賈琮兩個重振好心情,就聽見外頭有人敲梨香院的大門:“來人呀,來人呀,快開門哪!我是伺候二姑娘的繡橘,出大事兒了,出大事兒了。林大姑娘林姑娘求求你們,去看看我們姑娘吧!”

早有人通報了進去,很快就有人將繡橘引入了上房。

上房裏,林還在哭泣,想來受得驚嚇也不少。

林招娣一麵抱著弟弟,不停地拍著弟弟的脊背,試圖安撫著弟弟,一麵聽繡橘的話,等繡橘說了事情的始末,她才道:“話雖然這樣說,不過把二姐姐和四妹妹就那樣留在那個血淋淋的地方隻怕也不好。倒不如把二姐姐和四妹妹先挪過來。離了那些血腥氣,說不定二姐姐四妹妹都會好過些。至於稱心。現在稱心凶性大發,隻怕四妹妹一個是鎮不住的。還是先派人去請東府的敬大老爺過來吧。”

繡橘聽了,那慌亂的心總算是稍稍定下來來:“是。林大姑娘。”

“另外,稱心既然凶性大發,那麽,除了四妹妹和敬大老爺,其他人都不要靠近,也不要讓大舅舅靠近。很危險。記著。誰都不要靠近稱心,也不要讓稱心沒有接觸過的人接近稱心和四妹妹。眼下的稱心可能會攻擊任何它認為對四妹妹有威脅的人物。”

“是,林大姑娘。”

林招娣叫過晴雯道:“晴雯,方才你是跟我一起在馬車裏的,你去二姐姐那邊看看。想辦法跟司棋入畫幾個將二姐姐和四妹妹都帶過來。屋子裏的東西都不要動,交給稱心也就是了。另外留一個人在外頭等這大舅舅,不要讓大舅舅進入二姐姐和四妹妹的院子。不知道稱心有沒有見過大舅舅。總之。不要讓稱心有機會襲擊大舅舅。知道了麽?”

“是,姑娘。”

晴雯素來膽大,見自家姑娘這樣吩咐了,便跟著繡橘去了。饒是她素來膽子極大,也被迎春屋裏的狀況給嚇了一跳。屋裏都是血,椅子炕桌繡花墩,都七倒八歪的。花瓶書籍首飾擺設更是撒了一地。就在這一地狼藉裏,稱心死死地咬著一個男子的肩膀。鮮血不斷地從傷口裏湧出來,漫了一地。

而迎春和惜春都已經昏過去了。下麵的丫頭婆子們都亂成一團,唯有司棋入畫兩個。一左一右,死死地擋在自家姑娘麵前。不過,她們兩個也快撐不住了。四條腿抖得跟篩糠一樣。

晴雯和繡橘在門口一見,幾乎沒有軟倒在地。晴雯跟著林招娣也知道一些事情,一麵躡手躡腳地進了屋子,一麵道:“稱心,我們帶著四姑娘去安全的地方,這裏就交給你了。”

回答晴雯的,隻有低沉的嗚嗚聲。晴雯卻奇跡般地冷靜了下來,趕緊迅速地將迎春惜春弄出了屋子,司棋和入畫也軟了半邊的身子,卻也硬撐著,幫著將自家姑娘弄出了屋子,又將自家姑娘弄上了春凳,抬著迎春惜春去了一牆之隔的梨香院。

梨香院裏林招娣早就安排好了,一麵派人去請賈敬賈赦,一麵讓人去通知邢夫人王熙鳳,還叫人準備了安神茶。至於請大夫和報官的事兒,自然是由賈家人自己去做。以她們姐弟幾個的身份,請來的也不過是尋常的大夫,而以賈敬賈赦的身份,就能夠請來太醫。

而且,眼下報官才是最要緊的。

好好的一個大家閨秀的屋子裏出現了一個男人,還被稱心給咬了。聽下麵人的形容,隻怕這人也已經半死不活了。無論此人到底是怎麽出現在迎春的屋子了,這都是一樁官司。輕的,最好的情況就是一個偷兒進了榮國府偷東西,結果被家裏的狗狗給咬了,最壞的情況,那就是迎春的名譽會遭到損害,就連她們林家姐妹也落不到好去。

