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會原諒他的。
佛祖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阿田躺在草地上,依舊閉著眼。但她的身軀已然在飄。她能感覺出白雲的晃動,羊兒在鳴叫,鳥兒在唱歌。
這是一種怎樣歡愉的感覺?
一陣陣的熱汗過後,她更加確信,溫柔mosuo她的人,就是照水,就是和尚哥哥。不管和尚哥哥做什麽,她都是順從,都是高興的。
這就是宿命。
人,可以反抗命運,甚至改變命運。但真正的宿命,卻逃脫不過。
大汗淋漓過後,她覺得自己不那麽難過了。除了口渴,大概就是想洗個痛快的熱水澡了。
和尚終於放開了她。
二人都很累。
清醒的那一刻,阿田方覺出了羞恥,深深的羞恥。
她用衣服蓋住了自己。
瞥眼看了一眼和尚。和尚彎著脊背,將頭深深埋進胸膛裏。他嘴裏默念有詞,還在懺悔。太陽光從罅隙裏滲透進來,將斑駁的樹影折射在和尚的脊背上,生動而又雋永。
不敢看,卻無言。
該做的,都做了。
阿田的腳下,有一朵殷紅的小花。小花本是白色。隻因沾了阿田的血,變了嬌豔的紅。那是她的處子血。
“穿上衣服吧。”照水終開了口。劇烈的運動過後,人並不能受涼,得及時穿上衣服。
阿田點點頭。
她頭腦已經清醒。那可惡下作的鸞蟾,是用迷藥迷住了她,害得她移情動性。可若不是和尚,她隻怕半條命也沒了。
和尚,是在救她。為了救她,不惜破了佛家的忌。
阿田的心裏又疼又惜。她低聲嗚咽:“和尚哥哥,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菩薩什麽都看見了,她真的什麽都會原諒嗎?”
阿田,其實也是虔誠的信佛之人。
“別多想。”
照水有些回避這個問題。
“和尚哥哥,我不能不想。可是我不得不說,方才你抱著我的時候,我好歡喜,我好開心啊……我就像回到了小時候,見到了阿娘。雖然這比方不恰當,但我的心,真的是飛起來的……”
這些羞恥的話,她又像中邪了一般,非得讓照水知道。
和尚的麵色又一緋紅。
方才,他使的力氣也很大。他心裏清楚:一是為阿田解毒;二也是自己深陷其中,情不自禁。這到了最後,竟變成他反客為主,主動了。
“阿田,我並不後悔。”
他轉過臉,定定看向阿田。
這也是他想說的話。他不要讓阿田又任何的心理負擔。一切是他願意的。他是男人,須擔負起這個責任。
隻是,阿田到底破了瓜了。
以後,若再嫁人,就有些難了。那麽,自己又該怎樣做?
照水的心,又咚咚咚地敲起來。
不過,此生此世,照拂關懷阿田,毋庸置疑。
這二人穿戴好了,也就一前一後回小廟。經曆了一場肌膚之歡,許多事上還是不同了。行走中,阿田不小心絆了一跤,照水連忙扶住。
二人的手再一相握。阿田忍不住,真的想再投靠入和尚的懷中。
方才在草地上,他是怎樣決絕而又有力地摟住她?似乎,他的嘴裏,也在喃喃念她的名字,那一聲聲阿田,喚得她的心田都沁出了芬芳啊!投入和尚的懷中,哪怕天地塌陷,她都不管不顧了。
“和尚哥哥,我腳不穩,你別……鬆開我。待到廟前,你再鬆開。”阿田低低地說著,執著地握著照水的手。
“好。”
這一段小路,二人走得依依。
話說那璽晏,下了馬,將吃食放到廟裏,就拖著下巴等照水回來。可他到底是小人兒,坐不住。況小廟也乏味空**。那條菜花大蛇也不在,不知去什麽地方玩耍了。
璽晏就低著頭,坐在台階上拔著一根狗尾巴草,吹蒲公英玩。一不經意間,他竟然在台階的縫隙裏發現了一條肥白的蟲子。蟲子軟軟糯糯的,但璽晏就是害怕。他口中“呀”地叫喚起來,撒腿就奔。
恰好照水和阿田也回來了。
照水看出璽晏一臉的驚慌,就問:“你怎麽了?”他本想叫上一聲“太子殿下”的,但思慮阿田在場,璽晏的身份,還是以後再告訴她吧。
幸而,他和璽晏之間,並無身份年齡等礙距。就算彼此叫上彼此的名字,也是無妨的。
“照水,有條肥白的大蟲,我害怕。我還沒見過那麽白的蟲子。”璽晏指著台階,苦著個臉。
“蟲子?”照水就彎腰走過去看。
待看清了,他便一臉的驚喜。“阿田,你養的蠶蟲沒被燒光,還有一條。”他急喚阿田。
阿田也是驚喜萬分,真的麽?
