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梁?你劫獄的那次?”蘇袖清問。

沈意三嘖了一聲,感覺用劫獄這個詞不太好,但好像這麽說也沒什麽問題,感覺還挺準確挺形象的。

“嗯,我倆隨便聊聊。”沈意三嬉皮笑臉地說。

其實事情就僵在這裏了,沒有人肯進一步,也沒有人肯退讓一步。

一切的代價都是許易和的自由,還有蘇袖清早已不放在心上的清白。

固有的偏見他都不怕,現如今更不會怕這些,他此時此刻,隻想讓許易和快點解脫。

然後......

他想把“求婚儀式”補上。

自己過生日的時候一直跑來跑去,害得沈意三求婚失敗,直接把戒指給自己了。

他得在事情結束之後,補償一下沉意三。

戒指不是特別貴重,但一看就是沈意三用心挑的,鑽石鑲嵌的地方像一個碗,沈意三說,這個碗長得特別像第一次見麵,他偷吃米線的那個大鍋。

蘇袖清本來覺得不怎麽像,但摸了摸“碗邊”有些磨砂的質感,又想到朱迪原先外賣房那口糊底的大鍋,的確很形象。

“下午管錢哥借車啊,晚上直接去看李叔,還能蹭上飯。”沈意三邊疊被邊說。

他有疊被的習慣了,因為農村的炕頭白天都用來坐人,擺個被子不好看,都會疊起來放旁白或者放到櫃子裏。

“行啊,”蘇袖清刷手機點了個外賣,“早上別做飯了,我叫了肯德基。”

“啊?哪有早上吃肯德基的啊!”

“肯德基有早餐啊,他們早上隻做早餐,”蘇袖清看了看他,“你不是喜歡吃嗎?”

“那也不能總吃啊。”沈意三還是挺高興的。

“也沒總吃啊,你喜歡就吃,沒事兒。”蘇袖清看他開心,自己心裏也開心。

最近陳彥要回來,李明隻能回家裏住了,好在他接了幾個互聯網的活,還能賺些小錢。

李明工作就這樣,一會賺得多點,一會連飯都吃不上。

“哥,外賣來了!”沈意三在洗手間刷牙,聽見了敲門聲,他猜多半是外賣,就喊蘇袖清過來開門。

“來了!”蘇袖清回了一聲,略帶些慵懶地走到了門口開門。

外賣小哥身材略顯消瘦,個子也不是很高,看著特別年輕,更像是學生,蘇袖清開門的時候感覺這孩子穿著外賣服,還挺像那麽回事兒的。

他估計是學生輟學打工不上學了。

但他從來不多事。

“蘇老師,是你吧?”外賣小哥確認了一下。

蘇袖清的備注就是“老師”。

“嗯,對,是我,謝謝啦!”蘇袖清接過肯德基外賣紙袋。

外賣小哥站在門口,看著他,沒有要立馬走的打算,隻是看著有些局促不安。

“怎麽了?”蘇袖清問道。

“啊,沒事兒沒事兒,”外賣小哥半天想了想,“給個好評吧,謝謝了!”

蘇袖清心想,就這點小事啊。

“行,沒問題,放心吧,”蘇袖清熟練地在手機點了點,然後把屏幕對著他說,“看,點完了。”

“謝謝謝謝,那我走了。”外賣小哥立馬頭也不回地走了。

“全天下都知道你是老師了。”沈意三打趣道。

“沒辦法啊,我自己的備注就是‘老師’。”

蘇袖清的事已經沒什麽熱度了,但正因為沒什麽熱度,所以這些陰影才像烙印一樣和他捆綁了起來。

還好李叔不怎麽看這些東西,他都比較關注國家大事,關注美股漲跌多少。

其實沈意三也不知道李叔如果知道自己現在和蘇袖清在一起會是什麽反應,如果隻是普通叔叔還好,但是李叔不一樣,李叔相當於自己半個親爸,必須找個好時間說,或者......

不說。

沈意三心裏承認,這個想法嚇到他了,因為他好像害怕了。

就像蘇袖清說的那樣,好像做起來的時候義無反顧,但真到要向其他人承認的時候,就好像被噎了一下。

小美已經知道得很突兀了,不能讓李叔也這麽毫無準備。

“你說李叔看得出你嗎?”沈意三坐在蘇袖清旁邊問。

蘇袖清這回沒開車,錢程本來想繼續買,但感覺自己好像和車這種東西是無緣了,更何況有蘇袖清這麽個大災神。

“看得出什麽?”蘇袖清問。

“同性戀啊。”

“哦,”蘇袖清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會兒,想了想,撇嘴笑道,“應該沒有吧。”