林招娣的心裏是非常惱火的,可是她又不能不想盡辦法先照顧好迎春惜春兩個。

林招娣不是賈家人,梨香院在林招娣的打理下也井井有條,根本就不會出現跟原著裏,賈寶玉王熙鳳遇邪那樣,上上下下亂成一團,家裏的姑娘們還讓外麵的男人看了去的故事。

很快,梨香院就恢複了原來的井井有條。蓮花兒、杏子、紅棗也有空在後罩房裏聊天了。

“你們說,這事兒邪不邪乎?好端端的,二姑娘四姑娘的院子裏居然出現了一個大男人。”

“你咋呼些什麽呢!方才府裏上至主子們下至奴才丫頭們都辨識過了,這人根本就不是我們府裏的,而是外頭的。我看大概是外麵的偷兒。”

“如果是外麵的偷兒,那他又是怎麽進來的?要知道,如果說臨街,那周瑞家的院子跟這梨香院離後門更近。那偷兒無論是走後門還是翻牆,也翻不到二姑娘的院子裏去啊。”

“杏子,你的意思是說,是內賊?”

“才不是內賊呢。他又不是我們東西二府的人。我想著,是不是這府裏有人跟他勾結,故意來害二姑娘的。”

杏子這話一出口,就是蓮花兒和紅棗也來的興致。

“快說快說,你知道些什麽?”

“就是就是,別都一個人放在肚子裏偷著樂。”

“你們說。二姑娘倒黴了,誰跟著丟臉,又有誰得了好?”

“丟臉的當然是大老爺大太太璉二爺璉二奶奶了。誰讓二姑娘是大老爺大太太的姑娘,璉二爺璉二奶奶的妹子?對了,林大姑娘林姑娘也會跟著丟臉,因為二姑娘跟林大姑娘林姑娘要好。四姑娘也一樣。至於誰得了好。我倒是看不出來。”

紅棗想了想,道:“我記得上次恍惚在哪裏聽了一耳朵。說是二姑娘如果進了宮,那麽大姑娘就不好了。你的意思是這個?”

“沒錯。上回我娘就跟我說過。二姑娘要進宮,那就是走大選,進宮以後是做主子的。不像大姑娘。雖然女史的名字好聽,可是卻是個伺候人的。如果二姑娘進宮了,進了上麵的主子們的眼。就是老太太也不得不對大老爺另眼相看,那個時候,二太太還能當家?還不回家吃自己。所以,為了大姑娘,也為了自己,二太太可不會讓二姑娘出頭。”

“所以二太太才弄了這麽一手?”

“沒錯。你們想啊。大老爺的院子是從後花園裏隔斷出來的,離後街隔著這梨香院呢。離前院兒更遠。東麵又是東府,就是外頭的人想摸進來。又哪裏這麽容易的?周瑞家的院子就在那後門邊兒上,他們家是二太太的心腹,又經常有事兒要進進出出的。自然有後門的鑰匙。如果他們跟外頭勾結了,放了不該放進的人進來了,別人也不能發覺不是麽?”

“這話說得也有幾分道理。不過這賊怎麽就這麽巧就摸到了二姑娘的屋子裏去了呢。”

蓮花兒道:“恪庥惺裁聰∑嫻摹v莧鵂業募熱桓外頭人勾結了,自然會給對方指明方向。周瑞家的院子在那後門的西側,這梨香院和大老爺的院子卻在東側。隻要大方向沒有錯,自然不會摸到周瑞家的院子裏去。”

“對了。我們梨香院裏除了我們這些粗使小丫頭以外,都是林大姑娘林姑娘自家裏帶來的人。林大姑娘林姑娘身邊每人就帶了三個一等的丫頭、四個二等的丫頭過來。光她們姐妹身邊就十四個人了,這還沒有算那些嬤嬤們呢。就是林大姑娘林姑娘去了前麵,這梨香院還有不少人在的。而且我們梨香院的門戶也緊,沒有人叫門更是不會開門。自然那偷兒也就進不來了。”

