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通長途電話打了能有半個多小時，果然又引來了萬紅抱怨。
“我說你打長途能不能回家打？”
“我這可是為了廠子的事啊？”
鳳雯旁若無人地畫著自己的圖樣，萬紅在沙發落座繼續開口。
“去年我們廠的利潤連百分之十都不到，要知道服裝廠利潤在百分之十五和二十之間才是平穩狀態。”
“噝，確實有點少，哪方麵有問題？”
“工資太高了，五百塊錢的工資哪怕在大城市都屬於高端水平。”
“你是不是把前期的投資都算進成本了？”
“那肯定啊，投資不算進去怎麽算盈利？”
“怎麽算的？”
“就是按照規劃的回本年限平均到一年的成本當中。”
萬紅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還有，一旦我們投入電動機器，如果單件工資還按照現在的水平來算那廠子估計就要賠錢了。”
“盡量做到不賠錢，鍾鎮長不是說了嗎？隻要把廠子建設成一個大家庭也是一種成功。”
“但是你要知道，如果廠子沒有利潤就失去了發展空間，任何工廠的發展都是需要持續不斷的投入資金。”
東閣雖然有多年的生意經，但其實對開廠還沒有太多的心得，他隻覺得萬紅說得有道理便認真地聽著。
“我們的初衷是共同富裕，你說是一百個人共同富裕成功還是一千個甚至一萬個人共同富裕成功？”
“那還用說嗎？所以我早早的就開始宣傳員工入股，你想員工入了股，廠子就等於是大家的。員工工資高那麽他們分紅就少，總結起來這不是一樣的嗎？”
萬紅恍然，對著東閣伸了個大拇指，然後她笑嗬嗬地問道：“那我們如何求發展？”
“開股東大會討論啊，我的建議是大家一起做個倡議，十年內股東不參與分紅，盈利全用來搞發展。”
萬紅無奈的搖了搖頭，不厭其煩的解釋道：“職工入股就是奔著分紅來的，你不給分紅誰還入股啊。”
“可以同步股分啊，將來廠子的資產多了他們不是分的也多嗎？”
萬紅思索了一下，開始有些認同東閣。
“萬一大家不願意呢？”
“不願意的大多都是那些不願入股的，既然是股東那肯定是有一定眼界的，十年後我們廠會發展成什麽樣誰都說不清。”
“這個你必須要說清楚，你得讓員工看到我們廠未來的發展人家才願意入股。”
“說實話我沒那麽大誌向。”東閣由衷地說道，“我能帶著一百個人共同富裕我就覺得很有成就。”
萬紅正要開口時東閣卻繼續前言。
“不瞞你說，十年前我就規劃好了開廠，但那時我想的是開個家庭作坊，從來也沒有想到今天會有一個上百人的大廠。”
這次萬紅沒有急著反駁，而是認真聆聽。
“剛才和溫總通電話，他說廠子鋪得太大，上萬人的生計在手裏捏著壓力很大，哪怕有一個員工失業那都是廠子的失敗。”
“我們每個人都有理想和情懷。”萬紅由衷地說道，“最樸實的理想就是為家庭創造幸福的生活。”
東閣非常讚同地點了點頭，“我們這群人的理想要高級一些，希望帶領鄉親們共同走上富裕的道路。
“我相信我們的員工也會有理想，他們一定希望我們的廠會有更好的未來。”
看了看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鳳雯萬紅忍不住感慨道：“有時候我挺羨慕小雯，專注於自己的事情。”
“成了。”冷然間鳳雯欣喜的話音響了起來，“我能夠專注於自己的事情是因為書記安排好了一切。”
“實際上我們每個人都在為廠子奉獻著，隻是分工不同而已。”
萬紅目光堅定，語調鏗鏘。
“小雯看起來是在做自己的事情，但何嚐不是在為工廠服務呢？”
東閣會心地跟了一句。
“隻要我們每個人都做好自己的事情，我相信我們東風廠會擁有輝煌的未來。”
鳳雯整理好了自己的作品拿來給東閣觀看，他看了兩眼，翻了兩張口中自言自語。
“這不是當下最流行的那種西裝馬甲嗎？”
“你仔細看。”
東閣便繼續翻開起來，很快就露出了驚訝的神情，口中也忍不住讚歎起來。
“這是單件衣服。”
“對頭。”鳳雯得意地說道，“我把馬甲和襯衫結合起來設計的一款中西結合、古今融會、內外兼具的服裝。”
東閣看完了把圖紙遞給了萬紅，隨口稱讚起來。
“不錯，既有馬甲的束身，又有麻衫的飄逸。”
萬紅看完也不由地點頭稱讚。
“把牛仔布和我國傳統的棉麻布料結合起來，既舒適又結實，非常適合日常穿著。”
“不錯，袖子挽起來幹點小活兒也毫不妨礙。”
鳳雯十分鬱悶地說道：“姐夫，我這是休閑服飾，你不要總盯著工作服。”
“我們廠的定位就是工作服嘛。”
“我想創造出我們自己的品牌。”
“沒有必要，我們是工廠，品牌創造是公司的事。”
“那我辛辛苦苦設計的服裝有什麽意義啊？”
“怎麽沒意義，你設計出來的服裝樣版可以賣給公司讓他們打造品牌，然後反過來我們加工。”
鳳雯眼睛一亮，把之前的文裝製服和現在的馬甲汗衫整理起來交給東閣。
“姐夫，你拿去給馬總，讓他打造品牌。”
東閣簡直驚呆，他膛目結舌的看著鳳雯，見她不似開玩笑的樣子便隻能接了過來。
“行，一會兒我就給馬總打電話。”
“你現在就打。”
“我回去打去，我老在廠裏打長途書記都批評我了。”
萬紅十分無語地翻了個白眼，目送東閣出了門兒她隨口和鳳雯答話。
“當下全民都在追求西式服裝，你怎麽反其道關注起中式服裝了。”
“西式服裝沒什麽美感，就說西裝吧千篇一律。年輕人為什麽喜歡牛仔，無非是款式多樣，再加上西方牛仔等同於俠客。故而讓年輕人十分追捧。”
“那你怎麽不設計下我們傳統的服飾啊？像郭靖穿的那種、黃蓉穿的那種。”
鳳雯噗嗤笑出聲來，“書記，你還看武俠劇啊。”
“啊。我怎麽就不能看武俠劇？”
“我還以為你隻愛看渴望那種呢。”
“中式的傳統服飾好看是好看，但穿起來太麻煩了，不說漢服唐裝的那種大袖長裙，就拿清朝的馬褂來講，扣子那麽多誰有耐心一一扣完。”
“其實我最喜歡的是民國時的那種短褂和長裙，太好看了。”
“如果不是破四舊旗袍應該不會沒落吧。”
話音漸漸消隱，畫麵漸漸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