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按腦袋的肥啾叨了雲羽一下。

很輕, 沒用什麽力氣,完全感覺不到疼痛。

他從西裏爾的口袋裏鑽出來,飛到雲羽頭頂上窩下來, 眯著小眼睛縮成一團。這個暖融融的團子仿佛在對雲羽說,“我就是不走了, 你能拿我怎麽辦?”

西裏爾直接把這隻毛團捉了下來,說道:

“不要撒嬌。”

艾伯特變回了人形, 抱著手臂對西裏爾說:

“你真是多事。”

雲羽看著馬上就要吵起來的兩個守護者,問道:

“你們兩個都回來了,撤離的那些人怎麽辦?”

“那個毒死過貴族的光明祭司在引導他們, 出身貴族的亡靈法師也在幫忙。”

西裏爾已經和維克和亞曆克斯共處了兩年多了,但還是不會叫他們的名字,

“光精靈王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那家夥看起來那麽吊兒郎當, 沒想到領導能力還挺強的。而且迦南天使都跟他很熟,聽他調遣完全沒問題。”

“那可是我的朋友。”

艾伯特自豪地說道,

“我沒有和廢物做朋友的習慣。”

西裏爾麵無表情地糾正:

“你隻有這一個朋友,而且你和他做朋友,是因為貪圖他家那價值連城的糖——”

艾伯特堅稱道:

“糖隻是附帶品。”

西裏爾完全不信:

“真的嗎?”

雲羽站在樹下, 看看站在她左前方的西裏爾,又看看站在右前方的艾伯特。

“真的要待在這裏嗎?”

雲羽問他們,

“可能會死哦。”

“這種事情就不用再問了吧?”

艾伯特低下頭, 看著年輕的主人,

“我和西裏爾是不可能放下您離開的。而且,我們回來可不是為了死,我們是為了創造更大的生機——”

雲羽說不過他。

她知道, 自己如果把西裏爾和艾伯特趕走了, 他們也還會再回來——

這兩個守護者在麵對她時一向是很乖巧的, 但有時候,他們也會展現出格外執拗的一麵。

也不知道這是像誰……

呃,好像是她?

雲羽放棄了。

“海神估計還有一會兒才能到。”

她從倉庫裏翻找飲料,問道,

“我們喝點什麽吧,來一罐可樂?”

艾伯特:“有別的東西嗎?”

“不要。”

西裏爾扭頭拒絕。

雲羽:“……”

你們怎麽能不愛喝快樂水呢?

雲羽翻出了■碧和營養■線給守護者們,自己則是拿著之前那罐沒喝完的可樂,高舉起來。

在暴風雨來臨前碰杯。

好情致。

雲羽在內心默默地吐槽。

西裏爾和雲羽碰了碰易拉罐,轉頭看向艾伯特:

“說起來,我之前看到,有個天使小姑娘向你告白了?”

“哇哦?”

雲羽的視線轉到艾伯特身上,

“然後呢?”

艾伯特:“……”

這個死烏鴉!

“沒有然後。”

艾伯特回答道,

“我還沒來得及拒絕,小姑娘就說不需要回應,她隻是喜歡我的臉,讓我不要破壞她的情懷……我有時候真的搞不懂現在的年輕人是怎麽回事。”

雲羽:“……可以理解。”

雲羽鎮定地說道:

“我以前玩遊戲,遇到長得好看的男角色,就會大喊老公,隻要我喜歡就可以了,管他回不回應能不能HE呢,劇情不要太過分就ok。這樣的老公我一年能換十八個,其實還能換更多,就是這種類型的遊戲出得沒那麽快。”

“其實我不止換老公,我還換老婆,漂亮的女角色我也喜歡。”

她其實是紙片人顏性戀來著?

艾伯特:“我聽不懂,但是總覺得很了不起的樣子。”

雲羽:“……”

聽不懂就對了。

要是他們聽得懂,她還不敢直接講出來——

不,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就是暴露“花心”事實嗎?

