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什麽隨便點,你是小沈的朋友,人肯定好!”李叔坐在對麵,用手指敲打著桌子。

“我吃碗麻辣燙就行了,叔。”蘇袖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我來幫你點!”李叔不知道從哪變出來一張菜單,往廚房喊道,“小美!”

“幹啥啊,看劇呢!”小美目不轉睛地盯著手裏的手機走了過來。

“你一天天別捧個手機看了,你小沈哥的朋友來了!”李叔拍了一下小美的胳膊。

“啊?真假的!”小美趕緊湊了過去,“就什麽招牌多上幾個唄,貴賓來了,你這還不請回客!”

“嘿,你這丫頭,我本來就是說要請人家吃飯,”李叔立馬起身,“你等著,我烤些我店裏的招牌,等著!”

小美笑道:“我爸烤的東西可好吃了。”

“那個,哥,我怎麽稱呼你啊?”小美坐下來問道。

“我叫蘇袖清,算是一名老師。”蘇袖清杵著胳膊笑道。

小美眼睛亮了:“老師!小沈哥居然和老師當朋友了!那你是小學老師?”

“我教高中,現在在朋友的補習班工作。”蘇袖清說。

小美沒問太多關於沈意三的事情,倒是跟查戶口一樣問了蘇袖清一堆,如果換做二十出頭的他早就煩了,但他畢竟臨近三十了,脾氣好不少。

別說,有個小孩問東問西還覺得你很厲害的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李叔正烤著東西呢,跑出來把大門的卷門拉了下來。

這一幕讓他有點似曾相識。

“這......”蘇袖清不知道他要幹什麽,李叔急忙跑到廚房說,“今天不做生意了,就請你吃飯,老弟放開吃!”

“對,放開吃,別客氣,都自家人!”小美附和道。

......

天呐。

小美拎來了一箱啤酒,挑了張最大的桌子,蘇袖清見這個架勢不禁驚喜交加。

三四個鐵盤上麵都擺滿了燒烤,把桌子擺的連胳膊都放不下。

蘇袖清自認為自己算是能吃,前段時間也見過沈意三兩三碗的飯量,可直到今天他才算是開了眼界,什麽叫真正的量大管飽。

三個人邊吃邊聊,雖然拿了一箱酒,但也隻有小美一個人在喝,李叔和蘇袖清打開後喝了幾口就沒有再喝了。

“他出獄一年了,一直和朋友工作,但是他想過段時間再回來,我這次來隻是幫他踩踩點,”蘇袖清拿了一串胸口吃,“順便看看他以前的生活是什麽樣的,我好幫他安排安排。”

“他什麽時候回來?”李叔問。

“不知道,他想攢夠給老家房子重新裝修的錢再回來,他工作賺錢就是為了這個。”蘇袖清說。

李叔點點頭,有些猶豫和尷尬地說:“那你可千萬別跟他說他家房子的事,如果他要過來,記得帶他先到我這兒來。”

“你們對他這麽好,我肯定得帶他先來見你,不過為什麽不能說他家房子的事?”蘇袖清拿起酒瓶喝了一口。

李叔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說。

小美脫口道:“小沈哥那個親媽把房子給賣了。”

“小美!”李叔嗬斥道。

“爸,你太囉嗦了,直接說又沒什麽,本來小沈哥的父母就都不是什麽好人!”小美拍打著桌子說。

李叔還是很寵小美的,沒有繼續嗬斥,長歎一口氣說:“小美說的對,老房子隻能歸小沈的親媽,他親媽為了再嫁,就把房子賣給了城裏一寵物販賣戶。”

“那寵物販賣戶就一直住在這兒,靠賣貓狗什麽的生活,那戶人家也算大方,不喜歡種地,就把那一大片空地給村裏其他人分著種了。”

蘇袖清現在回想起當初買米線的時候,的確和李叔說的一模一樣。

可門口的那隻木馬,卻是一模一樣。

“李叔,我以前巧合去那戶買過狗,那戶門口有一隻手工木馬,我看沈意三以前的照片裏也有,那是......”蘇袖清對那隻木馬還是很好奇,畢竟換了主人,木馬卻還在。

李叔看了看旁邊的小美笑道:“那個啊,你得問小美。”

小美一臉不好意思地說:“那是小沈哥給我做的禮物,可能是太好看了,那戶人家就留著了。”

“那為什麽不在你這兒啊?”蘇袖清問。

“因為......”小美沒好意思說。

“因為她們幾個小姑娘天天玩,又拿刀砍又拿剪刀禍害的,那木馬隔三差五就壞,她們幾個小姑娘就纏著小沈隔三差五地修,後來小沈進去了,那木馬就不了了之了!”李叔說。。

“爸!你汙蔑我!”小美不滿道。

“汙蔑?好家夥,那你說說,到底是誰天天纏著小沈偷人家花盆裏的黃花菜?誰踩著小沈去爬樹?又是誰總讓小沈拿彈弓打家雀烤著吃?”李叔一邊說。

小美氣得直拍李叔的胳膊,李叔叫嚷道:“停停停!你看看,連親爹都打,你可真是大孝女啊,這以前的時候,指不定是怎麽欺負你小沈哥的呢!”