沈意三好像感覺到了他語氣裏一些微妙的東西,這是他以前不用去想但現在好像不得不想的。

蘇袖清也沒有繼續問,反倒是沈意三心裏麵癢得狠。

他倒是希望蘇袖清能繼續問自己為什麽這麽說,但蘇袖清的態度顯然是裝累不想問加上點到為止。

“上回看李叔感覺他不太精神,咱倆快到的時候給他打個電話,別讓他太激動。”蘇袖清說。

“我還尋思給他個大驚喜呢,”沈意三樂嗬道,然後拍了拍褲兜裏的電話,“行。”

“我以前就知道那學校不是個好地方!有回半夜我往那走,看見個孩子要逃跑,硬生生被幾個男的給拖走了,跟拖小貓小狗一樣!這賺黑錢的玩意兒,呸!”李叔在餐桌上和大家聊強製矯正學校的事,特別激動。

“這還是因為涉嫌販毒才強製關門的呢,”小美把幾串菜卷都用筷子擼到盛燒烤的鐵盤子上,嘴裏還咀嚼著烤土豆片說,“有的這種矯正學校,出事就關幾個月,然後再開。”

沈意三嘴裏和手上也沒閑著,一口直接把一串胸口都吃了,左手一顆蒜,但他聽見小美說關於矯正學校的事兒,也把眼睛瞪了個溜圓。

“是嗎?都什麽地方啊,外地?”蘇袖清對著啤酒瓶喝了一口問。

“我刷微博看見的,外地這種學校有好幾個被查了,”小美一拍大腿想了起來,“哦對,你們市裏好像也有一個,好像是說校長□□病人和學生,被聯名給告了!現在正停辦呢。”

“□□?他丫的瘋了吧!這還是人嗎!”沈意三一聽這個瞬間氣憤了,一是他感覺這種禽獸行徑讓人憎惡,二是這是在學校,受害者是學生,哪怕這些什麽行為矯正中心學校亂七八糟的地方,都是假學校,但他心底還是會有一絲觸動。

萬一這是個真的學校,萬一自己也還是學生呢。

蘇袖清看了一眼沈意三,沈意三也明白自己有點激動了,然後平複了一下心情。

“在郊外吧應該?”蘇袖清問。

“好像是南新區的一家,但那有好多家,都在那兒聚堆了。”小美說。

“是,那塊可出名了。”蘇袖清回答。

南新區,蘇袖清和沈意三早就到那兒看過了,大的中心有兩家,中小型的有五家多,也不知道哪來那麽多生意,但看著都挺正規的,沒有什麽異樣。

看來這些都是這些名不正言不順的矯正中心做出的偽裝。

蘇袖清和沈意三在九點就睡覺了。

“你今天怎麽那麽激動?嗯?”蘇袖清怕太嚴肅,掐了一下沉意三的腰笑道。

沈意三一年躲一邊笑,還不敢出太大聲,畢竟李叔睡得是真早,其他人隻是蓋被,他是直接入睡。

“就......哥,你知不知道代入感這個詞?”沈意三側過身子看著蘇袖清,眼裏盡是一種需要被認同的感覺。

“當然知道啊,你怎麽想起‘代入感’了呢?”蘇袖清更希望沈意三能自己解釋,自己能解釋清楚的東西肯定是在大腦裏捋順過的。

“就聽著挺生氣的,其實我幫你查這些什麽中心什麽學校啊,也有我自己一部分原因,”沈意三看著窗外的星星,仿佛自己也可以那樣閃亮,但終究是錯過了機會,“我是想,這些殺千刀的人,辦假中心和學校來侮辱治療和教育,騙著無知父母的錢,浪費孩子們的青春,甚至是折磨......”

他繼續說:“如果我是學生,如果我的家人把我送到這樣一搞地方......那我還不如去蹲監呢,起碼是冷靜思過,而不是幹受折磨。”

蘇袖清聽他這番話,還真的挺有感觸的。

但也正是如此他的心底也觸摸到了一絲無力。

當初他也是想,如果父母不接受自己同性戀,自己就離家出走,可真到主動權在自己手裏的時候,他又很無奈,等到被動的時候,他更無奈了。

那些虛假矯正中心學校的孩子們也是這樣,他們隻能任由父母擺布,任由其成為父母發泄的工具,那些父母或曾給予孩子們過分的愚蠢的溺愛,但他們也因為這份愚蠢,輕信謊言和折磨能改變自己的孩子,來達到洗刷自己愚蠢罪過的目的。

可無論是幸福還是痛苦,承受的都是孩子,是沈意三口中的學生。

好像比起同性戀這種身份,最難的,其實是世界上最明顯但又最不容易大家注意到的“孩子”。

成年人至少能一個人。

想到這兒,蘇袖清也是望著窗外。

“你還是喜歡在學校,還是想當學生,是不是?”蘇袖清問。

“是,”沈意三回答得很幹脆,“你之前都問過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青春這種東西,就是不容侵犯的,人可以進步可以聰明可以成長,但青春那種傻勁,就那麽一段時間,沒了就是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