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斥

賈政忙道:“既是王爺的意思,自是可以。”

林峰便向賈母和黛玉說了聲跟著賈政朝外而去。出了門卻聽聞有緊急公文到了,林峰不想賈政為難,便讓賈政自去,賈政告了幾聲罪又吩咐周瑞及幾個小廝帶林峰過去:“小心伺候王爺,否則我拿你試問。”

周瑞忙應下了,賈政又是再三告了罪方才離去。隻林峰由周瑞帶著幾個小廝領著往賈府家學而去。

原來這賈家學中雖都是本族人丁與些親戚的子弟,俗語說的好:“一龍生九種,種種各別。”未免人多了,就有龍蛇混雜,下流人物在內.自寶,秦二人來了,都生的花朵兒一般的模樣,又見秦鍾靦腆溫柔,未語麵先紅,怯怯羞羞,有女兒之風,寶玉又是天生成慣能作小服低,賠身下氣,情性體貼,話語綿纏,因此二人更加親厚,也怨不得那起同窗人起了疑,背地裏你言我語,詬誶謠諑,布滿書房內外.原來薛蟠自來王夫人處住後,便知有一家學,學中廣有青年子弟,不免偶動了龍陽之興,因此也假來上學讀書,不過是三日打魚,兩日曬網,白送些束ю禮物與賈代儒,卻不曾有一些兒進益,隻圖結交些契弟.誰想這學內就有好幾個小學生,圖了薛蟠的銀錢吃穿,被他哄上手的,也不消多記。

更又有兩個多情的小學生,亦不知是那一房的親眷,亦未考真名姓,隻因生得嫵媚風流,滿學中都送了他兩個外號,一號‘香憐‘,一號‘玉愛‘.雖都有竊慕之意,將不利於孺子之心,隻是都懼薛蟠的威勢,不敢來沾惹.如今寶,秦二人一來,見了他兩個,也不免綣繾羨慕,亦因知係薛蟠相知,故未敢輕舉妄動.香,玉二人心中,也一般的留情與寶,秦.因此四人心中雖有情意,隻未發跡.每日一入學中,四處各坐,卻八目勾留,或設言托意,或詠桑寓柳,遙以心照,卻外麵自為避人眼目.不意偏又有幾個滑賊看出形景來,都背後擠眉弄眼,或咳嗽揚聲,這也非止一日.可巧這日代儒有事,早已回家去了,隻留下一句七言對聯,命學生對了,明日再來上書,將學中之事,又命賈瑞暫且管理.妙在薛蟠如今不大來學中應卯了,因此秦鍾趁此和香憐擠眉弄眼,遞暗號兒,二人假裝出小恭,走至後院說梯己話.秦鍾先問他:“家裏的大人可管你交朋友不管?‘一語未了,隻聽背後咳嗽了一聲.二人唬的忙回頭看時,原來是窗友名金榮者.香憐有些性急,羞怒相激,問他道:“你咳嗽什麽?難道不許我兩個說話不成?”

金榮笑道:“許你們說話,難道不許我咳嗽不成?我隻問你們:有話不明說,許你們這樣鬼鬼祟祟的幹什麽故事?我可也拿住了,還賴什麽!先得讓我抽個頭兒,咱們一聲兒不言語,不然大家就奮起來。”

秦,香二人急的飛紅的臉,便問道:“你拿住什麽了?”金榮笑道:“我現拿住了是真的。”說著,又拍著手笑嚷道:“貼的好燒餅!你們都不買一個吃去?‘秦鍾香憐二人又氣又急,忙進去向賈瑞前告金榮,說金榮無故欺負他兩個.原來這賈瑞最是個圖便宜沒行止的人,每在學中以公報私,勒索子弟們請他,後又附助著薛蟠圖些銀錢酒肉,一任薛蟠橫行霸道,他不但不去管約,反助紂為虐討好兒.偏那薛蟠本是浮萍心性,今日愛東,明日愛西,近來又有了新朋友,把香,玉二人又丟開一邊.就連金榮亦是當日的好朋友,自有了香,玉二人,便棄了金榮.近日連香,玉亦已見棄.故賈瑞也無了提攜幫襯之人,不說薛蟠得新棄舊,隻怨香,玉二人不在薛蟠前提攜幫補他,因此賈瑞金榮等一幹人,也正在醋妒他兩個。今見秦,香二人來告金榮,賈瑞心中便更不自在起來,雖不好嗬叱秦鍾,卻拿著香憐作法,反說他多事,著實搶白了幾句。香憐反討了沒趣,連秦鍾也訕訕的各歸坐位去了.金榮越發得了意,搖頭咂嘴的,口內還說許多閑話,玉愛偏又聽了不忿,兩個人隔座咕咕唧唧的角起口來。

