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飯,桐月葭月被送回了孔家,並說好晚些再去孔家拜見兩位老人。李璘衛墨和孔安寧三個年輕的媳婦湊在一起便有說不盡的兒女經,不知誰提議了要去給自家娃娃買東西,另外兩個也附聲忙跟了去。清如則在背後默默吐槽這三個貴婦,個個有兒有女、夫妻和樂、家庭和睦,日子過得跟神仙似的。

清若就忍不住取笑她,“聽說有人懷六甲,公婆體恤、夫君憐惜,這怎麽好意思說別人過神仙日子了,豈不是給我這種無子無女的人添堵嘛?”清如連忙驚慌地道歉,一再解釋她不是在諷刺她。在其他麵前,清若倒還適當地矜持,在清如跟前她什麽話都吐得出口,反倒把清如問得麵紅耳赤。

楊媽媽收拾好一切進門告知殷時被衛家叔侄喊了出去,等晚些才能回來,清若擺擺手表示會了娘家她根本懶得搭理殷時的存在。

看見母親走進來,姐妹倆都安坐起來,楊媽媽看著兩個女兒,心裏略有感慨:“小若,我問你,你們過得好不好?”

清若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點頭道:“挺好的呀。大嫂是大戶人家的小姐,禮數周到為人親切,嫡親的小姑子雖然刁蠻任性,但好在心地不壞,倒也沒出什麽事。他的那兄長至今都沒正麵會過,但小叔子卻意外地與另外兩個同胞兄妹不同。對了,原來他還有個庶妹,是施姨娘生的。”

“那我怎麽聽說你在殷家過得不好?”楊媽媽皺眉問道。

清若笑著搖頭,“阿姆,那不過是外人傳的而已。”見楊媽媽凝下眉,知道若不盡快告知實情,一定會惹她不悅,清若隻好把殷家的人際利益關係和秦氏貪了萬姨娘假裝的事簡單說一遍。她其實不希望楊媽媽擔心,畢竟這事楊家也幫不了忙,就算楊家是有頭有麵的大世家,那也不能伸手進女兒的家事裏。

楊媽媽聽完,驚得嘴巴老大,清若急忙安慰:“其實他與我說過這事,本是想息事寧人,好換得以後安然脫身,是我不願。這東西原原本本就該是他的,若是大官動了手那也就算了,可這明擺著是被人順了去。萬姨娘是個軟柿子,可不代表我也是,要是這開了頭以後她也看上我的嫁妝怎麽辦,難道還得收拾東西跑路不成。”

“這大家這麽生厲害,你跟她鬥,以後日子可怎麽辦?”楊媽媽想了想,默許了清若的行動。

清若反倒自在地笑起來,“阿姆,你不必擔心,也不想想我是誰的女兒。與人爭權奪勢不會,但任人搓圓拍扁也是不可能的,我早就想好了路子。”她走到楊媽媽身邊,挨著她坐下,把頭靠著母親的肩膀,像是小時候一樣。“以往在阿姆身邊,看著老二家老三家騎上頭來,總是替阿姆生氣,不明白阿姆怎麽性子那麽軟。如今過了殷家門,才知道,做媳婦的縱使有夫君殷殷體貼,可到底婆媳妯娌姑嫂那麽多層,稍有個不慎,就會落人口實。”

楊媽媽也有些感懷,她當初確實不易,特別是楊茂禮還是個長子長孫,她身負著生子的壓力。而接二連三的小產難產,還有妯娌姑嫂的關係,折磨得她好長一段時間是夜不閉目的。楊茂禮也是心疼妻子這般辛苦,最後選擇忍讓,離開。可話又說回來,當初到底木雲和綿縣也就是一兩個時辰的距離,而且她跟孔家幾乎常有書信來往。可清若這麽走,寫個信都要送個三五天的。

“阿姐,那你們怎麽還不出來。”清如在旁聽得納悶,既然住得不開心就離開啊,反正秦氏絕對會舉雙手同意的。

“傻瓜,這哪能說出來就出來的,之前你姐夫逆著大官的性子。大官再氣再急也從未說出讓他離開殷家的狠話,可見大官心裏還是疼他的,至少殷家還是需要他。他大哥是個扶不起的阿鬥,三弟固然聰明,可到底還是嫩了些,大官就是想把擔子接過他,也得等他有能力再說。所以現在殷家是不會那麽容易放我們走的。”清若看著妹妹一如當初那般直率天真,心裏為她感到高興,至少看得出衛崢是真心在疼她的。

