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袖清本來想除夕陪著秀容姑姑,剛好秀容姑姑是專屬病房,旁邊還有空床位。

但秀容姑姑吵著要他回去陪陪爸媽,從療養院到家開車也就十分鍾,倒也沒什麽,當時選這家療養院就是因為離家近。

隻是又得給錢程這破五手車當十分鍾的人體空氣淨化器。

但不幸總是伴隨著諸多不幸席卷而來。

除夕夜的大雪根本讓人看不清前方的路,要不是有路燈蘇袖清真的怕自己出車禍。

正開車,車裏居然變得暖和了起來,這五手破車的空調居然好使了!

他心裏有點樂嗬,雖然不是他的車,可是他忽然像撞到了什麽東西一樣。

“......操,不是撞死什麽了吧?”他把車停在了路邊,皺緊眉頭下車查看。

隻見一個熟食紙袋,他一打開,是被他開車壓扁了的包子。

“這誰啊,誰把包子扔這了,我還以為人呢......”他提起熟食包子,嘟囔著往旁邊一扔,就坐回到車裏,還沒踩油門,咣當嘩啦啦唰唰唰!

蘇袖清驚魂未定,隻見玻璃自己衣服上都是玻璃碴子,一根樹枝指著自己的臉,他往右邊副駕駛一看,得快兩米長半米寬的大樹幹從正前方穿了進來,紮在副駕駛上,麵前的擋風玻璃沒全碎,但也讓蘇袖清吃了不少風。

一摸脖子處,被玻璃劃了道小口子。

最倒黴的事情讓自己攤上了。

看這樣,是因為風太大了,把樹幹直接吹折了,樹幹就跟長槍一樣穿了進來。

蘇袖清想想都後怕,萬一副駕駛做這個人,肯定直接被穿腸破肚直接去天堂。

“操他媽的,倒黴!”蘇袖清趕緊下車,踢了一腳車門喊道。

他都沒注意到身後跑來一個男孩。

“出什麽事......哥!”沈意三趕忙跑過去尋思幫一幫陌生人,走到車門邊才看見是蘇袖清。

“沈意三?太好了,來來來,你快幫我把後座這東西搬出來,這大樹幹把我後座東西都快給壓壞了!”蘇袖清像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蘇袖清把後備箱從姑姑那裏領回來的一箱蘋果拿了出來,放在地上想蹲下來檢查檢查。

結果沈意三一個沒看住,米線衝過去就直接把蘇袖清撲翻在地,汪汪直叫。

“米線!哎呀米線你快起來啊!傻狗!”蘇袖清抱著米線也不敢放在地上,怕他再撲過去,“我靠,這傻狗今天太熱情了。”

被撲倒在地的蘇袖清驚魂未定,把身上的雪拍了個幹淨。

“真嚇死我了,你給你狗穿得也太花哨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給小孩套狗繩虐待兒童呢。”

沈意三一聽蘇袖清說話就想笑,這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可能是沒有宋祿那麽有攻擊性,不像陳彥對自己有些生疏,更不似李明這樣混不熟的人。

“我朋友這五手破車的空調才剛好使,就命喪此地,這風要再吹偏一點兒我也得跟著陪葬。”蘇袖清雙手插進兜裏看著沈意三無奈笑道。

“那你豈不是要賠錢給你朋友!”沈意三瞪大了眼睛問道。

“我賠啥,這錢得園林賠,所有的樹都歸園林管。”蘇袖清偏頭愁道,“就是這一箱蘋果難搬了,開車回家十分鍾,這半道徒步回家怎麽也得二十分鍾。”

“你說這大過年怎麽就沒有出租車加班呢。”

沒等蘇袖清彎腰拾起這一箱蘋果,沈意三立馬放下狗繩,搶先抱起這一箱蘋果。

“我搬吧,你今天開車送我回家還沒好好謝你呢。”

蘇袖清睜開眼睛看著他,倆人互相對視了五秒蘇袖清才開口說話:“你認得我家的路嗎你就幫我搬,多冷啊這天,你連雙手套都沒有,你這小狗都有手套戴。”

沈意三嘿嘿一笑:“我過年可有紅襪子穿,他有嗎?”

