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浪子亦可教 頑石築金基

王天霸帶著兩個街痞小混混,氣勢洶洶地來到河邊,看到石富海正和關長河聊天,便怒眉橫豎,虎眼圓睜,左手插腰,右手指著石富海道:“反動右派大壞蛋石富海你聽好了,前次你兒石鳳翔將我鏟傷,今天我要與你理論個清楚明白。我今天告訴你,俺這額頭上留下這麽大一個疤,分明是已經毀了容了,念在街坊鄰裏上麵,我王天霸不訛你,但你得賠我營養費一千元,多一分不要,少一分也不行。”

“對,就是,拿一千元完事。多一分不要,少一分也不行。若不拿錢出來今兒個這事就算沒完!”隨行的小混混瘦猴和肉墩兒,也指手畫腳,吵吵嚷嚷,為王天霸助威。

石富海心知肚明王天霸是故意前來尋釁滋事的。聽著王天霸聲嘶力竭的叫喊,石富海滿臉掛笑,心平氣和道:“天霸,你與石鳳翔是光屁股一塊長大的夥伴。你們倆是狗皮襪子沒反正。好時,一塊打鬧;惱時,拳腳相加。從小到大,你們不就是這樣打打鬧鬧玩過來的嗎?俗話說,不打不成交。牙和嘴唇還有互相不擱的時候哩。再說,那天晚上的事兒,也不能全怨鳳翔啊。你在拔白旗會場上是怎樣狠勁打我的,難道你自己不知道嗎?直到現在,我的頭被你打的還時常暈暈騰騰呢,胸口也時常隱隱作疼。我這頭暈心口疼的病根怕是落定了,若說營養費,你理應賠我才是。你設身處地想一想,你對我拳打腳踢,我雖可以忍受,可鳳翔看著他爹被人暴打,他心裏能忍受嗎?他出來製止你不應該嗎?鳳翔順手拿把鐵鍬,隻是為了嚇嚇你而已,可你為什麽偏偏要自己往鍬口上撞呢?我出於仁義,願意出錢給你看傷,已經夠大度啦。你化多少錢,我給你墊多少錢,傷看到什麽時候這藥費錢我都可以出。可你要是想借此來訛詐我,王天霸,我可明白告訴你,你海子叔也不是軟地兒的土,你的訛詐休想在我這兒得逞!”

石富海一番話說得入情入理,關長河捋著花白的胡須頗頗點頭稱是。

王天霸強詞奪理道:“石富海你少在這兒羅嗦。我不耐煩聽你在這兒放屁。這一千元的營養賠償費,今天你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石富海你快給個痛快話兒,別他媽在這兒玩孬耍賴不認賬。今天若不能給我個痛快話,休怪我王天霸翻臉無情。”

“呀嗬,我今兒還真要跟你學學孬,耍耍賴,看你孩子乖怎麽個翻臉無情。從現在起,你別想從我這兒拿走一分錢,量你能把我怎麽樣?”石富海看到王天霸耍起潑皮,自己也玩起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戰術。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我給你挑明了,你若不給老子一千塊錢,我讓你從今天起沒好日子過。我要往你的鍋裏倒屎灑尿,我要見你一次揍你一頓,直到把你打殘為止。”

“哈哈哈哈……”,聽到王天霸不可一世的叫囂,石富海仰天大笑,道:“天霸呀,我不是小看你孩子乖,你願意跟叔打,你叔我願意奉陪到底。不過我告訴你,現在拔白旗運動早過去了,那時你怎麽打我我都不能還手。現在麽,毛主席黨中央都有指示了,對右派基本不抓,一個不殺,以教育為主。現在,有毛主席為我撐腰,我怕什麽?你膽敢動我一根指頭,我可要還你一個拳頭!”

“好哇,一個反動右派分子,你還敢翻了天了。我非要讓你嚐嚐我的厲害不可。”王天霸看了看跟在身邊的瘦猴和胖墩兒,揮了揮手,吼道,“弟兄們都上船,立馬把個反動右派掀到河裏去!”

