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熱血

“依著公公所見,這鬥酒又該如何繼續呢?”安王閑閑的走到桌前,順手拿起一個造型精美的酒壺,“賈公公,賞你了。”

“謝殿下,老奴不敢妄言。”賈德全上前一步,躬身接過酒壺。

“小心,裏麵有酒。”安王看著賈德全平端著酒壺,笑了,“是我大意,公公如此謹慎小心之人,怎會不知這裏有酒?”

“此乃殿下體恤老奴。”賈德全捧著酒壺,眉眼俱是溫良。

他心裏隱隱有了一絲病態的期許,期待著安王發現些什麽,可是他又懼怕,懼怕遊戲太快結束……

“怎麽會這樣!”醉翁樓的二樓,響起聲高喝。

酒師秦楊這些年來,第一次離開酒窖密林,顧不得去感慨白雲蒼狗,外界的鬥轉星移似乎都與他無關。

這些年他幾乎與世隔絕,今日若不是在“蓼兒”的帶引下,他恐怕連徐清的醉翁樓都找不到。

此時,他顧不上疼痛的雙腿,幾乎是在童子的攙扶下,才吃力的拄著拐杖,站在這間裝飾雅潔的屋內。

“秦老兒,你別走了,就是不心疼你的腿,也別走了!我頭暈。”一旁的徐清連連擺手,示意拄著拐杖,來回在他麵前踱步的秦楊休息片刻。

“哎,我說,有你這麽做師父的嗎?”秦楊索性坐在徐清的對麵,“十九差點就變成了謀刺皇室的罪人,知道那會怎麽樣嗎?誅九族!九族!”

他怒氣衝衝的盯著端坐在桌旁的徐清:“要不是屈剛告訴我,你還打算瞞我多久?”

“一直瞞著。”徐清如實相告。

秦楊一怔,麵前徐清已是為他沏上了一盞溫熱的茶水:“這暑氣未去,你這麽東奔西跑的,也是難為了。”

秦楊並不領情,一仰頭將茶水喝的一滴不剩後,仍然氣呼呼的說道:“我知道,你們都覺得那孩子天資聰穎,可是。徐老兒,你我都知道,他麵對的,是怎樣的一個禽獸!”

徐清剛要去關上窗戶。聽到秦楊這麽說,他的手頓了一下,又慢慢將窗戶關緊,方才轉過身來:“就是因為我知道,十九麵對的是什麽。才不能咱們自己先亂了陣腳。”

秦楊將杯子放在桌上:“你別站在窗戶那兒,我看著憋悶的慌。”他揉了揉痛的幾乎快沒有知覺的膝蓋,“那你說,現在咱們這兩個老頭子能做什麽?”

“等。”徐清緩緩說道。

是的,除了“等”,他們別無選擇。等,也是最無奈,卻最穩妥的方法。

當得知胡十九在“獻酒”之時,居然引出了“毒酒”事件,徐清當時也是震驚的無以複加。

然而。畢竟十九目前還是平安的呆在鬥酒大會為酒師指定的“清露苑”,安王殿下是否對她起了疑心,姑且不論。至少,目前,她是安全的。

隻是那毒,是如何被放入酒中的呢?

派去鬥酒大會給十九幫忙的人,都是自己精挑細選,在醉翁樓多年,信得過的夥計。

而之前從“毒餅”事件引發後,徐清就開始著手調查。這其中,漸漸讓他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真相。

難道,是他……

他沉思著,全然忘記身旁火急火燎的秦楊。

“想什麽呢!”秦楊伸長拐杖。“咣”的一下又撞開窗戶,“十九現在是羊入虎口,你倒好,還在這品茶飲酒!”

他說錯了一點,品茶的,是他。而酒。除了徐清麵前放著的一點酒曲,再無他酒。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看小十九凶多吉少,想著要重新收上一個徒弟?我可告訴你,我秦楊從不輕易收徒,要是……”

“我知道。”徐清看著麵前的酒曲,“秦老兒,你仔細看看,你說,這酒曲裏要摻毒,什麽時候最合適?”

秦楊是個酒癡,他本不欲理睬徐清,然而卻難免技癢,與徐清得益於靈泉不同,秦楊的名號當年能在前朝酒界被人交口傳頌,與他的天賦同對酒的癡狂不可分割。

可以說,徐家酒,有情,有靈。

秦家酒,有血,有熱。

於是,此時的秦楊看著徐清拿在手中的酒曲,連忙撐著拐杖站起,又“啪”的一聲關上窗戶:“給我把酒曲放下!這是剛釀出來的?還經不得風!”

果然,要說製酒,當今天下無人能出秦楊左右。

徐清依照秦楊所言,將酒曲放回桌上,隻是他的眼神中,多了幾分焦灼。

秦楊俯下身,用手輕輕在酒曲上方扇動,他竹節般的手,扇動的極有規律。

酒曲上的白絲,竟然隻是微微拂動,卻不曾飄下絲毫。

徐清讚許的看著秦楊,一顆懸著的心,也落了些許。

“這酒……”秦楊不確定的看著徐清。

徐清點頭證實了他的猜測:“正是那孩子本打算用來‘鬥酒’之酒。”

秦楊的神情突然變得很複雜:“你是說,十九此次‘獻酒’,用的並不是……”

徐清緩緩點頭。

秦楊將酒曲緊緊握在手裏,一向視酒如命的他,居然做出了如此舉動,可見他內心所受到的震撼。

鬥酒大會中發生的事情,因為他身體不便,因此大部分隻是聽屈剛所說,而屈剛,通常又是報喜不報憂。

隻是繼上次的“毒餅”事件後,居然又出了“毒酒”,作為醉翁樓酒窖管事的屈剛,心裏便是忐忑難安,他本不是個善於隱藏喜怒的性格,因此在密林中的木屋內,沒幾句話,便不慎被秦楊發現了其中端倪。

於是,秦楊便裝好了義肢,帶上拐杖,第一次,他知道原來自己所住的密林有那麽大,第一次,他發現,原來,外麵早已改換了天地……

這秦老兒,看似脾性古怪桀驁,實則,他的內心,仍有著一腔熱血……

看著秦楊雙膝隱隱滲出的血跡,徐清苦笑道:“你既然來了,就歇歇吧。這些年了,傷口再爛下去,你恐怕就是爬,都爬不了幾步了……”

“無妨!”秦楊拄著拐杖,敲敲地麵,“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就會看著十九成為這琅京城第二個秦楊!”

他說罷,隻見徐清愣在當下。

“呸!我這破嘴!十九必然會成為琅京城獨一無二的酒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