“沒錯。可是大老爺那邊就不成了。雖然大老爺大太太管得也夠可以了。可是今兒個是老太太的好日子。屋裏的人,除了跟著太太姑娘們去前麵的,也有出去玩的。更不要說太太為了姑娘,不想讓姑娘被人撞見了,叫姑娘帶了一溜兒的人。這後院兒裏會空虛也是自然的。”

其餘兩個也都點點頭。

蓮花兒道:“這麽說來,還真是二太太做的?讓周瑞家的勾結外人,這裏又收買大老爺大太太屋裏的人,或者讓人勾搭上大老爺的那些妾,讓那些妾乘著今天的好日子,帶著人到處溜達,不也一樣讓大老爺的院子裏空下來了麽?隻是二太太這法子還真是太損了。”

杏子道:“可不是。還好大太太把二姑娘要回來了,不然今兒個二姑娘怕是更慘。”

“怎麽說怎麽說?”

“你倒是說呀,杏子。”

“你想,如果二姑娘沒有會大老爺大太太身邊,今兒個會怎麽樣?”

蓮花兒道:“如果大太太沒有去要二姑娘的話,二姑娘也隻有跟著三姑娘一起,住在榮禧堂的後麵了。”

“沒錯兒,榮禧堂的抱廈才多大,我們都知道的。那裏還連著一條穿堂。穿堂裏人來人往的,給二太太璉二奶奶回話的人、還有薛家辦事兒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就是混個把人進去,也不稀奇。如果二姑娘沒有回來,你們想想,今兒個老太太照例讓二姑娘早早地下來了,二姑娘自然是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隻好回自己的屋子。那榮禧堂的人都是二太太的人,這外人也二太太讓人放進來的,那二姑娘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由著人家擺布了?不要說嚇著了。就是丟了清白也沒處說去。”

蓮花兒道:“沒錯沒錯。如果這事兒發生在榮禧堂,二姑娘絕對跑不掉的。還好還好還好還好。當初大太太能夠把二姑娘要回來真是太好了。不但救了二姑娘不說,還就了整個大房。如果大太太沒有把二姑娘要回來,發生這樣的事兒以後,大老爺不敢怨恨老太太,又不能找二太太的麻煩。就隻有遷怒大太太,順帶著惱了璉二爺和璉二奶奶了。那樣一來,大房就再也沒有齊心協力的那一天了。”

“可不是麽。如果今兒個沒有稱心,二姑娘也麻煩。我聽說,二姑娘跟四姑娘回到屋子裏以後。也梳洗更衣準備睡個午覺了。結果一掀簾子,床上躲著個大男人,嚇得二姑娘和四姑娘大叫起來。稱心才衝上去咬的。如果這事兒發生在榮禧堂,如果沒有稱心,就二姑娘跟她身邊那幾隻小貓小狗和那個不靠譜的奶娘,又怎麽敵得過一個大男人,還不是由著人家欺負?”

聽杏子這樣一說,蓮花兒和紅棗也連連點頭。雖然沒有證據,可是在她們心中,這事兒就是王夫人做的。為了就是為自己女兒鋪路。

連蓮花兒杏子紅棗這樣的小丫頭們都這樣說,更不要說那些喜好八卦的仆婦們了。雖然最後事情以小偷入室盜竊結案了,可是下麵的流言卻一直都沒有少。

跟原著不同的是。原著裏,榮國府的丫頭婆子們說的是林黛玉的不是,說的是大房的是非。數落的是賈赦賈璉的不成器,數落的是邢夫人的刻薄寡恩,數落的是王熙鳳的厲害。可是現在,大家熟路的卻是王夫人的狠毒和陰損。