滿頭霧水的、隻聽懂個大概的西裏爾點頭:

“這種生活態度挺好的。”

艾伯特跟著西裏爾點頭:

“您以後也要保持這種樂觀的生活態度,男人如衣服,穿厭了就換一件,有興趣了撿起來再穿也可以。”

雲羽:“……?”

就在他們講著亂七八糟的怪話的時候,已經有水珠從金葉之樹的葉片上流淌下來了。

這是空氣潮濕到極致的象征。

雲羽看向天空。

風從東邊吹來,攜雜著海洋的氣息——

四麵環陸的深淵能聞見海水的氣味,倒也是件稀奇的事。

雲羽飛上了高空,在金葉之樹的上方等待。

很快,她就見到了海神赫默裏克。

他並不像其他神明那般有著實質的血肉形體。

他沒有皮膚,也沒有血肉,填充他的修長四肢與健壯身軀的是藍色透明的海水。他精美的麵龐,卷曲的頭發,也都是水。水也形成了絲帶,半遮半掩地擋著他的身軀——

隻是這遮擋起到的作用實在有限,就像一個裸男裹了一匹絲綢在身上,半露不露的,隻會讓人更想把遮擋物抽走。

他的胸膛裏混雜著各種各樣的碎光。

灰色的、綠色的、暗紅色的……

雲羽能夠感覺到那裏混雜的、滾動翻湧的神力。

那大概就是眾神的神格與靈魂了。

“已經撤離了嗎……”

赫默裏克低頭環視著深淵,

“瓦爾法那個家夥,平時不聲不響的,沒想到竟然還留有足以逃脫的力量。”

“對的,已經撤離了。”

雲羽心平氣和地注視著神明,

“這裏已經沒有你能用以脅迫我的東西了——在現在的深淵,我比你強大得多,你贏不了我。”

“你也不要想著能逃走,你主動送上門來,我怎麽可能會放過你?”

赫默裏克看向金葉之樹下的兩個守護者:

“能威脅你的東西,這不是還留在這裏嗎?”

雲羽:“你抓得住再說吧!”

雲羽舉起手,金色的魔力在上方匯聚,這些魔力如同碎片,拚起了一杆光矛——它巨大且尖銳,穿過了七個魔法陣的圓環,圓環的周圍還有著光形成的羽翼。

她揮下手,光矛如同一支箭,從七個魔法陣圓環中射了出去!

赫默裏克喚來魔力抵擋。

那魔力凝成了水,也凝成了風與木頭……

他的力量強大且繁複多樣,隻是防禦,就能看出現在的他有多棘手。

艾伯特站在金葉之樹下方,他一隻手扶著樹身,維持保護巨樹的結界。

層層疊疊的樹冠並不影響他觀戰。

他的視力很好,隻要有一絲縫隙,就能窺見上方的景象。

他似是感慨地說道:

“不一樣了……”

“你是說海神?”

西裏爾說道,

“吞了那麽多神明,當然會不一樣。”

“我什麽時候接觸過海神?”

艾伯特說道,

“我說的是大人——我曾見過她對付夜神時的招數,那時她的力量很粗糙,未曾得到打磨。現在不一樣了,力量變得更強大了,對魔力的控製也變得精細了。”

西裏爾沒有見過雲羽是怎麽對付夜神的。

但他知道,主人的確是變強了。

“不知不覺間就變得很厲害了。”

艾伯特調侃道,

“以前連一塊石頭都搬不起來,現在搬山也不成問題吧?”

西裏爾有些惱怒:

“別再提這件事了!”