照水小心翼翼地將蠶蟲撿起,放在手心。阿田細瞧了瞧。“是呢,是雪蠶蟲。真想不到,這小東西是怎樣活下來的。”
阿田寶貝一樣地,將蟲兒放進小紙箱內,喃喃:“你是唯一的一條了,菩薩保佑,佛祖保佑。”
阿田又不停地念著“阿彌陀佛”。
照水就笑。
璽晏見照水臉兒癡癡的,就故意地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晃了又晃。“照水,你還沒告訴我,小姐姐叫什麽名字呢?”
阿田接口:“我叫阿田。”
“阿田?很好聽的名字嘛?叫著很順溜,嗯,我喜歡。”璽晏說完,便自來熟地拉著阿田,“快跟我來,看我給照水帶的好吃的。”
這下就把照水撇下了。照水也還是笑。阿田在前頭走,他看著阿田烏黑的頭發,婀娜的背影,心裏又泛湧動,喉嚨一梗。
色戒已然破了,完完全全地破了,就算念上一千句一萬句懺悔的經文都是沒用的了。莫如,就隨著自己的心……心在哪裏,人就在哪處?
莫如,幹脆還了俗?
照水還是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還俗?那自己十餘年的修行就毀之一旦了。還俗,也意味著對雲翼的妥協,更意味著對沐家和母親的背叛。
照水頓覺脊背冷汗涔涔。
璽晏帶來的,都是貢品,都是阿田從未見過的。雖是素食,但嚐了幾口後,真是說不出的好吃。自己吃的,真是豬食了。這樣一念,阿田又覺罪過。究竟人活於世,不能太講究吃穿。自己雖識字不多,但也懂和尚哥哥的一句話: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東西雖好,還是不要太貪了。
不想,照水也跟著進廟後,見阿田一小口一小口品著點心,知她愛惜這珍饈美味,卻卻勸她多吃。
這弄得阿田更不好意思了。
璽晏也喝了口茶,老成坐下,對著照水:“我看你這裏又是種花又是種菜,後麵還有一口好大的池塘,你是真不打算回去,要耗在這裏一輩子嗎?”
璽晏雖頑劣,但有時又頗顯穩重。說出的話,也像大人一般。
照水就給他倒茶。“你認為呢?”
“我認為呀……”璽晏將眼睛滴溜溜一轉,看向阿田,笑了笑,“我看你就是有此心在這裏終老了。這有山有水,又有美女姐姐相伴,你如何能舍得離開?”
完了璽晏又問,方才阿田大汗淋漓的,到底是何病?照水又是如何治好的?璽晏見照水和阿田神色不對,更是一個勁地盤問。
小孩子麽,都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一個問題不存在心裏的。
照水就支支吾吾:“就是發熱。”
阿田也應和。
“真的麽?”璽晏就撓撓頭,一屁股從椅上跳下,問池塘裏可有魚?他要看頂紅頂好看的鯉魚。“不知為何,宮裏的鯉魚總是養不活。等喂到筷子一般長,總是莫名其妙地就死了。”璽晏歎了口氣。
阿田就止主他:“塘子裏沒有魚的。照水是出家人,出家人縱養了,也是放生。”
璽晏更是歎氣。
“阿田,你是不知道,我在宮裏呆得多麽氣悶!你們雖然吃得差穿得差,但卻是快活無比。”這璽晏已然知曉,阿田姑娘就是一個孤女,無處可去了,隻得棲身在和尚的廟裏,與他作伴度日。
這是他第二次提“宮裏”兩字。言者無意,聽者有心。
這宮裏,到底是個什麽地方?難道就是皇宮不成?阿田真不禁想問了。璽晏小弟弟,到底是什麽人?她探詢地看了一眼照水。
照水及時開口:“他說的宮裏,可不是什麽真正的皇宮,隻是他喜歡這樣叫,你別聽他的。”
阿田也就點頭。
璽晏一愣,然而明白,更是咧嘴兒對阿田笑:“阿田,我是照水和尚的朋友,也沾些親戚關係。雖然我年歲小,但時不時地也來看望他,和他很要好的。”
“原來是這樣。”
阿田不知真假,但已然從璽晏的服飾上看出他出身定然不凡。是呀,和尚哥哥的爹爹看著就是一個大富人,璽晏既是親戚,肯定也是富貴之人了。
如此,阿田更慚愧於自己的身世。
那璽晏此番來,卻是有要事。
他也就撇過話頭,慢悠悠地從懷中又掏出一張牛皮紙,裝作不慎掉落在地。照水替他撿起,順帶瞧了幾眼,心中疑慮,遂問:“這是什麽?看著像是地圖?”
璽晏就不喝茶了,轉而恨恨:“不錯,這正是我大雲國丟失的雲幽十三州疆域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