而這些流言也很快隨著京兆尹的結案,通過京兆尹的那些衙役們傳入了官場,而不是跟原著裏那樣,隻在寧榮街很有心人的耳朵裏流傳。

也正是在這樣奇怪的氣氛下,寧國府的賞梅宴開始了。

寧國府的人的興致都不高。

本來,榮國府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這賞梅宴也該取消了才是。偏偏賈母的興致高,說期待寧國府的梅花很久了,帶著王夫人薛姨媽賈寶玉李紈探春史湘雲薛寶釵就過來了。賈母過來了,尤氏也隻好相陪。但是,賈敬賈珍父子就沒有這麽好的心情了,至始至終連個臉都沒有露。

迎春惜春出了這麽大的事兒,這位老太太還有心情玩樂?真是老糊塗了。

賈敬賈珍不知道,其實迎春的事情都是瞞著賈母的,就是如今迎春是在梨香院歇著的事兒,賈母也是不知道的。

不過,賈母不知道並不意味著邢夫人和王熙鳳心裏就會好過的。雖然賈政王夫人拿著老太太的好日子、不能驚動的理由將事情壓下去了,可是她們心裏的火氣可沒有壓下去。賈赦邢夫人自然是一個查自己屋裏的人,一個在梨香院守著女兒,而王熙鳳也著了惱,窩在屋子裏安胎。

王熙鳳心裏也很生氣。她覺得迎春中了招,除了迎春礙著了賈元春之外,也是王夫人為了算計自己和自己的孩子的先手。所以,她早早地就讓平兒帶著兩個孩子送去了梨香院,自己帶著自己的心腹丫頭們在自己的院子裏嚴陣以待。

這樣的事情既然瞞著賈母,自然也瞞著家裏的姑娘小爺們,所以賈寶玉和探春史湘雲薛寶釵都是不知道則事兒的。也許以薛寶釵一貫的小心周到還知道一點蛛絲馬跡,但是知道得也不多。

所以,這天,在寧國府的後花園裏,賈寶玉四下裏張望了一回,便道:“老太太,林大妹妹林妹妹怎麽不來?這白雪紅梅琉璃世界,正該讓林大妹妹林妹妹也見識一番才是呢。”

史湘雲道:“是啊,老太太,林大姐姐林姐姐怎麽不來。她們也真是的,明知道是老太太的好日子,也就略略出來坐了一坐就回去了。今天珍大嫂子設宴,她們更是連人影兒也不見,未免也太拿架子了。回頭我一定要好好數落數落她們兩個。”

薛寶釵看了看賈母,道:“今兒個太陽雖好,可是風卻很大。我們是不覺得,但是小孩子們可嬌嫩著呢。林大妹妹林妹妹的兩個弟弟都小,又離不得姐姐。他們出不了門,林大妹妹和林妹妹自然也出不來了。”

賈寶玉拉著賈母的手道:“老太太。老太太,讓林大妹妹林妹妹也歇一會兒吧。反正二姐姐也歇著,就讓二姐姐幫著林大妹妹林妹妹照顧一下弟弟們也使得。林大妹妹林妹妹這一年到頭的也幸苦了,正好讓林大妹妹林妹妹借著機會透口氣,好生樂嗬樂嗬。”

賈母拍拍賈寶玉的手,道:“還是我的寶玉懂事兒。知道心疼妹妹。鴛鴦,你去梨香院一趟,讓林大丫頭林丫頭也過來樂樂。她們好容易才出門一趟,也別整日裏就顧著弟弟,都不顧自己了。哥兒的事兒。就讓她們交給老大媳婦吧。反正老大媳婦在家也沒什麽事兒。”

鴛鴦領命,去了梨香院。

鴛鴦對賈母壽辰的那天發生的事情知道得也不多,可是司棋入畫兩個卻還沒有從那日的驚心動魄和滿屋子的鮮血裏麵回過神來。聽見鴛鴦這麽一說,這兩個人生生地打了個寒顫。

鴛鴦她跟司棋入畫卻是一塊兒長大的情分不淺,雖然是晴雯這個外頭來的比不得的,卻也是少有的了,見她們倆神色不對,也覺得稀奇:“你們這是怎麽了?跟炸了窩的兔子似的,才說了這幾句話,就成了這個樣子?難道你們是不歡迎我了?那我以後也不來煩你們了。”

司棋一下子就扯住了鴛鴦的衣袖。

鴛鴦奇道:“你們這是怎麽了?這樣膽戰心驚的樣子?問你。你們也不說話,到底是為了什麽?”

