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還得半個小時呢,”蘇袖清接起了電話,希望對麵的聲音趕快傳來,“想我了?”

“那是,二十分鍾沒見呢,非常想你,一秒不見如隔三秋!”沈意三聲音傳來的時候,他甚至能幻想出沈意三在做什麽東西。

肯定是舉著手機,用手對著空氣比比劃劃。

“真有文化啊。”蘇袖清對著車窗外比了一個大拇指。

“你去看你弟開心點,我現在就挺開心的,一想你和你弟又摟又抱還帶哭天喊地說哥倆好,我就開心,”沈意三笑道,“雖然人不咋地,但你弟還有你這麽個好哥,多好!”

“萬一我倆打起來呢?”蘇袖清樂了。

“你給我來一個電話,我肯定飛過去幫你揍他,”沈意三比劃著說了一嘴,“早看你弟不順眼了!”

“好家夥,你可真是變臉大師。”蘇袖清撇嘴說道。

“逗你玩呢,這都不知道!”沈意三說。

“知道你逗我玩呢,這都不知道!”蘇袖清跟著說。

“知道你知道你逗我玩呢,這都不知道!”

“我可不接你話茬,”蘇袖清彈了彈車窗的半截玻璃,“幼稚。”

“我幼稚不也是為了逗你開心嗎?”沈意三嘿嘿地笑,“你高興我就高興,你不高興,我也得高興,沒準你看見我就能樂出聲來。”

“成長了啊你。”蘇袖清說。

“我以前真不這樣,在老家也是老實巴交還帶點文藝氣息的小男孩,”沈意三語氣還挺驕傲,“但為了你,臉皮就不算什麽了!”

挺好。

“今天起太早了,我想倒會兒,”蘇袖清像個孩子一樣,試著把身子躺在後座,但隻能曲著個腿放在地上,“你也陪我起太早了,也去睡會兒吧。”

“好,你別坐過站了。”

“打的車,坐過什麽站了啊。”蘇袖清久久沒有掛斷電話。

沈意三也久久沒掛。

蘇袖清閉著眼睛,電話就這麽開著。

司機搖開前車窗吹來陣陣的清風,夏的開頭如發梢一般拂過。

不知道睡了多久,蘇袖清眼睛還沒睜開,嘴就控製不住地打了個哈欠。

吃了一片樹葉,嚇得他趕緊呸了幾下。

“醒啦?”電話那頭沈意三慵懶的聲音傳了過來,隔著電話也聽得見他張著大嘴打哈欠的聲音,好像睡醒後眼角的濕潤都浮現在了眼前,“咱倆這電話就一直開著呢?”

“對,沒關,”蘇袖清半靠著車門伸了個懶腰,然後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你睡得也挺香啊,累壞了吧。”

“是,我打沒打呼嚕?”沈意三問。

“打了!你把腦袋悶在被裏能不打呼嚕嗎?差點以為你窒息了!”小美在電話另一頭喊道,聽著像在門口。

蘇袖清聽完都樂了。

“我特意蒙著腦袋睡,空氣少點,大腦缺氧,更助眠。”沈意三說。

“傻吧你,這麽睡容易憋死,下回少幹點傻事!”蘇袖清批評道,恨不得衝到手機對麵對著他的腦殼敲兩下。

“知道啦,到了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

蘇袖清低頭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又看了看四周的街道。

“已經到了。”

這次回來連爸媽都沒告訴,更別提告訴李明了。

雖然這趟主要目的就是來看看李明,希望他能配合治療,繼續生活。

怎麽說也是自己的弟弟啊。

一個討厭自己的,異性戀的弟弟。

摸了摸兜裏才想起來家門鑰匙放另外一個衣服的兜裏了,就沒怎麽拿出來過。

剛想著要敲門,門就從裏麵打開了。

蘇袖清拉開房門,李明就衝著廁所小跑,隻給自己留了一個背後的身影。

肯定是他開的門,但不好意思。

真的得癌症了?怎麽看李明這樣不像呢。

但應該是真的得了,不然不能給他開門。

“謝謝。”蘇袖清說。

李明很明顯地愣了一小會,但隻有一小小會,也許一秒不到,但他落寞的背影太突出的,所以露出一點光亮的時候,是格外的明顯。

有些明亮是捂不住的。

蘇袖清發現鞋櫃沒有多餘拖鞋了,應該是以前拖鞋太破被當垃圾賣了,剩下的都太小了,就剩一個足底按摩的拖鞋,隻好將就穿了。

鞋上密密麻麻叫不上名字的軟膠,紮在腳上倒不怎麽疼,還挺舒服的,感覺踩著踩著還挺提神了。

怪不得爸這麽喜歡穿。

等等,是不是上年紀了?

才三十,不算大。

三十而立。

立了嗎?

