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不行。

是不想,和不敢,這種心態充斥著蘇袖清的內心。

為了讓餓狗能滿意,他還是按照舊規矩和舊方法,讓餓狗不餓了。

就是不解饞。

一直到晚上,沈意三都拿一種你應該真的不行的可憐目光看著他。

......

蘇袖清就想,他跟自己以前遇到的那些求著自己滿足的男人,到底有沒有區別?

以前有人問他,為什麽男同性戀這麽多難長久的,他說出了很關鍵的一個點。

男人欲望多,將欲放在了愛情之前,喜歡女人還有道德倫理在,或者說也會在愛與約束中生活,可一旦兩個男人在一起,便沒有了那層道德約束,也沒有了法律的紙張,因為在大多數人眼裏,同性戀本來就夠不道德了,所以再添上一筆混亂的罪孽,也無所謂。

更何況,那裏是那樣的舒服或緊張,或是一天甚至一年幾年積累壓力痛苦下的一次釋放,很多男人品嚐了那種欲望,也就不願再回頭了。

既然能舒服,既然都是男人,那和誰都一樣。

愛約幾個約幾個,愛怎麽玩怎麽玩,我的身體我自己做主,我舒服就行,我樂意,你快他媽的來啊!

......

蘇袖清有些恍惚,飯桌上,沈意三正和小美有說有笑的,看起來像是已經和好了,不過他倆還沒單獨談過,所以想讓小美知道事情經過,還是得等沈意三這個腦殼再好好構思一下。

“你就這麽窩囊?給人家端茶倒水?”小美挑了挑眉毛,小聲道。

“沒辦法啊,那個韓忠可大個兒了,那宋祿一開始還想忽悠我幫他幹活,後來沒成,就幫著放了個貸。”沈意三扒拉一口飯,特別香,他舀了一勺雞湯澆在了飯上。

那一勺湯下來得特別慢,仿佛時間都要靜止了,蘇袖清在湯裏看到了自己的憂慮。

他看到了很多。

看到了戴著尾巴的沈意三。

看到了趴在自己腳邊的沈意三。

看到了身上掛著金屬的沈意三。

也看到了光著的,穿著衣服的,身上有鞭痕的,破了皮的,幹幹淨淨的......

還有嘴上說:“老公,拍個照,火一把。”

那些陪自己放縱的,陪自己玩的,主要要求自己傷害的,主動要求自己疼愛的,煩過的,討厭過的,當然還有愛過的,後續的,都浮現在他的眼前。

他不是希望沈意三能這樣,他是害怕。

他害怕沈意三會這樣,害怕沈意三會因為欲望墮落。

說起來矯情,不就是張床嗎,愛怎麽滾怎麽滾唄。

沈意三不一樣嗎?

他不是男人嗎?

他一樣,他是個男人,但他同時也是難得的一個好人。

如果真的和自己做了也無所謂,可是他怕他倆分開以後,沈意三會用宋祿給他那個接觸新時代的智能手機,下載一些軟件,去光著屁股求人家,或者是嘴上喊著各種奇怪的尊卑。

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蘇袖清,你裝什麽裝啊,人家賣屁股和你有什麽關係?

......

“可是沒有我,他就不會這樣。”蘇袖清嘀咕著。

“啊?”沈意三轉頭看著他,發現他碗已經空了,卻還在這兒坐著,“你吃完了?”

“啊,對,你們繼續吃,我有點累了。”蘇袖清看著他幹淨的眼睛,新生了許多莫名其妙的不舍。

許易和在學校洗手間和那個男生接吻的場景,又浮現在了蘇袖清麵前。

他當時真的怕許易和被欲望支配,或是用欲望支配那個男生,成為一個隻懂得玩弄其他男人欲望與感情的一個人。

但他不好意思說出口,因為他過去就是一個喜歡欲望的人。

直到上一任男友葉歡,他已經足夠愛惜了,但都抱著一絲隨便的心態,以至於葉歡出櫃他都不知道,還因為不想談戀愛而分手。

他當初單純因為不想談戀愛,而分手,葉歡則選擇了放棄,一次都沒有挽留。

“所以你明白了嗎,我真的挺愛他的,”沈意三自信笑了笑,對著自己比了個大拇指,“我還沒這麽和他說過情話呢,他要知道了不知道能不能感動。”

“能啊,你就對著人家哢吧哢吧眨眨眼,收收你那傻氣和土氣,不管你說什麽,他聽著都得跟仙樂一樣!”小美一陣拍手叫好,往門外瞅了瞅,確保沒有人能聽到對話。

“但他煩心事兒太多了,我雖然我也多,但我感覺那都是我自己事兒,”沈意三笑了笑,“他心裏麵的事兒,都是別人的事兒,看著挺瀟灑,其實挺多說道兒的。”

“別人?”小美問,“他......”

“他以前挺亂的,你不是知道嗎,你不是專門拿你手機看倆男的那玩意兒嗎?”

“你才他媽的拿手機看倆男的那玩意兒!”小美氣急敗壞地拍了拍床板,“況且我就是看,我也不拍啊!”

“我,我,我沒別的意思,他以前亂,不代表他現在亂啊,他對我很好,這就夠了,他要是想和我那樣兒,或者怎麽樣,隻要不太過分,我都能接受,”沈意三往門外看了看,“而且我就認他了,別人我還不行呢,那長毛長刺,我還嫌紮呢!”