“那既然如此,姐夫隻要跟他三弟聯手就好啦,為什麽你還要跟他大嫂扯上關係,不怕到時被老三記恨嗎?”清如扁嘴說道。

楊媽媽翻了個白眼,板著臉教訓道:“你就不懂了,你阿姐這麽做是對的。如今她大家是偏心老三的,大官又暫時把精力放在姑爺身上,可以說殷家這大少爺是空有嫡長子的名頭,但什麽好處都撈不到。聽得出他媳婦是個聰明人,丈夫不頂事,大家又不護著她,如今你阿姐就是她的救命草,這關係打得好,以後這殷家怎麽分至少不會撈不到半點好。再說了,妯娌之間,和睦相處本就是應該的,你以為個個都跟你一樣走運,上有溫慈的大家,下有外嫁的大姑子,還是你小姨的交帕姐妹。”說得不過癮,又補充了一句:“就你這樣子,要是進到殷家,鐵定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清如被楊媽媽說得有些心虛,沒想到就算有殷時那麽護著清若,她在殷家照樣還得這麽辛苦,“那阿姐不是很辛苦?”

清若搖了搖頭,輕聲道:“我覺得我已經很幸運了,再辛苦也不如阿姆當年辛苦啊。”

“這話倒是沒錯,誒,要不是你阿爹對我處處忍讓體貼,我都想撂擔子回娘家了。可是哪知他到現在還是這軟性子,真是氣死我了。”楊媽媽每回跟女兒提起丈夫,通常隻有一個表情,那就是埋怨。

清若是知道母親的性子,嘴上是把楊茂禮數落得一無是處,可是隻要能有什麽是對他好的,她什麽都會去做。她轉過頭,小聲問清如:“怎麽了?阿爹做什麽事了嗎?”

“他倒是沒做什麽事,隻不過前兩天,老二回來了。”清如說得有些不屑,口氣跟楊媽媽在埋怨時一模一樣。

“啊?他、他怎麽回來了?一個人嗎?”清若一驚,這楊茂昌上門,簡直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啊。而且還是一走就是杳無音訊消失了那麽久,這次回來,難道是來光宗耀祖的?

“不是,和老二媳婦,說是發貴生病了,不便來拜見阿公。阿姆就問既然發貴生病,怎麽不等他病好再來,他們兩人都走開了,又留下誰去照顧發貴。結果老二媳婦臉色一變,整個人就哭起來了,你是知道的,她那樣子,哭起來比狼嚎還可怕,而且長得比以前還胖!”清如最討厭的就是方氏,一提起她,兼職就是讓她吃到她最討厭的苦瓜一樣。

“她哭什麽?”清若好笑地問。

“還能是什麽,不就是他們這些年出去以後生活多麽堅信。丘老爺好心出了筆錢給他們做本,結果賠了不說,還不起債就丟下清曼跑了,發貴也變得流裏流氣的。”清如挑了挑嘴角,冷笑了一下。

“這麽慘?”清若望了望楊媽媽,見她情緒依舊穩定,但是表情依舊陰沉。

“這就叫做因果報應。”忽然她歎了口氣,慢慢數道:“我早就看開了,當初他們個個都推辭不願意來伺候老人,我也不與他們爭辯,我自己有能力我自己伺候,我相信老天有眼。這不,這陣子海亭那邊聽說收成不錯,聽了你的話,種了不少果子,如今桃李正新鮮,回頭你們帶些回去。”清若沒好吐槽她,要是她看得開就不會拿這事經常刺激楊茂禮,特別是在孔家兄弟姐妹和聚一堂時,楊茂禮總會莫名其妙地挨槍,還好他淡定習慣了。“老三一家過得如何我不清楚,但也是不溫不火。”

“那他們自己造孽跑來咱們家做什麽,我可不信他們有那麽大的孝心,特意來看阿公。”“不會是來借錢吧?”

“除了這個還能是什麽,阿爹說老二自從身體都不好,激動過頭是容易哮喘的,我看著他這次回來的模樣,卻是蒼老了許多。”清如終於說了一句中肯的話,大抵是對楊茂昌的現況有些同情吧。論起來,楊家三兄弟中,楊茂昌本是長得最好看的一個,卻娶了一個其貌不揚的妻子,這讓當年許多少女們感到難過。

“那……”清若猶豫。

“阿爹那護短的性子阿姐是最清楚的,再加上有阿公在,阿爹差點把家底都掀出來。”清如又立刻恢複了吐槽本性,“清嘉堂姐不知道,他們也不敢讓她知道,或許是心虛吧,這麽久把剛出門的女兒丟下。可後來不知道怎麽地他們都知道了,柏青還托了幾十兩銀子說要給楊茂昌,是阿爹拒絕了。”柏青如今是海亭的頭兒,可他卻比任何一個工人都要用心。

清若這才想起,難怪清嘉好幾回都走到她身邊吞吞吐吐,可就是不說有什麽事。一想到清曼在丘家的情況,清若有些猶豫,要不要跟楊媽媽透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