一直觀局不語的關長河,看到王天霸要動手打人,便一聲斷喝:“休得無理。有我在此,誰都別想在這兒逞能。”

“咦?你個老不死的,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小心我連你一塊收拾了,看你還敢在這兒多嘴!”王天霸根本沒把關長河放在眼裏,一邊說著,一邊帶領兩個潑皮蹬上了石富海的船頭。

遠處放風箏的石鳳翔和關秀兒,看到幾個街麵上的潑皮頑主上船找事兒,便急忙趕過來一看端詳。

隻見王天霸一馬當先,一個剪步撲到石富海麵前,使出渾身力氣,欲將石富海推進河裏。那知石富海一個閃身,王天霸撲了個空,腳下失去平衡,自己倒一頭栽進了河裏去了。瘦猴見狀,突然繞到富海身後,要推富海下河。石富海已料到此著,早有防備,待瘦猴來襲時,隻一個低頭哈腰,瘦猴亦從富海後背往前撲了個空,富海順勢一站一推,那瘦猴“倏”地被富海擲進了河裏。船上肉墩兒見狀,不慌不忙,仗著自己虎背熊腰,慢悠悠走將過來,要與石富海比試力氣。隻見他伸出雙手,要抓石富海雙手。石富海毫不畏懼,先抓了肉墩兒兩臂,欲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為強,將肉墩兒一並掀下河去。可肉墩兒使出個千斤墜兒的招數,石富海竟拉他不動。而肉墩兒反轉手腕兒,卻麻利地抓住了石富海肘腕兒,一擰腰身,活脫脫將個石富海掄進了河裏。

王天霸和瘦猴看到石富海也落了水,便一起遊到石富海身邊,兩人用掌擊水,從兩側對石富海進行襲擊。石富海兩麵迎戰,亦用掌擊水直射二潑皮臉麵。王天霸看到肉墩兒站在船上發愣,便喊道:“肉墩兒還不快快下水,我們三人合力將石富海淹死了事!”

肉墩兒聞言,雙臂一伸,頭朝下撲進河中,直朝石富海遊了過去。眼看王天霸、瘦猴和肉墩兒對石富海形成了三夾一的局麵。這可急壞了岸上的關長河。他忙向岸上的鳳翔招手。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關長河分明看到石鳳翔肩頭蹲著一隻白猿。那白猿在鳳翔身上忽隱忽現,一時分不清猿是鳳翔還是鳳翔是猿。隻見白猿背著鳳翔“撲通”一聲潛入河中,從水中拉住王天霸的雙腳,將王天霸硬生生拽入河底,可憐王天霸在水中隻有“咕咚咕咚”喝水的份,那有半點反擊之力?

瘦猴、肉墩兒看到河麵上不見了王天霸,早慌了手腳。他倆潛入水中打摸半晌,才摸到王天霸身子,顧不得戀戰,慌忙將王天霸拖到岸上。王天霸肚子已喝飽了水,圓鼓鼓的肚子撐得象個氣球,躺在岸上一動不動了。

關長河這時來到王天霸身邊,蹲在地上,將天霸肚子放到自己膝蓋上,又囑咐石鳳翔將王天霸雙腿高高抬起。關長河一陣擠壓,王天霸肚內的河水便象開了閘的龍頭似的,嘩啦啦啦從其口內噴湧而出,在地上流了偌大一灘水漬。

看看王天霸稍稍緩過了氣。關長河對瘦猴和肉墩兒說:“沒那個金剛鑽兒,就別攬那個瓷器活兒。就你們那兩下三道毛功夫,以後別再這樣在街坊鄰居麵前丟人現眼了。你二人還楞著幹啥,還不快扶了王天霸滾回家去!”

王天霸此時眨了眨眼睛,不但不感謝關長河救命之恩,反倒慫恿瘦猴和肉墩兒:“休聽那老頭兒絮叨。你倆立馬把這多嘴的老頭兒痛痛快快揍一頓,多麵手丟進河去,看他還敢多嘴!”

