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既然這女人蠢,如今正好利用。

“你如何讓我順利出去?”

“表哥,不要心急。等明日那廚房買菜的老繆駕著馬車兒從王府後門離開,你便就跟上,躲在他車上。”

“你說的輕巧,這樣豈不會被人發覺?”

繡蓉就輕輕一笑:“你信我就是。那老繆夫婦是我家裏的舊人。我來康王府,也一並將他們帶來了。因他們不但精通買賣,更會熬我愛喝的酸梅湯。我隻消去說一聲,他不敢不聽我的。”

“真的這樣輕便?”

鸞蟾始終不能全部相信繡蓉。

他擔心這是一個坑。如是繡蓉故意設計,被爹爹撞見,那真的要去見閻王了。

“看來,你是不信我。那算我白說。”繡蓉轉過身去,不理鸞蟾。

“別,我的顧小姐,我的姑奶奶,我信你就是!你隻告訴我時辰,到時我做準備!”鸞蟾軟了口氣。

“這還差不多。你要知道,在這王府,你也隻有我一人可信了。”

“我去虞山就行了,你為何也要跟著?”

“我說了,我想見見阿田,她區區一個村姑,到底是什麽讓景逸表哥迷了心智。我好奇!”

“然後呢?”鸞蟾眯著三角眼。

“然後……我不告訴你!”繡蓉冷笑了笑,“總之,在這個世界上,景逸要娶的人隻能是我顧繡蓉!不消說一個阿田,就算還有別人,我也不懼的。我是遇佛擋佛,遇神殺神!”

“這麽狠?”

鸞蟾以前隻以為繡蓉心胸狹小,不好相處,卻不想她的內心,對照水存了這麽深的執念!當下也是微微一驚!

“你不懂。我可是無歲上起就喜歡他了。如今,算算,已然十餘年了。當聽到他執意出家,我是萬念俱灰的,難過了近一年,還未緩過來。所以,當我聽到他又回來了,又還俗了,我的心有多高興多急迫麽?我等了那麽多年,終於有盼頭了。我就像寒冬裏的臘梅,本以為連冬天都熬不過的,可誰想枝條竟在春天裏綻放了呢?說我是枯木逢春也不為過。”

繡蓉越說越激動。直可歎,鸞蟾並不是她訴衷腸的好對象。

他聽了,心裏更是劃過一陣輕快的嫉妒。這死禿驢,人在破廟,沒想到還處處惹桃花。桃花還一朵朵的。

“這些,就別和我廢話了,我等你的信兒。”

鸞蟾回到房內,又命人上酒菜。他人不得出府,便想法兒地折磨身邊的下人。一會兒嫌茶冷了,一會兒嫌酒燙了,一會兒又罵那個會唱小曲兒的小廝,哼的調兒像貓打架,一會兒又扭著一個小廝的耳朵,說他口裏呼出的氣兒熏人。

鸞蟾就在府內作妖。隻待作個夠,明天溜之大吉。

翌日天蒙蒙亮。那繡蓉果然守信,叫一個貼身的叫雙福的丫鬟,過來敲鸞蟾的房門。鸞蟾為了不誤時辰,竟是抱著枕頭,一宿沒睡。

“二公子……二公子……”雙福捏著嗓門兒。

可笑鸞蟾雖然沒睡,但他房子好幾進兒,外間伺候的小廝下人被鸞蟾折騰了一個晚上,一個個卻是睡得酣沉,橫豎聽不見。

雙福急了,想起鸞蟾屋裏的下人,都是嬉皮笑臉的主兒,又不敢進來,就伸著脖子,東瞧西望的。

這就引起了清岫的注意。

康王府,清岫一向起得早。起床後,他會來西院裏的一棵芭蕉樹下,伸伸胳膊練練腿兒。順眼兒一瞧,竟然發現繡蓉的丫鬟貓著腰過了穿廊到了鸞蟾的院子外,心裏好了奇,索性悄悄兒跟了過來。

“雙喜,一大早的你怎麽回事?”清岫在她的身後低喝。

雙喜嚇了一跳。

“清岫少爺,奴婢……奴婢……”她膽兒小,加上緊張,說話就不利索了。

這就更叫清岫懷疑。

“你結巴嗎?有話好好說!”

“奴婢……奴婢是丟了手帕了,想著昨兒個……經過這裏,所以一大早地過來瞧瞧……”雙喜跟著繡蓉,也學會了胡說八道。

“哦,原是這樣。”清岫想了一想,輕鬆說道:“那你繼續找找。”說完,就一徑走了。

那雙喜就撫著胸口,鬆了口氣,又將嗓門兒放大了:“有人嗎?有人嗎?”這下,門終於開了。

大太陽汪汪地上來後,鸞蟾坐在了菜車上,如願從耳門出了康王府。他嫌棄菜車髒汙,害得老繆夫婦不停地擦了又擦。最後,老繆有些不耐煩了,就躲閃說道:“爺,再不走,王爺就要回了。”

鸞蟾這才不甘願地上了車,左手一個茄子,右手一顆葵菜地瞎把玩,心裏自言自語:阿田,你就是這顆葵菜。我要**你,撕爛你,擰出你的汁水,剁成碎片兒……”