金榮隻一口咬定說:“方才明明的撞見他兩個在後院子裏親嘴摸屁股,撅草根兒抽長短,誰長誰先幹。”金榮隻顧得意亂說,卻不防還有別人。誰知早又觸怒了一個。

這人名喚賈薔,亦係寧府中之正派玄孫,父母早亡,從小兒跟著賈珍過活,如今長了十六歲,比賈蓉生的還風流俊俏.他弟兄二人最相親厚,常相共處.寧府人多口雜,那些不得誌的奴仆們,專能造言誹謗主人,因此不知又有什麽小人詬誶謠諑之詞.賈珍想亦風聞得些口聲不大好,自己也要避些嫌疑,如今竟分與房舍,命賈薔搬出寧府,自去立門戶過活去了.這賈薔外相既美,內性又聰明,雖然應名來上學,亦不過虛掩眼目而已。仍是鬥雞走狗,賞花玩柳.總恃上有賈珍溺愛,下有賈蓉匡助,因此族人誰敢來觸逆於他.他既和賈蓉最好,今見有人欺負秦鍾,如何肯依?如今自己要挺身出來報不平,心中卻忖度一番,想道:“金榮賈瑞一幹人,都是薛大叔的相知,向日我又與薛大叔相好,倘或我一出頭,他們告訴了老薛,我們豈不傷和氣?待要不管,如此謠言,說的大家沒趣.如今何不用計製伏,又止息口聲,又傷不了臉麵。”想畢,也裝作出小恭,走至外麵,悄悄的把跟寶玉的書童名喚茗煙者喚到身邊。

“金榮在裏邊欺負秦小相公,眼看要鬧到你主子那裏了,你說這可了得?”

這茗煙乃是寶玉第一個得用的,且又年輕不諳世事,如今聽賈薔說金榮如此欺負秦鍾,連他爺寶玉都幹連在內,不給他個利害,下次越發狂縱難製了。

茗煙衝進學堂喊道:“姓金的,你是什麽東西!”

賈薔遂跺一跺靴子,故意整整衣服,又偷偷回去看熱鬧。

這裏茗煙先一把揪住金榮,問道:“我們幹什麽事,橫豎沒犯你爹去罷了!你是好小子,出來動一動你茗大爺!”

唬的滿屋中子弟都怔怔的癡望。

賈瑞忙吆喝:“茗煙不得撒野!”金榮則氣黃了臉,說:“反了!奴才小子都敢如此,我隻和你主子說。”便奪手要去抓打寶玉秦鍾。

尚未去時,從腦後颼的一聲,早見一方硯瓦飛來,並不知係何人打來的,幸未打著,卻又打在旁人的座上,這座上乃是賈蘭賈菌.

這賈菌亦係榮國府近派的重孫,其母亦少寡,獨守著賈菌。這賈菌與賈蘭最好,所以二人同桌而坐.誰知賈菌年紀雖小,誌氣最大,極是淘氣不怕人的。他在座上冷眼看見金榮的朋友暗助金榮,飛硯來打茗煙,偏沒打著茗煙,便落在他桌上,正打在麵前,將一個磁硯水壺打了個粉碎,濺了一書黑水.賈菌如何依得,便罵:“好囚攮的們,這不都動了手了麽!”罵著,也便抓起硯磚來要打回去。

賈蘭倒是個省事的,忙按住硯,極口勸道:“好兄弟,不與咱們相幹。”賈菌如何忍得住,便兩手抱起書匣子來,照那邊掄了去.終是身小力薄,卻掄不到那裏,剛到寶玉秦鍾桌案上就落了下來。隻聽嘩啷啷一聲,砸在桌上,書本紙片等至於筆硯之物撒了一桌,又把寶玉的一碗茶也砸得碗碎茶流。

賈菌便跳出來,要揪打那一個飛硯的.金榮此時隨手抓了一根毛竹大板在手,地狹人多,那裏經得舞動長板.茗煙早吃了一下,亂嚷:“你們還不來動手!‘寶玉還有三個小廝:一名鋤藥,一名掃紅,一名墨雨.這三個豈有不淘氣的,一齊亂嚷:“小婦養的!動了兵器了!‘墨雨遂掇起一根門閂,掃紅鋤藥手中都是馬鞭子,蜂擁而上.賈瑞急的攔一回這個,勸一回那個,誰聽他的話,肆行大鬧.眾頑童也有趁勢幫著打太平拳助樂的,也有膽小藏在一邊的,也有直立在桌上拍著手兒亂笑,喝著聲兒叫打的。登時間鼎沸起來.

卻說林峰由周瑞帶著到了賈府家學外,剛進院裏,便見外邊李貴等幾個大仆人往裏跑,周瑞忙喝住了他們:“站住!沒見到王爺過來麽?跑什麽?”

