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蟾一聽,頭皮就發麻。

他吃過那蛇的虧。這來得匆忙,竟是忘了照水人雖走了,但還留下一個龐然大物護著阿田。不過鸞蟾也知道,此蛇無毒,不過看著嚇人。當然,若惹它惱了,咬上一口,也需將養一段時間。

阿綠哧溜溜地,用尾巴盤主繡蓉的腰肢,緊緊纏繞住了。繡蓉的嘴裏“啊啊”地尖叫不停,咕咚一聲,栽倒在雙喜的身上,也昏過去了。

阿田就悠悠一歎。“阿綠,多謝你,我先進去了。”

菜花蛇點了點頭,用瞪著眼睛嚇唬鸞蟾,張著嘴,似要將他的耳朵吞下。

鸞蟾又恨又怕。

他隨身帶了一把匕首。當下掏出匕首,對準阿綠的頸脖,嚇唬道:“別以為我怕你。告訴你,我不怕。你要靠近我,我就剜了你的眼珠子!”

匕首鋒利,寒光閃閃。

阿綠有些畏懼,稍稍後腿。

鸞蟾見狀,心知今日來得不妙,瞥了瞥地下的繡蓉主仆,一邊舉著匕首,一邊後退,一直退到馬車邊兒上。然後,倉皇上馬,倉促離開,竟是丟下她們不管了。

回城途中,鸞蟾發誓:要想得到阿田,必先出去此蛇。蛇再有靈性,終究是畜生。一人對付不了,那就多人合力,總能抓了此蛇。

“哼哼……照水……你這禿驢,心果歹毒。等著,過幾日我再來,定將此蛇捉住,做一頓蛇湯!”

話說,他這廂不管不顧地走了,那廂繡蓉和雙喜悠悠醒轉了來。菜花蛇潛伏在菜地後麵,仰著頭,留意她們的動靜。

阿田就端了個碗,遞給她們:“把這葛湯喝了,能安定心神。”

這主仆二人昏厥的時候,阿田就提醒阿綠,摸著它的頭,叫它還是走了的好。那惡人已走,不用再嚇唬兩個女子了。

繡蓉一骨碌站了起身,見雙休還歪著,更是罵:“小蹄子,究竟你是丫鬟還是我是丫鬟?起身扶我呀!”

雙喜驚魂未定,看著阿田依舊戰戰兢兢:“那蛇……”

“走了。它通人性,也聽我的話。”

“哦。”

“真是葛湯,還是毒藥?你這村姑,是不是想要毒死我?”繡蓉接過碗,但卻撲通打翻在地,“誰要喝?我來,便是警告你,雲景逸是我的表哥,也是我日後的夫君,你最好給我識相一點。像你這種身份,給他當通房丫頭都不能夠的。”

“我也並不稀罕當什麽丫頭。”

阿田覺得這個顧繡蓉雖然自詡大家閨秀,但為人任性,說話粗俗,一點也沒深閨小姐的溫文爾雅,心裏很是失望。

她從那雞販處逃了出來,又遇了山賊,經曆了一番生死,性格早就大變。

人活於世,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舍去一身剮,也能將皇帝拉下馬。

“喲嗬,真的?我才不信,他要真有這個意思,你還不屁顛兒屁顛兒跟了去?是人都愛慕虛榮。有好的去處,誰願意呆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除非,你是聖人不成?”繡蓉極盡尖酸刻薄。

“我不是聖人。但我想,照水若真的接我去雲都,絕不會委屈我當通房丫頭。”

這些話,阿田說的擲地有聲。

“喲嗬,這麽篤定?”

“憑我對他的了解。”阿田挺著胸膛。

“你……比才認識他多長時間?”

“了解一個人,不需要時間長短。有時候,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足夠了。”這些話,阿田說的熟溜。其實,這些話是照搬的照水。為免她自卑,照水就曾這樣告訴她。

凡是照水的話,阿田一概記在心裏,怎樣都不忘的。

“你……你這不要臉的賤人!你莫非真想嫁給景逸不成?”繡蓉氣得跳腳了。

“如果,你真是照水囑托了來看望我的,那我感激你。可如果你是假借照水的名義,特意來嚇唬我,威脅我的,那我恕不奉陪。”

阿田轉過身去。該說的都說了,她每日忙碌,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理論其它。

那絮娘這會兒也醒了,伸了個懶腰,去廚房吃了剩下的粥,啃了一個烙餅,打了個飽嗝,嘴裏罵罵咧咧地出來了。

“阿田越來越懈怠了,整日為那和尚魂不守舍。如今烙個餅子,也這般幹硬,咬的我牙都快掉了!”

她嘴裏就喚阿田的名字,叫了幾聲,走出廟門改建的院門,叉著腰,梳理了下頭發,慵懶地坐在台階上,可屁股還沒沾上,就發現門口多了兩個陌生女子,其中一個衣著華麗,好像是個小姐,她正和阿田吵嚷著什麽,氣勢洶洶的樣子。

絮娘就好了奇。

她們是什麽來頭?

“阿田,沒水了,趕緊劈柴去呀。”

阿田看著絮娘就皺眉:“我忙了一上午,你就不能幫幹點兒活?”

“哎呀呀,你是說我懶了。你也不想想,前幾天,我還幫你采蘑菇來著?”

