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佳節

“幹什麽!”胡十九一睜開眼,就看到白淩正俯視著自己,一張臉幾乎要貼到自己的眼前。

“吃糕糕……”麵前的男子突然從身後遞出一塊桂花糕,笑嘻嘻的就往胡十九嘴裏塞。

“你!”胡十九一把拍掉了桂花糕。

男子一驚,“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你賠我的糕糕!”

胡十九愣了愣,男子眼中的金色光芒早已消失殆盡。

胡十九癟了癟嘴:“他呢?”

“啊?”惑與忙得四腳朝天,正在拿了口水圍子給男子擦臉,好好一張清俊的臉龐,此時因為哭泣哀嚎漲得通紅,還混著眼淚和桂花糕的殘渣。

“白淩在哪兒!”胡十九猛地坐起,怒視著惑與。

惑與不由打了個寒顫,結結巴巴的回話:“狐君大人看小姐睡得熟,就,就走了……”

“走了?”胡十九一翻身下了床,站在屋內四處打量。胡亂丟了一地的桂花糕,撒潑打滾的男子,驚慌失措的惑與……

胡十九怔了怔,小臉繃得緊緊,卻並沒有惑與預料中的大哭:“管家,我餓了。”

惑與一時反應不過來自己的新身份。

“喂,叫你呢。”男子哭的累了,盤腿坐在地上,捅了捅惑與道:“傻瓜!”

胡十九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惑與強擠出一個皺巴巴的笑容,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就往外跑:“小姐稍等,老奴這就去準備!”

胡十九點了點頭,屋內,盤腿坐著的男子正歪著頭打量著她。

胡十九蹲下身,“你是誰?”

“你爹!”男子正視著胡十九,用手捋了捋並不存在的胡子。

“好。”胡十九也盤腿坐下,“我又是誰?”

“女兒!”男子言簡意賅,皺著眉毛盯著胡十九。

“我叫什麽名字?”

“沈嘉寧!你叫沈嘉寧,我叫沈淩!傻瓜!”男子不耐煩的站起來,向前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一眼胡十九,搖了搖頭道:“傻瓜!”

情況比自己預料中的好,看來哥哥的這個分身,偶爾腦筋還是比較清楚的。

胡十九也站起身來,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笑嘻嘻的攙扶住男子,側仰著頭道:“爹,你想吃什麽?讓沈愉做給你吃好不好……”

“我想吃……”

當惑與忙得滿頭大汗,推開門的時候,就看到這麽“父慈子孝”的一幕。

“狐……”話剛到嘴邊,就被胡十九一眼瞪了回去。

原來並不是狐君大人去而複返,不過這樣也好,十九小姐終於接受這個“父親”,他們或許能有幾天安生日子過了……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間,就到了正月十五。

胡十九端坐在鏡前,鏡中,一個雙丫髻,眼彎彎,穿花襖的小姑娘也在凝視著她。

上一世,便是這個模樣吧。

窗外,一彎稀薄的銀月周圍散落著幾顆寒星,附近的村落傳來爆竹聲聲,隱隱飄來笑語歡聲。

到底是有些什麽不一樣了。

“老爺!”惑與吃力的跌跌撞撞跟著沈淩的步伐,狐君大人的分身果然非比尋常。

一個撥浪鼓就讓他玩的津津有味,他已經幾乎不停歇的在狹小的院內騎著晾衣用的竹竿,歡呼飛奔了一個下午。

這幾日越發冷了起來,尤其是入夜時分,更是滴水成冰,寒風刺骨。然而惑與此時卻是滿頭大汗。

來到人間之時,就與狐君約法三章,輕易不可使用法術,看著像車輪般一圈又一圈繞著院子奔跑呼嘯,還不斷發出“駕!衝啊!”的狐君分身,惑與覺得自己這把老骨頭已經累得咯吱作響,恐怕就是吃下一把狐山的青果都沒用了……

“爹。”胡十九站在房前的台階上,手中拿著一個紅色碎花布的錢袋,脆生生的喊道。這些天她已經逐漸適應了二人的這層新關係。

她從錢袋裏拿出幾枚銅錢,“今天過節,你買點自己喜歡的東西。”

“這是什麽?”沈淩一個急步停下,“籲”的一聲,扔下竹竿,好奇的來到胡十九麵前,接過她手中的銅錢。眯著眼睛看了看,又攥起拳頭搖搖,還放在耳邊聽了聽,甚至拿牙齒咬了幾下後——“我不要!”他順手將銅錢丟在地上,噘著嘴跳到一旁,手裏的撥浪鼓搖的咚咚作響。

“小姐,你何苦給他這個……”一旁的惑與連忙拾起銅板,又擦擦幹淨,呈給胡十九。

胡十九沒有接錢,“今天,也是哥哥第一次在人間過節呢。”她微笑著看向如孩童一般嬉鬧的沈淩,無論如何,哪怕他隻是哥哥的分身,這一世,自己也不是孤獨的了……

胡十九的神態讓惑與有些動容,“如此,老奴就先替老爺收著了。”

“沈叔,這是給你的。”胡十九收回目光,將手中的錢袋遞給了惑與。

“十九小姐……”惑與後退了幾步,神情惶恐,擺手拒絕。來到人間的三人,因為不能使用法術,所有的錢財都是坐山吃空。

他沒想到自己也有份,心裏某個地方酸酸的,他擦了擦有點模糊的眼睛,“十九小姐,老奴不能要。”

“我既然叫你沈叔,你就不該再稱呼我是‘十九小姐’”。胡十九並沒有收回手,笑眯眯的說道。

“是是是,老奴該死!”惑與連忙點頭,他明白胡十九話中的含義,既然來到人間,他們便是一個全新的身份。

“呯——”突然,一聲巨響之後,夜空瞬間被點燃。不知哪裏放起了煙火。如人間的鮮花在天宮的盛宴中爭先恐後的怒放,雖然轉瞬即逝,然而那一刻的炫目,讓院中的三人都為之失神。

“走!我們也去看燈會!”胡十九跳下台階,順手將錢袋塞給惑與,一手拉著沈淩推門出去。

“小姐!”惑與連忙喚道,可是胡十九卻好像沒聽到似的,隻顧著和沈淩嬉笑:“爹,你看!那朵煙花多美!”說話間,二人漸行漸遠。

惑與看看手中的錢袋,張了張嘴,終於,臉上的皺紋還是笑開了花,他小心翼翼的將錢袋塞在腰間,又仔細的給院門上了鎖,便也亦步亦趨的跟上不遠處的“父女”二人……

夜空中,流光四溢,絢麗無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