“我們這是合理報複!”小美心虛道。

“他到處撿笑,我叫他教我寫東西,他也笑我,摔倒了叫他扶我起來也偷摸笑我。”

“他就看著懂事,其實可喜歡撿別人笑話了。”

“他是不是挺招小女生喜歡的?”蘇袖清不知道看哪,用隨便的語氣問道。

“是啊,當時小女生找小男生玩多少有點這個意思吧?”小美抱著肩膀說。

那你有沒有過這個意思呢?蘇袖清心想

不知道為什麽,蘇袖清聽著小美說這些,覺得沈意三被人喜歡是一件好事,但怎麽聽都覺得心裏酸酸的。

“是嘛,這麽惹人喜歡,那他是挺欠打的。”蘇袖清說。

這麽惹小姑娘,是挺欠打的。

“你車明天下午能修好,要不今天晚上你在我這住一晚,明天我開三輪載你過去問問?”李叔說。

蘇袖清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直接道:“你也太夠意思了哥,那我就先睡一晚上,明天你載我去。”

“就是耽誤你一天生意,挺不好意思的。”

李叔和小美異口同聲道:“沒事兒。”

怪不得是父女呢。

蘇袖清以為自己能睡一次火炕,結果還是隻能睡床,畢竟縣城和農村還是有區別的。

他在想明天去了老房子,能問什麽。

能不能把房子讓給我們?

能不能合張照?

再買隻狗?

他不知道具體應該做些什麽,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什麽都不做。

醒來的時候才七點,縣城外麵就已經很熱鬧了,早市都支起了攤。

沒有城市的快速與慵懶,這裏的節奏是早睡早起身體好。

“小美還沒起,今早我帶你去。”李叔坐在駕駛上說。

“小孩兒嘛,多睡覺長身體。”蘇袖清坐在旁邊的露天副駕駛笑道。

他忽然感覺自己說這句話有點奇怪,因為小美應該和沈意三差不多大。

“給你。”李叔拿了個小白瓶,從裏麵倒出來一個小白片,遞給了蘇袖清。

“這什麽?”蘇袖清問道。

“暈車藥,路上都是坑,怕你暈車,我剛才在屋裏就吃過了,”李叔又伸手從後門拿了瓶礦泉水,“給你水。”

“叔,你心還挺細。”蘇袖清把右手杵在旁邊的鐵架上笑道。

“我到底是你哥還是叔啊,你這輩分兒整的,哈哈哈,”李叔慢慢地向前開,“我以前也暈車,這都小沈督促我吃的。”

“這還用督促?”蘇袖清脫口而出,但是意識到這句話不太禮貌後又說,“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以前不吃暈車藥嗎?”

李叔笑著擺擺手:“哈哈哈,你說唄,沒事兒,我以前知道有暈車藥,我小時候就吃,那個時候路更抖,吃了都沒用,我就一直沒吃。”

“後來這路平坦多了,但還是抖,小沈就給我買暈車藥,我一吃,還真好使了,也怪以前路太坑了。”

“我太不願意吃藥了,照顧自己也不行,也就勉強把小美拉扯大了。”

“不過,小沈是這個,”李叔比了個大拇指,“和我閨女一邊大,他從小就照顧他奶奶,明麵是奶奶撫養他,其實還是他照顧他奶奶多一些。”

“農活、劈苞米杆子、燒炕還有做飯什麽的,沒有他不會的,還會木工做凳子什麽的,那個木馬就是他自己做的。”

“他成事也早,我可喜歡這孩子了,可惜運氣不好,沒攤上好父母,但好在他有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好奶奶。”

“這孩子學習能力特別強,愛讀書,喜歡接受新鮮事物。”

“他那時候才一米四,人還特別小,我平時帶他逛縣城,隨口說了句我容易暈車,第二天他就跑來給我送了暈車藥。”

“我一吃,還真的好使,我不舒服暈車的時候就吃,我跟別人說這個事,人家都笑話我哈哈哈哈。”

“歸根究底還是他喜歡學習新鮮事物,有上進心還愛學習,從小就立誌要去資源好的地方發展,我們那個時候都不知道資源是什麽意思,還以為就是鋼鐵煤油什麽的。”

蘇袖清聽得津津有味,但說到沈意三喜歡新鮮事物的時候就有點覺得奇怪。

“他喜歡新鮮事物?我還以為他是個念舊的人呢,一直用他奶奶給他的諾基亞,連個智能手機都不學。”

“那麽小就知道‘資源’了,怎麽感覺和他現在給我的印象不符呢,實話實說,我感覺他現在有點土裏土氣還有點傻。”

李叔有些無奈地說道:“沒見到奶奶活著的最後一麵,還做了七年牢,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吧。”

“......也許吧,我還挺希望能見到他‘涅槃’的。”蘇袖清看著清晨的景色,也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胖?孽緣?你說什麽,我沒聽清。”李叔看車往前問道。

“我說涅槃,就是希望他能再次變回小時候那樣,朝氣蓬勃!”蘇袖清迎著風大聲說道。

他代替沈意三迎著縣城鄉村清晨的風,充滿希望地說出這些,恨不得讓全世界都聽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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