肉墩兒聽到王天霸吩咐,氣勢洶洶走近關長河。還沒下手,那白猿又從鳳翔肩頭嘻嘻跳上關長河肩頭,和關長河化為一人。頓時,關長河覺得力大無窮,肉墩兒剛剛撲到眼前,關長河便順勢抓住肉墩兒一隻臂膀,輕輕一掄,又一擲,那肉墩兒身子早飛了出去,在空中直滑行了三五丈遠,方“撲通”一聲頭朝下栽進河裏。瘦猴見狀急忙要跑,可隻恨爹媽少生兩條腿,竟跑不動。關長河象老鷹捉小雞般又將瘦猴淩空舉起,拋向河中,可憐瘦猴在空中滑翔了七八丈遠,跌入水中之時,身子還貼著水麵又滑了兩丈有餘,方才淹入水中。

王天霸在定陵鎮長了十幾年,從沒見過關長河有這等本事,早嚇得尿了褲襠。他從地上連滾帶爬跪倒在關長河麵前,嗑頭禮拜,嘴裏隻喊:“哎呀我的娘哎,關爺爺您真是真人不露相,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您老人家。還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我們兄弟這一馬。我們今後再也不敢在您麵前逞能了。”

“快爬起來吧。”關長河也不知今天自己怎麽忽然有這等本事。他臉不變色心不跳,命令王天霸道,“快讓瘦猴和肉墩兒也遊上岸,我有話要對你們說。”

“是是是。”王天霸連聲應喏,並招呼瘦猴和肉墩兒爬上了岸。

石鳳翔將關爺爺的小椅子搬了過來。關長河穩穩坐在椅子上,石富海、石鳳翔、關秀兒仨人象守護神一樣,站在關長河身後。王天霸、瘦猴和肉墩兒則象三個落湯雞,癱坐在關長河的麵前,等候關爺爺發落。

關長河伸手撕下王天霸頭上水濕的繃帶,眾人拿眼看時,隻見天霸頭上的傷口早已痊愈。隻留有一個小小的月牙疤。

“讓眾人瞧瞧,你頭上傷疤早已好了,卻偏偏於今日來河邊挑釁。我說天霸,你今天吃虧就在於不老實。”關長河卷了一支喇叭頭煙,遞給石富海,接著又卷了一支,叨在嘴上。富海去掏火柴,可發現火柴早已濕透。天霸見狀,忙從身上掏出一精致的打火機,打出火焰,讓二人將煙燃著。

關長河深深吸了一口煙,看著麵前三個潑皮的落魄樣兒,訓道:“瘦猴、肉墩兒,這裏已沒你二人什麽事了。你們整日不務正業,終究不會有什麽好結果。望你們今後懸崖勒馬,回頭視岸,不要再做損人不利已之事。浪子回頭金不換。隻要你們好好做人,以後都會有好的前途。你們倆先回去吧,我有話單獨對天霸說哩。”

那瘦猴和肉墩兒聽罷關長河言,臉露僥幸之色,爬起身倉惶鼠竄不提。

王天霸走也不是,坐也不是,臉色難看之極。他看看關長河,再看看石富海,聞著二人吐出的香噴噴的煙味,垂涎欲滴,於是厚著臉皮道:“關爺爺,賞一支煙給小的抽好嗎?”

關長河看到王天霸那副無賴樣,心中隻覺好笑。他將煙紙、煙布袋遞於天霸,道:“今天能與你在這裏相遇,也是咱爺兒們的緣份。有些話我早想說給你聽,至於你是否聽得進去,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王天霸滿臉訕笑,忙不迭地說:“能得關爺爺指點,是老天爺可憐天霸。天霸定會洗耳恭聽。還請關爺爺明示為盼。”