老繆趕著馬車,將鸞蟾送到了城門口,這才恭恭敬敬地說道:“爺,下來吧。老奴得趕緊去集市,要不,中午的廚房可就沒著落。”

鸞蟾跳下車,沒站穩,摔了。錦袍上劃拉了一個口子。這更讓他大怒。老繆夫婦嚇著了,趁他還沒開尊口,趕緊駕馬兒溜之大吉。

鸞蟾看向城門,忍著疼,看著頭頂大好的豔陽天,心情又好了一些。前方,有一輛錦繡馬車在等著他,那是繡蓉的馬車。

繡蓉心細,今早出來,告訴管家,她要去郊外寺廟上香,給死去的父母禱告。齋飯嘛,就順道在寺廟吃了,黃昏上頭再回來。且車夫駕著馬兒到了這裏,她又說,在城門外,還約了一個官家小姐。那小姐有一怪病,輕易不能見男人,尤其是陌生的下等奴才。

她三言兩語的,就把馬夫嚇著了。繡蓉給他銀子,囑咐:“你且去城裏下館子,這點銀子就算犒勞你的賞錢。一會兒,有那官家小姐家的下人趕車,你不用跟來了。待到黃昏頭上,你再過來。”

此番,馬車上,除了繡蓉,就是丫鬟雙喜。

“表哥,那虞山離這兒有多遠?”

“趕車得半天。”

“萬一趕不回來,怎麽辦?”

“那就說,我陪你去寺廟,因路不好走,幹脆就留在廟裏歇下了。”

繡蓉就冷笑:“我的表哥,你是記性不好了?你可是從府裏溜出去的!這回不來,舅舅發現了,你要被打了。”

沒想到,鸞蟾一咬牙:“隻要讓我捉住了阿田,百般**,我願意受一頓鞭子!”

繡蓉就輕輕一笑,搖著頭:“忘了告訴你了,早上我聽管家說,今天舅舅有應酬,要去兗州,興許好幾天才能回來呢。”

“當真?”鸞蟾驚喜。

“騙你幹什麽?”繡蓉白了他一眼,“馬夫被我支使走了。現在,你得充當馬夫,趕緊駕車!”

鸞蟾腿子疼,但不駕車,不能上路。隻好拿著鞭子,當一名粗魯的馬夫,揚鞭嗬斥。

雙喜就在車內笑:“小姐,奴婢還是頭一回見二爺趕車呢!”

繡蓉也白了她一眼:“誰叫他蠢呢?我不過利用他對付阿田……”

到了晌午時分,鸞蟾一行,也算風塵仆仆趕到了虞山。繡蓉挑起簾幕,四處看了一看。虞山風景固然不錯,但周遭的低矮房屋,路邊衣衫髒汙的村民,卻讓她倒盡胃口。

“再往前頭走,我記得有個竹林。過了那竹林,就是照水以前當和尚住的地方。”

繡蓉聽了,也頗感興趣。

“那麽,那個阿田現在也住在那兒?”

“可不是。他們不是夫妻,沒有名分,可早住在一起。所以我說照水沒羞沒臊,玷汙了佛祖,真的該死!”

他的話聽得繡蓉心裏一緊,心裏酸楚的像浸了一缸子的醋。

她原以為,阿田既是村姑,那麽肯定是住在這村子附近,不過隔三岔五地與照水殷勤。卻原來,他們早廝混在一起了。既如此,肯定也行過越軌之事了。

“一定是那村姑不要臉地勾引表哥!表哥是何等清高之人,絕不會對一個粗鄙的村姑動了心!”繡蓉恨得牙齒緊咬,雙手更是捏成拳頭。

“那你錯了。照水就是**僧。如他不主動,阿田怎能勾引得上?”

“定是那村姑不要臉。這年頭,女的比男的不要臉的多了去了!她定是打聽到表哥的身份,野雞想當鳳凰!哼哼……她要不知好歹,我定學我娘,親手滅了她!”

這話讓人不寒而栗。當初,繡蓉的娘,因為生不出兒子,眼見丈夫左一個小妾又一個小妾地往家裏納,就使出毒辣手段,將這些小姨娘不是送往了妓院,任人糟蹋,就是幹脆弄死了。繡蓉想起了娘對付的手段,很有些有樣學樣的意思。

不過說著說著,她倒是和鸞蟾爭執起來了。

那雙喜就勸。“二爺,小姐,何必爭執?待見了那村姑,問問不就清楚了?她要真是狐狸精,肯定藏不住狐狸尾巴的。”

離開王府,雙喜的膽兒又變大了。

鸞蟾和繡蓉居心叵測地要對阿田不利,阿田自然半點不知。

今天太陽不錯,她正背著個籮筐,在山裏采摘鬆茸。絮娘呢,還躲在屋裏睡大覺。

自從照水離開了後,絮娘越發懶了。一日三餐,隻恨不得在**吃。那牛黃看不過,氣憤罵了幾句,絮娘就用東西砸他。三天兩頭,總有吵嘴的時候。

阿田就覺煩惱。

她心裏,隻是思念照水為重。卻不想,還要煩這些瑣事。所以,不如趁著天好,去山裏躲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