“我這關心你怕你冷,你還真和狗掰扯上了,它栓繩你也栓繩啊,”蘇袖清問,“你是剛遛彎出來嗎?”

“嗯。”沈意三說。

“那這兒離你家應該挺近啊,這箱蘋果搬你家去唄。”蘇袖清說。

“行啊,我還沒做年夜飯呢,你來我家正好再吃一頓,我們鄉下除夕過了十二點得再吃一頓餃子,不知道你們是不是。”沈意三為著自己找到一個能陪自己過除夕的人而歡喜。

蘇袖清給園林那邊打了個電話,倒還真有人接,說清楚了詳細情況,他又拿手機拍了照片和視頻,這才了事要和沈意三回去。

沈意三剛要繼續抬,蘇袖清攔住他,遞給他一隻手套說:“給你右手戴上,左手插兜暖和暖和,我左手拎這邊,你右手拎那邊,幹活不累!”

“我來就行了哥,實在不行你把兩隻手套給我吧!”沈意三嘿嘿地笑道。

“你自己一個人累壞了給我做不了好吃的怎麽辦?快聽話!”蘇袖清跟說小孩一樣說他。

其實這話聽著有點怪,沈意三出獄後的這一年,一直在被各種人喊“哥”,親如宋祿直呼其名,次如陳彥把他當親切大哥,還有像李明舅媽也就是蘇袖清親媽親爸那樣。

已經好久沒有人對他說“快聽話”這三個字了,讓人聽著心裏暖呼呼的。

本來是狂風呼嘯的雪夜,本是落寞寂寥的心靈,但卻被這不知是熟悉還是陌生的一份心意給弄得炙熱。

聽見這句話,他真的很想聽話,於是他說:“......好,那哥你小心點,你也別累壞了。”

“逗,你這小肩膀窄的,我一個人能提溜你兩個。”蘇袖清轉頭盯著他的臉瞧了瞧,“你這也太瘦了。”

“我怎麽吃都吃不胖,平時我都三四碗飯那麽吃,胃口可好了,但就是吃不胖。”沈意三有些愁容的說道。

“你這讓那群天天減肥的小姑娘和小小子情何以堪?”蘇袖清說。

“我感覺現在的人都不胖,卻還總是嚷嚷著要減肥,挺奇怪的。”沈意三說。

“今天載你回家忘問你了,你現在還喜歡吃米線嗎,我後來回憶那天,感覺跟拍小品一樣。”蘇袖清笑著說道。

“哥,為報答你的米線之恩,我特意為我從房東那買的狗賜名‘米線’!”沈意三驕傲道。

“我去,好小子你這是謝我還是咒我呢!”蘇袖清推了推蘋果箱往那邊假裝不滿道。

兩個人一路就這麽閑散著聊天,其實蘇袖清覺得沈意三這個小孩說出來的話挺讓人“尷尬”的,沒什麽幽默感,也不夠放得開。

但就是那股傻勁和一股若隱若現的敏感讓人忍不住想笑,那一雙眼睛看向你的時候,你會感覺他把全部的善意都釋放了出來,讓人心安。

蘇袖清心裏想,也許這就是老實人吧。

一年前錢程從國外飛回國內,這個人總是和家裏幹仗,小時候因為淘氣加窩囊,高中因為學習不好,好不容易發憤圖強去了國外念書,留學回來不去對口專業做工程師,居然創業辦初高中補習班。

“你是怎麽做到留學呼吸了幾年洋空氣,回家連個洋屁都放不出來的?”這是蘇袖清對他的評價,比他爸媽說得要委婉一萬倍。

嘴上雖然嫌棄著,但一年前蘇袖清缺錢缺工作,錢程人傻錢多給的錢也不少,他自然是答應錢程幫他創業。

辦班初期錢程還想用“高中班主任”作為授課的噱頭往蘇袖清臉上貼金,但知道知道了蘇袖清的窘境之後,這個噱頭就放棄了。

蘇袖清本來心裏多少還裝著些幫當初那個小偷找工作的事兒。

“咱補習班缺保潔嗎?”蘇袖清說,“家長一看有保潔,肯定以為這是什麽高等學習機構。”