小美噗嗤笑了:“那他不長毛長刺?”

“......那就讓他刮咯。”沈意三打趣道。

“那不成鐵公雞一毛不拔啦!傻不傻啊你!”

“鐵公雞也有好不好,雖然是鐵的,要比喻,那也得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給豬去毛!”沈意三說。

“你說人家是豬?”小美樂道。

“是豬是什麽都無所謂,反正他應該挺喜歡我的,遲早我倆是要那啥的。”

小美看了看他,不知道說什麽,隻是說:“其實光聽你說,我好像感覺不到他多好,但看你這個狀態,他應該是真好,但我還是想和你說一句。”

沈意三看著她。

“他的確很喜歡你,但他也跟我說了,有點害怕你。”小美說。

“害怕我什麽?咬他?”

“你太單純了,還有點自作聰明。”小美笑了笑。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

......

一直到晚上睡覺,沈意三都在想這個事。

單純?自作聰明?

這是誇他?還是罵他?

如果是誇,為什麽說自作聰明?

如果是罵,為什麽是單純,還害怕?

傻得可愛?沈意三腦子裏想起了這句話。

哎呀!肉不肉麻,惡不惡心啊?!

“哥,你還因為許易和的事鬧心嗎?還有你前任,還有李明,還有今天小美,你爸媽,那個,還有......”

蘇袖清樂了。

“笑啥?”沈意三問。

“你這是在這報菜名吧,我怎麽感覺我這麽多愁啊?”

“你就是很愁,你還容易自責,”沈意三看著他眼底的星光,對他說,“你是不是因為小美的事自責了?我倆已經聊開了,而且我倆又是好朋友了,什麽都能聊,尺度可大了,還聊男的和男的怎麽怎麽樣。”

蘇袖清又樂了。

他小學的時候,就會因為自己懂得男人和女人的那點生理上的知識沾沾自喜,也會因為自己和最好的哥們兒開黃段子,而感覺自己越來越成熟了。

怎麽沈意三都這麽大了,還因為這事高興啊?

“那你給我說說,男的和男的怎麽樣啊?”還是那樣,天黑,看不見全臉,但沈意三在星光下的臉,隻需一點光芒,就能看見黑暗下那份難得的清澈。

“就那樣吧,用嘴,用小東西,用什麽什麽,還有小美給我科普的,連打帶踹的,拳打腳踢的,什麽都有,”沈意三得意地踢了踢被子,“你不都懂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蘇袖清笑得更大聲了,那些字母遊戲,在他這就成了連打帶踹,拳打腳踢,“沈師傅,你幹脆出本書得了。”

“什麽書?”

“做菜之魚和菜一塊兒悶,心理學之一個人花錢找人嘮嗑,考試之連寫帶蒙,生物之我爸和我媽生了我。”蘇袖清樂個沒完。

“靠,你在這兒說我沒文化是不是?”沈意三也跟著一塊兒樂。

蘇袖清實在忍不住了,摸了摸他的臉,輕輕地搓了搓,手感如舊,是真好,就是小臉黑了點,不是白淨小男生。

是黑淨小男生。

“有時候真想把你吃了,”蘇袖清笑了笑,“不知道是為什麽。”

“因為你喜歡我唄,我也喜歡你。”沈意三說。

“是,但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蘇袖清把他抱了過來,揉了揉他不怎麽紮手的小毛寸,像吸貓擼狗一樣在他的額頭上親了親,“我是說不知道為什麽想吃你。”

“因為你喜歡吃狗肉?”沈意三說。

“我不喜歡吃狗肉,我喜歡吃羊肉,”蘇袖清笑了笑,抱著懷裏這個半成熟又半單純的男人說,“我是不知道,我是因為愛情,還是因為太能憋了。”

因為太能憋,所以快憋不住了。

“啊?”沈意三沒聽明白。

“老三,”蘇袖清閉上眼睛,捋順了一下自己腦瓜子裏的想法,“你覺得我亂嗎?”

“以前亂,現在不亂,”沈意三笑了笑,“你怎麽樣都好。”

“如果,我是說如果,”蘇袖清想了想,“如果我出軌了,或者說,我隻想和你約,不想和你當戀人,你會生氣嗎?”

“我會,”沈意三想了想,“但我不會打你,我隻會失望。”

是嗎......

失望,或許也是一層約束吧。

“那就好,”蘇袖清說,“你可要一直準備好失望啊。”

隻要你會對我失望,就代表你還有底線,而我為了你,也會守住底線的。

蘇袖清非常不信任自己,他對自己的不信任,已經低到了冰點。

“跟你說個事。”他說。

“怎麽了?”

“我明天去看一趟李明,”蘇袖清想了想,“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也話說:

其實蘇袖清並不是說真的傷害了多少人,他以前很多不愛惜身體的行為,或者是不愛惜別人身體的行為,都是彼此情願。

真正在他心裏留下陰影的,是他以前所以為的肆意隨性,彼此情願,他拿這些當做人生閱曆,去教導別人。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發現他沒法對自己說的話負責,於是他開始少說,少做,也開始說了很多與自己以前截然相反的話。

許易和是一個他新生活的開始,他覺得當一個良師益友,可許易和的情況,卻讓他對自己過去乃至現在與未來的自己,都產生了質疑。

自己到底會不會拉別人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