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冤家
韓墨陽的叫囂自身後響起，韓墨辰緩緩閉起了眼睛，又慢慢睜開，他月白色的袍袖上，漸漸滲出血跡。
他扶著手臂，一路前行。當日的事情，遠沒有韓墨陽知道的那麽簡單。
那幾人，不僅會武功，甚至可以說是武藝高強。
韓墨辰既要護著昏死過去的韓墨陽，又要盡力拖延時間與那來路不明的“酒徒”相鬥。
而剩下的一個陸武，能夠自保已非易事。
“陸武，快！帶我大哥走！”韓墨辰看似輕飄飄的一把折扇，其中卻是暗藏玄機。折扇表麵是象牙所製，其間卻是精鐵鑄成。象牙，不過隻是那鋒利的精鐵之“鞘”。
平日，這看似不過是貴公子手中的裝飾小物，然而在關鍵時刻，卻是件殺人於無形的兵器。不多時，已被他從包圍中殺出一個缺口。
陸武應了一聲，他生的單薄，卻情急之下拖著韓墨陽，居然就從那一點空隙中逃了出去。
韓墨辰眼看自家大哥脫離險境，雖情勢危急，卻也瞬間沉下心，將手中折扇翻轉，擺出一個防備的姿態。
那幾名醉漢似乎對韓墨辰誌在必得，並不去追逐漸漸遠去的陸武同韓墨陽。隻是重新聚攏，在韓墨辰四周又圍成密不透風的一圈。如此，反而正中韓墨辰下懷。
“一起上！”眼看著韓墨辰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剛才幾名“醉漢”頓時沒了酒意。
韓墨辰微微一笑：“如此甚好！”
他輕蔑的笑容激怒了對麵幾人。
“聽我的，全體同時攻擊他的左臂。”身後，有人低聲說道。
韓墨辰麵色微微一變，方才要護韓墨陽周全，不慎被對方所傷，雖然這點傷對韓墨辰不算什麽，可是他的左臂，卻漸漸沒了知覺。
他收起笑容，一雙猶如千年寒冰的眸子，漸漸泛上了血絲，冷冷的注視著眾人。
殺氣，那種久經沙場，碾壓一切的殺氣，同時讓幾名經驗豐富的刺客不由後退幾步。
“一起上！”霎時間，刀光，血影。
不見韓墨辰如何出招，卻隻見象骨分離，鐵扇出鞘，一輪冷月將餘暉遍灑人間，河邊曲柳濺上了斑斑血跡……
那是一場惡戰，韓墨辰單手隻能與那窮凶極惡的刺客打成平手。幸而，不知過了多久，在那路過的打更人，驚慌失措的敲響了鳴鑼，引來了巡邏的侍衛，這才……
如今想來，那幾名刺客想必是未曾料到，自己還能與他們纏鬥多時，才會掉以輕心？
韓墨辰皺著眉頭思索，不管是何原因，往後，應是要更為小心才是。
臂上的傷口，被韓墨陽剛才那一鬧又再度撕裂。韓墨辰歎了口氣，他不知該怎樣麵對這個“久別重逢”的大哥。
“什麽？還有這等事！”羅漢床上，養尊處優，滿頭銀發的韓老夫人，不知何故，那張精心保養富態的臉上，頓時滿麵怒容。“快把那個畜生給我叫來！”
她氣的連連咳嗽，身旁的夏荷忙為她捧來琉璃盞中的酪漿，卻被她伸手推到一旁，“伺候我這老婆子做什麽，去，快去，看看我的乖孫兒受了驚嚇沒有！”
一時間，福寧院，人仰馬翻。
韓墨陽被人攙扶著，掃了一眼先他一步來到福寧院，跪在青石磚地的韓墨辰。他輕蔑的笑了一下，隨即撣了撣袍子，大步流星的走進韓老夫人的屋子。
“祖母……”剛進門，他就換了表情，有氣無力的摸到韓老夫人榻前，捂著頭上的繃帶，這是剛才出門前，特意纏上的。
“哎呦呦，我的乖孫兒，快叫祖母看看……”韓墨陽頭上的裏三層外三層的繃帶讓韓老夫人看的，幾乎就像是有人從她心尖上剜肉一般的痛楚。
“現在傷口可還疼痛？大夫怎麽說？想吃點什麽？”韓老夫人一迭聲的問道，又看著門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你們都給我聽著，隻要有我在一天，我的乖孫兒，要是有個什麽閃失，我唯你們是問！”
眾人齊刷刷的跪下了。
韓老夫人不去理會他們，又挪出地方，“快！大郎躺下說話。”她指著眾人罵道：“平時養你們這些沒用的，怎麽到了這會兒都成了木頭做的？還不快侍候大公子！”
“祖母……”韓墨陽似乎感動的淚光閃閃，“這家，幸好有祖母。不然，孫兒就是曆盡千辛萬苦，恐怕也是有家難回！”
“話，可不是這麽說的。”湘妃簾一響，一陣奇異的香氣就飄了進來。
“紅綺見過祖母。”身著粉色紗羅短襦，當胸係著一條八幅石榴紅高腰長裙，鬆鬆挽著一條桃紅色的薄紗披帛的韓紅綺，笑著向韓老夫人做了個福禮。
接著，她又對著還在撒嬌扮癡的韓墨陽微微施禮道：“大哥。”
“哼！”韓墨陽翻個身，根本不去理她。
韓老夫人眼中滿是溺愛，每一個折子都笑的開了花，“你們這兩個孩子，真是祖母的小冤家。”
韓墨陽雖是麵朝裏側裝睡，腦中卻不斷閃現出他少年離家前的種種。
按理說，這韓紅綺與韓墨辰同是家中那個女人所生，怎麽他不在韓府的這些年，老夫人就對這韓紅綺的態度急轉之上了呢？
看來，這個韓紅綺要比那個傻乎乎的“三弟”更難對付。
想到這裏，他一個翻身坐起，滿麵堆笑道：“不知二妹妹用的是什麽香？如此好聞？”
“哎哎，起猛了，小心頭暈。”韓老夫人愛憐的輕撫著韓墨陽。
想到還在青石板上長跪的韓墨辰，韓紅綺的眉頭輕輕蹙起，轉而，又舒展開來。
“正是為祖母調製的益壽香，大哥若是喜歡，紅綺當再花心思為大哥調製一份。”她說話間，順手打開手中的香盒。
奇異的香氣頓時充盈在屋內的每一個角落。
韓墨陽微微失神，轉而皺著眉頭道：“益壽，二妹妹覺得我不是個長壽之人？如此年輕力壯，還要用這香來添壽？”
還未等韓紅綺回話，韓老夫人忙嗔怪著說道：“童言無忌！這話也是渾說的！”
好一個“童言無忌”，韓紅綺看著年近中年的韓墨陽，心裏充滿了諷刺之感。
可見，這個韓府的“不速之客”——不請自來的韓墨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填補了韓老夫人多年心中的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