關長河陷入了沉思,他臉色陰沉,一串串往事又隱隱浮現在他的腦海。他向王天霸徐徐道出了一段陳年舊事,隻聽得王天霸心如刀攪、如夢方醒。

關長河原籍在定陵鎮沙河北岸關老寨。他曾祖父曾在京城一王爺家裏當廚,廚藝十分了得。到他父親時,由於得到曾祖真傳,也是大名遠播的名廚師。關長河自幼受父親熏陶,對廚藝也相當精通,十八歲時,就已經在開封清雅軒酒樓當上了大廚。也就在此時,關長河秘密地參加了開封地下黨。

後來,關長河的一個遠房堂兄關振亞做了國民黨華中戰區三十五師副師長。三十五師駐紮在定陵鎮,師部就駐在文昌閣旁天爺廟內。副師長關振亞與師長尚振華關係不睦。尚師長雖不好色,卻是好吃好喝,專門請了個名廚師常蘭賓每天好酒好肉侍候著。副師長關振亞乃酒色之徒,當然也是好吃好喝。開封地下黨聽說關振亞有意也想聘請一私人廚師,便趁機派關長河打入到敵人心髒,到關振亞處做了關振亞的私人廚師。

當時,王天霸的父親王臭兜是定陵鎮四大賴之一。整日遊手好閑,靠偷雞摸狗、坑蒙拐騙度日。

傳說這一年年關,定陵鎮家家戶戶都在準備年貨過年。眼看過了臘月二十七,天霸爹爹王臭兜卻身無分文,在家被老婆吵鬧,索性別一根棒搥在腰間,坐船朝河北岸而去。

王臭兜來到河北岸,揀路溝旁一隱蔽處埋伏起來,準備劫一次道兒。

中午,日頭高高掛在天上,田野裏一片靜謐。從關路上,走來一個騎洋車的漢子,頭戴藍禮帽,身穿哢嘰布中山裝,腳蹬圓口千層底布鞋。

漢子風風火火騎著洋車在路上走著,嘴裏還哼著黃色小曲:

妹穿那紅鞋路邊站,

把哥的心兒繞亂。

紅紅的燈籠,

夜夜裏亮。

想起你妹妹啊,

哥手腕腕軟。

瓷罐罐蜜糖,

賊賊個甜。

妹妹與哥哥,

心兒相連。

…………

忽然,王臭兜猛地從路溝裏竄將出來,撲到漢子背後,掄起手中棒搥朝漢子後腦打去。隻一下,那漢子便栽倒地上,小曲嘎然而止。

王臭兜彎腰從漢子身上摸走了一大把花花綠綠的關金卷,然後推起洋車,搭腿騎上一溜煙奔回家中。這一年,王臭兜家過了一個肥年。

定陵鎮廟多會多,王臭兜白天在廟會上偷錢,黑夜裏偷雞摸狗,光天化日之下,常敢劫人錢財,殺人剜心,烹菜下酒。不多久便成為遠近聞名的殺手,幹起那殺人越貨的勾當心狠手辣,能一招致人斃命。

話說定陵鎮鎮南尚莊村,有一地主尚秉乾,其妻秦氏生得閉花休月之貌。鎮上二月二十五廟會上,尚秉乾帶著秦氏到戲台前看戲。不幸的是,秦氏沉魚落雁之貌被三十五師副師長關振亞瞧見。

副師長關振亞可是有名的鐵公雞。定陵鎮戲院子兩三個,每從外地來一個戲班,關振亞是每場必到。如果他看上那個旦角,戲散後必要與人家同床共眠。就是戲台場裏看戲的姑娘媳婦,隻要關振亞上了眼,也難逃他的魔掌。

這一日,關振亞在後街戲院子看戲,偶爾往戲台下掃了一眼,偏偏看中了地主尚秉乾的俊俏媳婦秦氏,遂動了淫邪之心。

那時,定陵鎮民間有句順口溜:“殺不殺,問問尚振華;剮不剮,問問關振亞;窮不窮,問問杜毛亭。”

杜毛亭乃關振亞最得意的貼身保鏢。十分了解主子心意。這天,杜毛亭看到關師長眼睛一個勁朝秦氏身上踅摸,便心領神會。不等師長分咐,杜毛亭便問清了秦氏住處,帶了兩個護兵,提前在秦氏回村路上埋伏。