司棋還沒有回答,就聽見外頭傳來了一陣琴音。宛如流水潺潺而過,煞是好聽。

鴛鴦笑道:“這是哪個在彈琴,還真是好聽。”

正好。晴雯打邊上經過,聽見鴛鴦這樣說,便答道:“這是我們二姑娘在彈琴呢。二姑娘還沒有從噩夢裏醒過來,我們大姑娘和我們二姑娘一直在輪流給二姑娘彈琴。也就聽了這琴聲,二姑娘才好些,不然,又是一夜地折騰。你沒見大太太,才幾日功夫,就生生地瘦了一大圈。”

鴛鴦有些莫名其妙:“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二姑娘就做了噩夢了?還挪到了這梨香院兒來?還要林大姑娘林姑娘給她彈琴?”

晴雯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鴛鴦一番,這才道:“怎麽沒有人跟老太太跟前說過麽?”

鴛鴦道:“發生了什麽事兒了麽?司棋和入畫都是這副樣子,問她們她們也不說。”

晴雯看了看司棋和入畫,便道:“鴛鴦姐姐,你快別問了。你這一問,隻怕我們晚上又要做噩夢了。”

鴛鴦就知道事情不小,當下就拉著晴雯不放。晴雯沒了辦法,左看右看,見沒有外人,這才將鴛鴦拉到院子中央道:“你們那裏真的一點兒風聲都沒有麽?”

“到底什麽事兒,這麽神秘兮兮的?”

“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們這邊已經鬧翻天了,下麵的人都在說,二太太怕二姑娘選秀進了宮,壓了大姑娘一頭,所以設下毒計要毀了二姑娘。結果事有湊巧,敬大老爺前不久剛剛送了一隻細犬給四姑娘。結果二太太派來的人被那隻細犬咬破了肩膀,二姑娘的屋裏血流成河。但凡看見了人都做了好幾天的噩夢。”

鴛鴦大吃一驚,道:“當真?到底是什麽毒計?”

“什麽毒計?你說還有什麽毒計?要毀了一個姑娘家的貞潔還有什麽法子。”

鴛鴦道:“可,可是,二姑娘沒有事情吧?”

“雖然沒有讓人得逞,可是二姑娘和四姑娘被嚇得狠了。就你看到的這樣,如今二姑娘還在噩夢裏一直沒有醒來呢。太醫都來了兩回了,也隻能有些湯湯水水的東西給二姑娘灌進去,吊著二姑娘的命罷了。太醫也說,等明兒個太陽落山之前二姑娘再沒有醒來,那就慘了。”

“那四姑娘呢?二姑娘都成了這個樣子了,四姑娘的年紀還小些,應該還好吧?”

“四姑娘被東府大老爺給抱回去了,聽說也很不好。本來入畫也該跟四姑娘一起回東府的。可是入畫一回那邊就做噩夢,連著好幾天都誰不著。珍大奶奶看入畫可憐,才把入畫送了過來,讓入畫好生歇歇。如今四姑娘怎麽樣,我們也不知道。”

“是這樣。可是這事兒真的是二太太設計的麽?”

“就是不是二太太設計的。二太太得利也是最多的。我聽說,如今璉二奶奶那麽厲害的人,在家裏也擔驚受怕,就怕二太太下一個就對璉二奶奶動手了呢。”

“可是外頭的人要進二姑娘的屋子,不但要想辦法從後門進來,還咬經過這梨香院的大門和後花園。然後才能從小門進去。那人是怎麽摸到二姑娘的屋子裏的?”

“姐姐難道忘記了,那周瑞家的就有後門的鑰匙麽?如今大老爺將大房的丫頭婆子,們審了好幾遍了,就連以往一直都很得寵的愛妾,也因為說錯了話。被活活打死了一個。如今大房裏人人自危,誰都不敢多說一句話。”

“大老爺怎麽……這幾天可是老太太的好日子啊!”