阿田就歎氣:“你自己不吃麽?怎麽一開口竟是幫我?合該我就是你的奴隸不成?”阿田真的不高興了。這個絮娘,照水在時,還稍稍收斂一點。照水走了,真是一日比一日懶了。

“難道我不是幫你?這是你的住處,你是主人,我是客人,你招待我,不是應該的麽?”絮娘的理由總是很奇葩。

阿田更是歎息:“你將自己當作客人,那打算何時離開呢?”

絮娘就驚叫。“阿田,你是要趕我走麽?我就知道,你容不得我。我在這兒,費你的錢,讓你操心,你已經厭棄我了!”

說完,這絮娘就神經病一樣地扶牆大哭起來。

阿田隻得過去安慰:“今天你是怎地了?我也沒惹你呀。”

絮娘每日的情緒波動總是很大,阿田真覺得她難伺候。

“你還沒惹我?剛才那些話,都是白說的了?”

“到底誰惹誰,天知道罷了。”

顧繡蓉還沒走,後院絮娘又不省事,阿田真是疲憊。

那繡蓉就扶著雙喜,狐疑地打量絮娘。

這女子是和阿田住在一起的?聽她說話,分明對阿田含了抱怨。不知她是個什麽來頭,若能為我所用,倒失為一樁美事。

“你叫……絮娘?”繡蓉試探著開了口。

“是呀,你是?”絮娘看著繡蓉考究的裙衫,目露羨慕。尤其繡蓉腳下的一雙繡花鞋,做工更是精湛鮮豔,看得絮娘移轉不過眼睛。

她不如阿田靈巧,不會做鞋。腳上穿的,都是阿田做的。

但絮娘不知好歹,因在大戶人家當過丫鬟,她也自詡見過世麵。她認為阿田做的,一雙雙,都太過樸素了。穿在腳上,毫無感覺。

繡蓉察覺她在看什麽,就笑了一笑:“你是喜歡我的……鞋?”

絮娘就點了點頭,大言不慚地咧著嘴兒:“你能送我嗎?”

阿田在旁聽了,隻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絮娘,你可以去賣菜,賣了自己去買好鞋子!休要這樣丟人現眼!”

一麵說,阿田就欲拉她進去。

但絮娘扭捏身子抗拒阿田,推開她,搖著頭:“不要你管!若丟,也是丟我的臉,橫豎與你無幹!我隻求,今天中午你好歹給我做燉肉,天天吃青菜豆腐的,我膩死了!”

繡蓉就在一旁笑。

“嗬嗬……說的可憐見的。你若是跟了我,我能保你天天穿好看的鞋。”繡蓉聽出來了,這粗俗醜陋的女子,是寄居在此處,因為日子糟糠,所以心生抱怨。

既然此女貪圖小利,愛慕虛榮,那更可為己所用。

“真的?”絮娘喜不自勝。

“我是照水的表妹,你說我會騙你嗎?”

“啊?那你一定是個小姐了?”

“你說呢?”繡蓉看向雙喜,“她是我的丫鬟。但為人不機靈,又膽小。我身邊呢,正缺一個膽兒大的。願意跟了我,簽下賣身契嗎?”

繡蓉著意引誘。

“還要簽賣身契?”絮娘眨巴眨巴眼,卻又猶豫起來。

她身份不明,本是在逃的丫鬟,賣身契沒有贖回呢,此番要再簽,是為兩家奴,觸犯了律法了。

“是呀。簽了,你就一生一世給我當丫鬟,一輩子吃香喝辣的。怎麽?願不願意?”

“小姐,馬車不見了!”雙喜回過神來,驚叫一聲,發覺竹林前頭空****的,二少爺早不見了。

繡蓉也發覺了不對。

該死的鸞蟾!定然趁她和雙喜昏迷不醒,自己先走了!

沒了馬車,怎麽返回雲都?

“鸞蟾……你等著,等我回到雲都,我饒不了你!”幸而繡蓉備了銀兩,她便囑咐雙喜,“趕緊地,去找一輛馬車!甭管好的孬的,能讓我們回雲都就行!”

回到雲都,再和鸞蟾算賬。

雙喜接過銀兩,忙忙兒地就四處亂找。

阿田拉住絮娘,低聲說道:“你糊塗了?好好的人不當,非要當什麽奴才!若是被發覺,被你主家告了,你可得在牢獄裏受折磨!”

絮娘皺著眉頭:“我不會那麽倒黴吧?”

“你要不信,那你就跟她走。我幫你收拾東西。你走了,我一個人更清靜。”

她冷言冷語的,絮娘就撓頭:“我不想當丫鬟,但我想過好日子,有錯嗎?”

阿田無語。

那雙喜找了一圈兒,還是不曾找到能雇車輛的地方,苦著臉兒,忐忑來回繡蓉。

“沒用的東西,這地方也不小,你不會一家一家問?”

繡蓉一惱火,又想踢雙喜。

阿田看雙喜麵善,不想她再被揍,心裏也希望顧繡蓉早點離開,於是就道:“車輛都在集市上。你真想走,我替你雇。”

“集市有多遠?”

“兩條腿走路,要一個時辰。”

“那也不近呀。我堂堂一個貴族小姐,豈能走這麽遠的路?你去給我跑個腿兒,我給你賞錢!我知道,你們這些村姑,都生得膀大腰圓,渾身使不完的力氣。”

繡蓉雖然厭惡阿田,但當務之急,卻是要趕緊返回雲都。

阿田就轉過身:“顧小姐,是你在求我。我希望你的態度好一點兒。否則,你真的要滯留在這齷齪之地,呆上一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