尚秉乾看完社戲攜秦氏回家途中,被藏在莊稼地裏的杜毛亭等人截個正著。尚秉乾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嬌妻被杜毛亭一夥帶走,雖跪下求情,可杜毛亭根本就不拿正眼瞧他,帶著秦氏揚長而去。

杜毛亭連夜將大美人秦氏送到關振亞居處,關振亞這晚整夜淫樂,將花兒般嬌豔的秦氏蹂躪得痛不欲生。第二天,尚秉乾托人送來厚禮,關振亞才將秦氏放回尚莊村。可秦氏回家後,覺得無顏麵苟活世上,當夜便懸梁自盡了。

尚秉乾那能咽得下這口惡氣。他決心雇凶報仇。尚秉乾早聽說王臭兜本事了得,槍法極準,專事殺人越貨的勾當。數日後,尚秉乾籌得一百塊大洋,用錢褡褳裝了,在定陵鎮風月酒樓一個雅間約了王臭兜,如此這般將報仇之事說與王臭兜聽,並一再囑咐,這次一定得要了關振亞性命,事成之後,另有重賞。

王臭兜接了大洋,滿口應承,拍著胸脯讓尚秉乾放心,道:“不出三日定要掏出關振亞的心來交差。”見王臭兜滿口應承,尚秉乾一顆心便放進了肚內,回家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專意待在家裏靜候佳音兒。

卻說,這日上午關振亞又和杜毛亭等一行人眾來到後街戲院看戲。王臭兜聞迅,便將德國造毛瑟手槍上了膛,別在腰間。徑自朝後街戲院走去。

舞台上,開封明角兒白二雲的《香囊記》唱得正熱鬧。王臭兜在園子右邊排找了一個座位坐了。台下正中位置,是戲院專給三十五師副師長關振亞留的貴賓座位。關振亞正和身邊的兩個濃妝豔抹的戲子說笑逗樂。

王臭兜選好了位置,掏出了毛瑟手槍,悄悄瞄準了關振亞,正欲扣動扳機。忽然,關振亞警覺的向這邊望了一眼。王臭兜心中猛的一驚,持槍的右手慌忙落了下來。

這一驚,使王臭兜突然改變了想法。他忽然覺得,尚秉乾區區一個小地主,生得猥瑣齷矬;而關振亞一介武夫,相貌堂堂,身材偉岸,身兼國民黨華中戰區三十五師副師長及定陵鎮華新煙廠董事長,事業如日中天,身邊美女成群,保鏢無數,呼風喚雨,好不威風。自己此時若將尚秉乾雇凶殺他之事和盤端出,想必關振亞一定不會虧待自己。

主意拿定,王臭兜便交待戲院子裏夥計去請關師長,就說王臭兜先生有要事相見。

關振亞聞聽戲園夥計傳報,便起身來到王臭兜身旁,王臭兜將尚秉乾雇凶殺他一事和盤端出。關振亞不由驚出一身冷汗,遂雙手重重拍了王臭兜兩下,道:“王兄此次救我一命,關某定當湧泉相報。從今日起,有我關大哥在,就有你王兄在。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作個副官,我們同打虎同吃肉,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看如何?”

王臭兜道:“早聞關大哥英名,隻是無緣共事。今日關大哥如此器重小弟,小弟將追隨關大哥左右,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關振亞道:“今晚大哥我在師部擺宴,專請王兄。還望王兄光臨是荷。”

王臭兜道:“一定,一定。小弟願與關大哥趁今夜豪宴之時結拜兄弟,做插血之盟。同生死,共患難。”

關振亞哈哈大笑:“今日能得王兄摯友,實乃關某三生有幸。不過,不知王兄對尚莊尚秉乾該如何交待?”

王臭兜亮出自己的毛瑟手槍,對關振亞說:“小弟現在就去,用這玩藝兒說話,讓他知道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忌日。事成之後,小弟提尚某之頭來見大哥!”