李貴見了卻是大驚,跪倒在地:“剛才著實沒看見,實在是裏麵傳來響聲,便想進去查看,還請王爺恕罪。”

林峰道了聲罷了,便朝裏走去,李貴周瑞等人不敢走在前頭,隻得戰戰磕磕跟在身後。

林峰剛進院裏便聽裏頭傳來呼喝打鬧聲,忙上前從窗外往裏張望,這一看卻是樂了,隻見眾人打做一團,有的扔東西,有的動手,有的動腳,便對周瑞李貴笑道:“不想家學裏還有教習武藝的,隻是怎不曾見了教習的師傅。”

李貴慌忙想進去阻止,卻被周瑞伸手攔住:“放肆,王爺在這怎輪到你撒野。”李貴聽了隻得跪下告罪。

林峰搖了搖頭,往門口走去,剛到門口卻見一方硯台飛了出來,周瑞李貴一驚,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想要阻攔卻已不及,好歹林峰也曾習武倒也不慌,伸出手穩穩的抓住了。周瑞等人暗鬆了口氣,卻是發現後背已被冷汗浸濕了,額上也驚汗來。

林峰沒進去,隻是站在門口冷眼看著裏邊,周瑞想喝止卻是被林峰揮手攔下,於是一群人便在門口看著。

賈薔雖是與他們打鬧倒也機靈,時時注意著周圍,見門口站著人,因上次由賈珍帶著去過王府,見了身穿蟒袍的林峰站在門口也不覺眼生,一眼便認了出來,忙跑過來跪下:“給王爺請安。”

林峰打量了他一番笑道:“你是。。薔哥兒吧,珍大哥可好?”

賈薔回道:“托王爺的福,叔叔大好。”

林峰笑著點了點頭,這時周圍的人也都發覺了林峰卻都不大識得,隻賈寶玉扶著被金榮打破了頭的秦鍾,看見林峰站在門口便到:“林表哥,我們被人欺負了。”

李貴見寶玉衣衫不整忙對林峰磕頭道:“王爺息怒,都是小的照看不周。”

頓時,整個學堂內鴉雀無聲,落針可聞,片刻後眾人反映過來紛紛跪倒在地。林峰掃視了一圈舉起手裏的硯台:“這個是誰的?”

良久見沒人應林峰便冷笑一聲,將硯台遞給周瑞,周瑞忙接下了。

林峰走過人群,到了教授的地方坐了下來看著下麵跪著的眾人:“不錯麽?都是好身手啊。。。看來便是上戰場保家衛國也是使得了。打啊,接著打。”見秦鍾捂著額頭滿是鮮血跪在那裏便對小廝道:“先去治治再說。”

一時見秦鍾被帶了下去又問道:“先生呢?”

李貴回道:“今日太爺有事早早家去了,便命瑞大爺照看學中之事。”

賈瑞聽了忙跪上前幾步,林峰笑道:“你就是這般照看的?”又指了指方才那個拿著毛竹大板揮舞的人道:“這又是誰?”

茗煙在旁回道:“王爺,他是東胡同子裏璜大奶奶的侄兒.那是什麽硬正仗腰子的,也來唬我們.璜大奶奶是他姑姑.你那姑媽隻會打旋磨子,給我們璉二奶奶跪著借當頭。我眼裏就看不起他那樣的主子奶奶!”

李貴在旁斥道:“偏你這小狗養的知道,也敢在王爺麵前多嘴。”

林峰疑惑:“東胡同子裏璜大奶奶?怎未曾聽過?”

周瑞上前輕聲道:“王爺您自是不記得,左右不過是快出五服的親戚。”

林峰點了點頭對金榮道:“你卻是當真了得啊,真是好身手啊,方才那揮舞的招式到像是橫掃千軍麽?”見金榮不敢抬頭氣道:“要不要本王跟你過過招??這裏是家學!哪個不是親戚,居然連武器都用上了,虧你下的了手,你這是想做什麽!?”

金榮自知沒理,不敢辯解隻得磕頭:“王爺息怒,小的知錯。。。”林峰卻不理他對周瑞道:“拉出去,重重的打他十板子!?”

金榮被兩個小廝拉了出去,林峰又道:“這家學是讓你們做學問的,看看你們這是在做些什麽?搞的烏煙瘴氣,要打架便去從軍,誰還攔著你們不成。將來說不得還能混出個出身!要打到邊關跟女真人去打啊!就是死了也算個英雄!”

林峰掃了一眼眾人,歎了口氣:“偏偏你們自己不知道尊重,今日便讓我撞見了,一個個都給我跪在這裏!等你們家裏長輩來領人,我倒要看看他們倒是怎麽說。”

眾人皆不敢言語,隻賈寶玉因怕此事讓賈政知道少不得一頓毒打,便求饒道:“好哥哥,便饒了我們這一回吧,我保證下次再也不敢了。”

其餘人等也都紛紛附和,便連茗煙和李貴也擔心此事逃不了幹係磕頭求饒。

林峰無奈了看了賈寶玉一眼,也不想逼的他們太緊便道:“都知道錯了?”

“知道了。。。”這次倒是出奇的一致。

“下次若再讓我看到,看我饒不饒你們!”說完也不多話拂袖離去,周瑞忙帶人跟上,隻留下其他人跪在原地,好一會才敢起來。

李貴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對寶玉道:“我說哥兒,您就饒了我吧,我便求求您了,別在跟著他們摻和了,今兒這事差點小的就小命不保了。”

寶玉氣道:“難道便任由金榮欺負咱們不成?”

李貴回道:“我的爺,老爺可不會管這些子,幸虧今日王爺還算心疼哥兒,不然到時哥兒便是被老爺一頓好訓,而我們定被老爺拔了皮的。爺就饒了小的吧。。”

一聽賈政寶玉也不敢多言,隻得轉身去探望秦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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