“如果二姑娘真的在老太太的壽辰的這一天出事兒了,就是老太太的好日子又如何?但凡有些頭臉的人家出了這樣的事兒。一家子的名聲都完了,那個時候倒黴的可不是二姑娘一個。”

“可是二太太連這個都不知道麽?二姑娘出了這樣的事兒,她也不好的啊?”

“二姑娘丟人是沒有錯。可是二姑娘是大老爺的姑娘,如果二姑娘在選秀之前出了這樣的事兒,上頭就會覺得大老爺對朝蚥性寡裕圓嘔岵蝗門渭友⌒愕摹r遠锛業氖屏崍舜罄弦木粑揮惺裁聰∑嫻模吭a旖憬悖饈露闋詈沒故歉鹹蚋穌瀉舨藕謾行┦露6齙靡蔡恕!?

“隻怕這事兒老太太不會相信。最多老太太也隻是當做不知道,把事情生生地壓了下去而已。”

“說得也是。誰讓老太太最是偏心的?”

鴛鴦聽晴雯這樣說,心裏很不舒服。可是她也知道晴雯說的是事實。

賈母的確很偏心。

良久,才聽見鴛鴦道:“這麽說來,林大姑娘和林姑娘都不能過去了?”

“要不我進去看看。如果大太太點頭了,你再看看二姑娘再回去。見過了二姑娘,你就知道我所言非虛了。”

鴛鴦點點頭。

果然,晴雯進去了一會兒,就出來跟鴛鴦招招手。鴛鴦跟著晴雯進了西廂房。西廂房裏,迎春昏昏沉沉地躺著,是不是地發抖打顫,臉色更是青灰青灰的。邢夫人坐在床沿上抹眼淚,兩隻眼睛又紅又腫。

鴛鴦不敢造次,給邢夫人行了大禮,道:“婢子給大太太請安。”

“原來是鴛鴦。起來吧。也是我們二丫頭的命不好,偏偏在老太太的好日子裏出了事兒。我命苦,進門這麽多年也沒有給老爺生下一男半女的,也虧得老爺對我好,不嫌棄我不會生養。之前老爺還說,將我們二丫頭記在我的名下呢。可是才多久的事兒啊,二丫頭就出事兒了。是不是我的命不好,所以才拖累了二丫頭?”

邢夫人如此傷心,鴛鴦哪裏敢多嘴?隻得斟酌著道:“大太太放心。二姑娘有大太太守著,必然會逢凶化吉遇難成祥的。婢子在老太太跟前的時候,就曾經聽老太太說過,每個人一輩子總是有那麽一道坎兒,過去了就是大富大貴的好日子。”

邢夫人擦了擦眼淚,道:“借你吉言。如果真的是那樣就好了。我也不指望著我們二丫頭會大富大貴,我隻要她平平安安的就好。”

鴛鴦在邊上看了一回,又好言安慰了邢夫人幾句,這才出來了。晴雯不放心,也跟在了後麵。

等出了屋子,鴛鴦才道:“林大姑娘林姑娘真的不能去那邊麽?”

晴雯道:“你看到二姑娘如今的這個樣子已經算好了。隻要這琴音一停下來,二姑娘就會鬧騰。很是嚇人的。”

“那豈不是跟寶玉中邪的那段日子差不多麽?”

“我不知道寶二爺中邪是什麽樣子的,我隻知道如今二姑娘離不得我們大姑娘姑娘的琴音。也虧得我們大姑娘二姑娘對二姑娘好,堅持了這麽久。換了別人,隻怕早就因為手疼得受不了就不彈了。你沒有看到二姑娘鬧騰的樣子,要兩三個人一起按著二姑娘,才能不讓二姑娘傷了自己呢。”

“原來如此。既然是這樣,那我知道該怎麽回老太太了。”