見了沈意三才立吧。

李明在廁所照著鏡子,心裏裝著事情,蘇袖清不敢往廁所看,也不敢問他爸媽去哪了,生怕李明注意到正在被觀察。

李明從小就害怕被人“觀察”。

他討厭被人像猴子一樣觀望,被人像猴子一樣要求這要求那。

但他沒有在身邊的親爸,也沒有一個人能教育他的親媽。

聽話就是他刻在骨子裏的。

可什麽時候開始不聽話了,蘇袖清並不得而知。

李明討厭蘇袖清是同性戀也有這一層因素在。

很多時候,公開自己是同性戀,就等於公開自己是猴,被人觀察的猴。

蘇袖清明明有這麽好的家庭,那麽多或好或壞的朋友,卻總把同性戀當個名牌一樣掛在身上,到處招搖......

李明不理解,自己這麽不想當猴,蘇袖清卻爭著搶著當猴。

搶著當猴也就罷了,還鼓勵別人當猴。

李明在很早之前就刷到了蘇袖清發的貼吧什麽的,都是說什麽同性戀怎麽怎麽,同性戀沒什麽大不了,同性戀真愛很多,同性戀怎麽怎麽。

反胃,李明是這麽覺得的。

你自己要當猴,幹嘛還要拉著別人當猴?

就算有人在猴山上,可人家本意就不想下山被人觀賞,隻想躲在山裏悄悄當猴,蘇袖清卻勸人多下山走走,告訴全世界我是猴。

李明不理解這種行為。

從他看到蘇袖清貼吧寫這些開始,他和蘇袖清有隔閡了。

蘇袖清不到二十寫的這些,那時候貼吧還剛火。

這份隔閡足足有十年之久。

李明能感覺到,蘇袖清雖然沒有真的和家裏人說,但他敲打鍵盤的時候,寫的那些文字,眼裏是有光的,李明很害怕蘇袖清眼神的光亮。

他慢慢地不再和蘇袖清交心。

直到認識夏月,他才明白,小說裏描寫的那樣的愛情是存在的。

但體會過小說的甜蜜,也得體驗小說的苦。

夏月為家人治病,走上違法的道路,進了監獄。

李明有一種被背叛了的感覺,因為夏月並沒有找他幫忙。

什麽拖累不拖累的,他都感覺惡心。

因為沒有人把他想在第一位,連共患難都沒有。

但他還是想報複蘇袖清。

是蘇袖清把夏月送進了監獄。

他也怪自己,那天為什麽要讓蘇袖清幫忙給夏月送東西。

......

他知道蘇袖清那些事,找來了同樣討厭蘇袖清的魏蕭,要來了那些照片。

那些照片就是蘇袖清和前任葉歡拍的床照,隻不過葉歡沒露什麽臉,到是蘇袖清比較明顯。

足夠了。

“李明!”蘇袖清突然衝到廁所,一把扶住了他。

他就聽見了這句話,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醒來的時候隻感覺渾身都疼,感覺像是摔在了什麽地方,眼睛都睜不開了。

伸手隨便抓了抓,隻感覺挺軟的,好像是他臥室的床。

醒來了好一會兒,但就是睜不開眼,說不出話。

床頭櫃邊,溫水的聲音很清晰,放在上麵叮當的溫度,當溫度漸去的時候,旁白坐著的人又起身換一杯溫的。

換了有三次,是蘇袖清。

“........你......我......我,”李明想說話,卻感覺特別費力氣,像胃部**了一樣,“暈了?”

“摔了,摔浴缸裏了,小腿都青了,”蘇袖清沒急著讓他喝水,眼前這樣也不好喝水,“我沒叫救護車。”

李明實在沒什麽力氣說話,他知道蘇袖清不叫救護車的理由,多半是怕自己不願意,事實也的確是這樣。

“再躺會兒,不著急喝水,你也沒吐血。”蘇袖清說完這話,便起身走了。

李明感覺他好像笑了。

不是嘲笑,但也不是小時候親密無間時候的笑。

是一種無奈又可憐的笑。

“你爸媽晚上還沒回來,那你自己先叫點吃的吧,該花的錢咱得花。”沈意三在電話裏說道。

“呦嗬,這話應該是我說才對吧?”蘇袖清笑了。

這次回家,總感覺有些特別,特別到感覺不像家,感覺就像是客人一樣的感覺,感覺自己隨時會離開,好像自己穿上鞋走出家門就不會留戀一樣。

像一場短途旅行。

“你弟是不是碰上什麽事兒了?倒了?”沈意三幹脆道。

“猜得挺準啊,本來沒想告訴你的。”

“想不準都很難,你回看你弟,到晚上才跟我打電話,肯定是遇上事兒了,我靈機一動,就想猜你弟指定暈倒了。”

“真牛啊你。”蘇袖清對著外麵比了個大拇指。

“有事兒你就跟我說,”沈意三拍胸脯的聲音特別大,“不用刻意避著我。”

作者有話要說:

我現在開學了,比較忙,畢竟沒簽約,所以拖更一下啦感謝在2022-09-08 01:00:32~2022-09-13 23:33: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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