“......咱們補習班的大白牆都黃了,咱倆休息室都是拿紙板糊的隔間,我看目前還不需要做得多高檔。”

蘇袖清掃一眼,心裏一想,的確。

但他已經誇下海口幫小偷先生找工作了,補習班還沒有暖氣根本住不了人,自己就隻能繼續住朱迪的外賣房,萬一小偷先生來找自己該怎麽辦呢?

平時答應人都非常快,但實施起來也太困難了,他後來百度了一下各種進廠工作,也百度了一下出獄去踩縫紉機的那些活兒,但都太一般了。

他希望能幫人家小孩兒弄一個起碼能租得起房的工作,不然搬磚踩縫紉機這種活兒也不用他來介紹,遍地都是,區別就是錢拿得是多是少,這種體力活肯定是會累。

可是他意識到,不管他多上心幫人家小孩找工作都很困難。

因為他忘了要人家小孩的電話號碼了。

不過問題不大,小偷先生既然能半夜進家門,那肯定也會半夜再找自己一次,所以哪怕補習班暖氣很快就來了,他還是住著朱迪的外賣房等著需要工作的小偷先生。

除了幫錢程看規劃是住在錢程家,剩下時間他幾乎都是住在外賣屋,一直住了小半年,奈何朱迪和他對象要賺錢,隻能把屋騰出來給人家用了。

等了小半年也沒等來沈意三,然而無巧不成書,小偷先生居然有了份“高危工作”,還因為這份工作兩人再次相遇。

歸根結底是不是應該感謝自己那個白眼狼表弟?

錢程這個除夕夜也並不安寧,他收到了一通電話,對麵語氣平和但也讓他多少有點不安,對麵問的問題都是關於蘇袖清的。

錢程覺得有必要給蘇袖清打通電話。

嘟嘟嘟——

沒接。

又打一遍,嘟嘟嘟——

還不接,那就再三再四地打,反正錢程已經習慣進行“電話騷擾”了。

第三遍,終於接了。

“你咋不接電話啊,回回都是。”錢程說。

電話另一頭的蘇袖清還在和沈意三在狂風驟雪裏搬著蘋果,噪音很大,但還是能聽見沈意三問:“哥,把蘋果先放地上,你好打電話!”

“行,放那柵欄邊兒吧!”蘇袖清一陣撲騰後才問錢程,“你他媽的怎麽打這麽多遍電話,不想多搭理你不知道啊!”

“嘿呦,你真行。話說你跟李明冰釋前嫌了?我聽這意思你倆在那兒搬什麽呢,搬蘋果?”錢程八卦的心永遠安耐不住。

“不是那崽子,是我一個朋友,剛二十。”蘇袖清看向橋柵欄邊的沈意三,守著蘋果望向自己,那眼神兒好像在期盼什麽。

“二十?這不小男孩嘛,還除夕夜一起搬蘋果,你可真會玩兒!”錢程拍大腿笑道,感覺看見了一些苗頭。

“你可住嘴啊,人家小孩看著單純,也不是同性戀,就單純偶遇幫個忙.......哦對了,還真有個事我得跟你說。”蘇袖清舔了舔嘴唇話鋒一轉。

“你不試你咋知道,”錢程喝了口牛奶不急不躁地問道,“你先跟我說你什麽事兒,然後我再說。”

“好消息和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蘇袖清笑道。

“你又在這兒忽悠我是不是!行行行,我要先聽好消息!”錢程又急又笑地說道。

蘇袖清捏了捏眉頭,很快舒展開來樂嗬道:“這好消息呢,是你馬上就要得到一筆錢,也不算很多,但比沒有強。”

“那行啊,是錢就行!那......壞消息呢?”錢程還是最期待壞消息,語氣都跟著凝固了一些。

“你車沒了。”

瞬間不期待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慢熱的劇情終於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