鴛鴦到底沒有多呆,回賈母身邊去了。

不說鴛鴦。且說賈寶玉,在賈母跟前胡鬧了一通,也累了,不叫林大妹妹林妹妹了,跟尤氏打了個招呼,就去了天香樓。這天香樓裏本來就有被褥床榻。安置得也整齊富麗,雖然不是日常起居之所,倒也合這賈寶玉的心意。就在賈寶玉昏沉沉地睡著的時候,就聽見了風中的歌聲。

沒錯,這日本來是賈寶玉遊太虛幻境的日子。事情就是這樣稀奇。原著裏,警幻仙子本來是想點化林黛玉的,結果卻被寧國公榮國公的鬼魂截了胡。可是如今林黛玉身邊有那個不能得罪的祖宗。區區兩個過世了很久的鬼魂又哪裏敢截了胡,搶了原本就屬於林黛玉的機緣。

所以,這一次,警幻仙子請的人,是林黛玉,卻不是賈寶玉。不過,賈寶玉到底是應劫之人,居然不用人引路就到了太虛幻境。

本來警幻仙子故弄玄虛。又是讓林黛玉看冊子,又是讓林黛玉聽曲子,也著實迷住了林黛玉的生魂。可是偏偏多了一個賈寶玉。

林黛玉雖然沒有前世的記憶,但是這一輩子,她對賈母算計她們姐妹、對賈寶玉的沒臉沒皮可是非常清楚也非常惡心的。隻是以前因為在賈母跟前。她一個女孩子可不好太過囂張,隻好忍著避著,眼下卻是在夢裏,又沒有個賈母在邊上看著。林黛玉的生魂可把賈寶玉的生魂給狠狠地揍了一頓。

就在警幻仙子想要勸阻的時候,突然林黛玉衝著她身後笑了。警幻仙子心有所動,轉過身去,正好看見林招娣抱著祉哥兒俏生生地站在她的身後。警幻仙子有些道行,林招娣的生魂徑自越過了警幻仙子,走到林黛玉身邊道:“妹妹,你怎麽在這裏,祉兒哭得厲害,隻叫姐姐呢。我們回去吧。”

“可是姐姐,她們……”

“不相幹的人理會她們做什麽呢?我們隻要做好我們自己聚夠了。”

聽林招娣這麽一說,林黛玉也將各種心事丟開,接過了姐姐手裏的弟弟。弟弟一入手,林黛玉就覺得眼前一花,一睜眼,自己居然還在梨香院裏,弟弟也在自己的懷裏睡得正香,倒是自己的姐姐,歪在床沿上,摟著自己和弟弟睡著了。

林黛玉小心翼翼地挪開林招娣的手,抬眼問:“姐姐來了多久了?”

雪雁道:“回姑娘,大姑娘剛剛來了一會兒,見姑娘睡得正香,也沒驚著姑娘,就和衣躺下了。”

“那二姐姐那邊呢?”

“方才大姑娘也去看過了,二姑娘還是昏昏沉沉地躺著,倒是沒有馬上就鬧起來。大姑娘說,姑娘這陣子也累得很了,讓姑娘好好歇歇。等二姑娘那邊請了,再叫姑娘也不遲。”

林黛玉點點頭。

雪雁也是聰明的。趕緊叫了水給林黛玉梳洗,又叫了點心吃食來。

林黛玉輕手輕腳地下了地,換了衣裳,又梳洗過了,這才吃了點東西,來了西廂房。

邢夫人一見林黛玉便道:“林丫頭,二丫頭今兒個好多了。沒有琴音一停就鬧騰。你也略略歇一歇吧。這些日子可讓你們姐妹辛苦了。手會不會疼?之前的藥膏有沒有用?”

林黛玉道:“讓大舅母費心了。我都好。”

邢夫人道:“也是你們姐妹有福氣,對二丫頭也好。要不二丫頭還有罪受呢,隻是這些日子以來,倒是讓你們受委屈了。”

“看大舅母說的。我跟二姐姐姐妹一場,二姐姐有難,我能夠幫得上忙,那是老天成全。又怎麽會怕辛苦呢?隻是二姐姐何時會醒來呢?這樣老是躺著也不好。”

邢夫人也一臉憂愁地望著床上躺著的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