“痛快,痛快!事成之後。關某自會給王兄辦妥入伍事宜。你放心去吧。”

王臭兜領命,帶了杜毛亭及一位隨從,三人離了定陵鎮,隻奔尚莊而去。

尚莊距定陵鎮三裏餘,王臭兜附耳吩咐隨從前去傳話。那小廝來到尚秉乾家中,告曰:“王臭兜先生吩咐鄙人前來傳話,說是尚先生所托之事已經辦妥。現在王先生就在莊外等候,讓尚先生現在務必就去查驗關振亞的人頭。”

可憐尚秉乾不知深淺,信了小廝謊話。等他出得村莊,走至泥河橋邊時,王臭兜從莊稼叢中閃出,“呯呯”兩槍,便結果了尚秉乾性命,然後掏出匕首,割了尚秉乾首級,提人頭投了關振亞麾下。

於是,王臭兜搖身一變,由一個殺手變成了關振亞副師長的貼身副官。每日跟隨關師長左右形影不離。

那時,關長河是關振亞的私人廚師,王臭兜是關振亞的私人保鏢,兩人同事一個主,自然經常見麵寒暄。慢慢也竟成了“朋友”。

忽一天,王臭兜與幾個副官喝酒,關長河自然為他們炒了幾道下酒小菜。幾個人劃拳猜枚,酒過三巡後,隻聽席間有人問王臭兜:“請問王兄,現今世上你最佩服誰。”

王臭兜想也不想,便道:“我最佩服誰?當然是我關大哥。”

“可尚師長尚大哥呢?”那人接著問。

“尚大哥算個毬。老子要讓他今夜死,他就甭想到活到大天明。”王臭兜嘴無遮攔地說。

可他萬萬沒想到,恰好此時尚振華師長剛從外麵公幹回來,他們的對話被尚師長聽得一清二楚。

尚振華師長更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啊,他絕對不能容忍副師長手下的副官如此出言不遜。那天夜裏,尚振華師長派出自己的兩名心腹,不聲不響將王臭兜綁架到武昌院外西大坑邊上的簸其扇處,用無聲手槍將其處決了。事後,尚師長將原委通報了關振亞副師長,關振亞心雖不悅,但想到人既已死,再糾纏也無用。再說,自己畢竟是副師長,便吃個啞叭虧,按下此事不提。

往事說到這裏,關長河看到王天霸已淚流滿麵。

“想不到我爹爹竟死得那樣慘。”王天霸唏噱而泣,抽抽噎噎地說。

關長河用慈愛的眼神看著王天霸,勸慰他說:“你爹爹吃虧就在不老實,太張狂。如果他安安生生做人,老老實實做事,也不會落得那種下場。好在你叔叔王倫收留了你,你不好好跟他學習手藝,整天淨惹事生非,到末了恐怕也不會有啥好結果。”

王天霸說:“關爺爺,我心裏知道你對我講這些過去的事兒都是想讓我學好。今兒個天霸就給爺爺一個麵子,從今往後,我保證不再找石鳳翔他爹的麻煩了。我要朝正道走。不能再走我爹那種歪門斜道了。以後我就跟著我叔叔學廚師得了,可就是我覺著我叔叔好象不太喜歡我。”

“你若好好做人,好好做事,你叔叔會喜歡你的。”關長河說,“我深知你叔叔的為人,他疾惡如仇,與人為善,心地好得很呢。以後,你可要好好改改你的毛病,跟著你叔叔學好廚師手藝。俗話說‘學會藝不壓身’。學會一門手藝,不管到什麽地方,總能糊口。如果一味偷搶詐騙,能會得逞於一時,但不可能得逞於一世。”

關長河的一片苦心總算沒有白費,一番大道理隻說得王天霸頗頗點頭稱是。

正說話間,忽然見到船工劉東升從堤子外跑來,對關長河道:“哎呀,不得了。街上來了丐幫。有說蓮花落的,有拍快刀的,有吹喇叭的,還有割腦袋的。那割腦袋的嚇死人了,鮮血噴濺得滿地都是。你們快去看看吧。”若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