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決定

“狐君大人!”還沒進門,胡十九就聽到惑與的聲音。

哥哥回來了?

她不及細想,滿懷欣喜的推開門,卻被眼前一幕驚呆了。

渾身是血的沈淩,披散著長發,傾倒在院中的石桌前。他的身上布滿了傷痕。惑與顫抖著,不斷用身邊的布條堵住沈淩身上的傷口,然而,鮮血,匯成一條紅色的河流,蜿蜒盤旋在胡十九的腳邊。

“啷!”胡十九懷中的罐子應聲墜地!

“不——”她狂奔著來到沈淩的身邊。

“哥!哥!”胡十九的手上沾染到沈淩的鮮血,溫熱的鮮血,不,不!

她慌亂拾起那無數的布條,可是怎麽堵,都堵不完。該怎麽辦?怎麽辦!

此時,伏在石桌前的沈淩吃力的張開口:“寧,寧……”

“爹!爹!是我!是我!”胡十九的心劇烈的疼痛,她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沈淩還是哥哥!

她手忙腳亂的為沈淩止血,可為什麽,血,越流越多,止不住,止不住!

沈淩慢慢張開雙眼,他眼中有黯淡的金色。此時,平日裏的傻父似乎與狐山上的狐君合為一體,他的目光緩緩掃過胡十九的臉頰,依依不舍的看著幾近崩潰的胡十九,猶如他千百次用手輕輕摩挲胡十九的頭頂,“我,走了……對——不——起……”

不,不要!

胡十九哀慟大哭!

不要走!撕心裂肺的哭喊響徹在狹小的院落。

“小姐!小姐!”耳邊,有惑與急促的呼喚。

“惑與……惑與!”胡十九哭的氣息奄奄,可是渾身卻難以動彈。

“小姐你怎麽了!老奴在這裏!”耳邊,有匆匆的拍門聲。

拍門聲?

“惑與……”胡十九的頭很重,很痛。

“小姐!”

胡十九隻覺得眼睛酸澀無比,她用力睜開雙眼。此時,有淡淡的青色光芒穿透門的縫隙,她怔怔的看著,頭發黏膩的貼在額頭,背後,都是冷汗。

惑與,為什麽他要使用法術?眼看著他就要破門而入。

這一切,難道隻是一場噩夢?

“小姐你怎麽了?”惑與的腦袋已穿過房門。

“哥哥呢?”胡十九的身體不可抑止的發抖,她努力讓自己的吐字清晰。

惑與卻停在了門上,就像房間亮起一個青色的燈籠。他似乎不知該怎樣回答胡十九的問題,腦袋又向後方縮了縮。頓時,房內的青色光芒也隨之微弱些許。

“哥哥呢!”胡十九的聲音帶著哭腔。

“狐君大人還沒來……”青光閃閃,惑與的聲音很低,也許是怕吵醒熟睡中的沈淩。

還沒來,還沒來……

胡十九的腦中有無數個聲音重複著惑與的話,她第一次覺得沒有看到白淩是如此幸運。

“那他呢?我爹呢?”胡十九喘了口氣,她的心髒仍是砰砰直跳,隱隱作痛。

“老爺,還在休息。”惑與似乎想不通胡十九怎麽突然會問起沈淩。他頓了頓回答道,隻是腦袋仍舊那麽“卡”在門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惑與,”胡十九這才反應過來房間亮起的青色光芒,“你在屋外等我。”她的神智漸漸清明,連忙說道。

“是。”惑與聽到胡十九的聲音,又用法術查看了一遍四周。確定胡十九隻是夢魘,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屋內,青色光芒漸漸隱沒,重回一片黑暗。

胡十九慢慢撐起身體,剛才那一幕太過逼真,讓她幾乎分辨不出是真是假。她坐在床榻上,摸索著披上一件外衣。等到身上淋漓的冷汗漸漸退下,又用火折點燃一盞放在桌上的油燈。殘燈如豆,胡十九影子映在窗上,明滅不定。

“小姐?”惑與看到胡十九的影子,輕聲問道。他們三人當中,隻有惑與保留了狐身,平日不過是幻化成人的樣子。因此,他的聽力也是三人當中最好的。

今日小姐回來,拿著一個古怪的罐子,神神秘秘的進了屋子後,直到天黑,才心事重重的出來用了晚膳。

之後,又一言不發的回到房間。

沒過一會兒,就見她的房間熄了燈,因此,惑與也服侍好沈淩就去睡了。

可誰知道就在這大半夜的,惑與正朦朧著夢見狐山的一群小妖爭著把手中的雞送給自己。那麽多,那麽多肥的流油的雞……隨著胡十九的驚呼,紛紛爭先恐後的拍著翅膀四散逃逸。

當時,惑與幾乎是本能反應般猛地從床上彈起,接著就像夢中受到驚嚇的雞一樣,昏頭昏腦的就向胡十九的屋子方向衝,可等他進門一看,才發現原來隻是胡十九在夢囈。

他砸吧著嘴,把手揣在袖子裏,回憶夢裏還沒有到嘴的雞,越發覺得長夜漫漫。

胡十九慢慢拉開房門,“沈叔,爹呢?”

話剛出口,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她的聲音幹澀嘶啞,全然沒有半點往日的甜美清脆。

“小姐你這是怎麽了?”惑與也發覺到胡十九的異常,慌忙將手從袖中抽出,上前問道。

難道是那罐子有鬼?不對,剛才自己進入房間的時候,並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同。

“爹呢?”胡十九又問了一遍。

“哦,老爺還在睡。”看到胡十九精神尚可,隻是有些嗓音嘶啞,惑與暗暗想到,明日要將粥熬得不要那麽稠才是。

胡十九點了點頭。她剛要開口告訴惑與自己沒事兒,卻驚訝的發現——“惑與,你……”

初春的夜裏,還帶著幾分冬日料峭的寒意。然而,惑與居然光著腳板站在院中冰冷的地上,和自己說了這半天的話!

惑與被胡十九的驚呼嚇的一愣,看到胡十九盯著自己的腳,他這才發現剛才出來匆忙,連鞋子都忘了穿。

他訕訕的笑了笑,“沒事兒,老奴身體好。”

方才不覺得,這一下知道自己沒穿鞋後,地上的寒氣就直往腳心裏鑽。惑與悄悄的動了動有些發麻的雙腳。

胡十九低著頭,沒有說話。

“知道了,你去睡吧。”她的聲音似乎更加嘶啞,惑與心疼她的嗓子,因此沒有多言,隻是囑咐讓胡十九有什麽不舒服就立刻呼喚自己,這才哆哆嗦嗦的走了。

“吧嗒,”地上濺起一滴水珠,胡十九的眼裏蓄滿了晶瑩的淚水。

哥哥,惑與,我不會再讓你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