雲羽的光矛層層穿透海神的盾。

那盾還在不斷地編織——

水的盾牌破碎了,還有風的盾牌,風的盾牌破碎了,還有木盾……

一層盾被破壞以後,後麵還會支起層層疊疊的堅固新盾。

雲羽為光矛補充著魔力。

擁有七片羽翼的光矛將海神的盾一層接一層地刺破。

但每刺破一層之後,光矛都會縮小一圈,仿佛被打磨的鋼鐵。

雲羽就像親手握著光矛一樣。

她能感受到海神的盾有多麽牢固,而且每一層盾都不太相同,水盾繾綣而柔緩,風盾帶著強硬逆推的力道,木盾則是實打實的硬度驚人——

她無法去應對這樣頻繁的變化,隻能硬生生地補充魔力,去試圖以力量破解所有的變化。

她咬緊了牙,眉頭也緊擰著。

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猙獰,但這種連牙關都要咬碎的時候,誰還顧得上管理表情?

終於,在光矛徹底被打磨消失之前,她打破了海神的防禦。

“唰——!”

光矛刺穿了海神的腹部。

海水形成的軀體蒸騰一樣地變成白汽。

雲羽抓住了機會,她握起手,光矛裏蘊含的巨大魔力一瞬間爆炸。

海神被炸得水花四濺。

氣浪向四周**開。

巨大的金葉之樹被吹得樹冠都歪向一邊。

西裏爾和艾伯特忍不住閉起了眼睛。

明明將敵人炸碎了,但雲羽卻未感到高興。

她懸浮在高空之上,臉色仍舊凝重。

“真痛啊。”

感慨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仿佛緊貼著耳朵,又仿佛在遙遠之地。

雲羽問道:“你該不會是什麽不死之身吧?”

“當然不是……”

水滴從潮濕的空氣裏凝結,匯聚到一起。

液態的人形再次出現在雲羽的麵前。

“但你是殺不死我的。”

海神對新生的神明說道,

“我是掌管水的神明,隻要海洋尚未幹涸,河流沒有填平,我的生命就還會流淌。”

雲羽:“……”

她隻想痛罵創世神——

你怎麽造出個這麽棘手的玩意兒?

“啊,我有個新想法。”

海神抬起手,撫摸沉浮著色彩斑斕的發光碎塊的胸口,

“如今我有了這麽多神格,以後,我是不是能將自己的生命承載進眾生的血液裏……隻要生命沒有滅絕,我就不會死亡。”

雲羽深吸了一口氣,心想:

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雲羽思索著到底該怎麽辦。

海神已經動手了。

潮意開始翻卷,殺意與恨意彌漫在每一寸空氣中。

保護著金葉之樹的光明結界上方,又多出來一個灰色的半圓形罩子。

西裏爾也將力量投入了對金葉之樹的守護中。

雲羽周身散發著寒氣,將空氣凍結成冰。

麻煩,真的很麻煩。

她似乎很難做掉海神赫默裏克。

但海神也做不掉她,隻能在這裏和她對峙。

他是因為掌管著水才如此猖獗?

那麽,奪走他的權柄呢?

應該行得通……

但是,她雖然在打架中能夠占據優勢,但海神的神格也不是說挖就能挖的——

她剛剛把海神炸成了水花,神格也沒掉出來。

“大人,大人——!”

格羅弗握著神杖,跌跌撞撞地從遠處跑來。

雲羽呼吸一滯。

西裏爾飛快地用黑霧纏住格羅弗,將他拉進了樹下:

“你回來做什麽,找死嗎?”

“不,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格羅弗掙脫開黑霧,望向上空,

“雲羽大人,您現在是不是覺得很吃力?我有一個猜想,您要不要賭一把?”

赫默裏克想也不想,直接衝向了金葉之樹。

現在的埃斯蒙德很弱。

但他見過第一神紀的埃斯蒙德,他知道這家夥到底有多麽深不可測。

雲羽截住了海神,大聲道:

“什麽猜想?你可千萬別說是讓我把世上所有的水都弄沒,我做不到!”

“您放心吧!”

格羅弗拿起神杖,指向上空對峙的兩人,

“倘若猜想是真的,那就是個萬無一失的好主意!”

紫色的魔法陣出現在雲羽和海神的周圍。

赫默裏克驚訝道:

“傳送魔法?”

他似乎是擔心格羅弗把他傳送到糟糕的地方——

比如冰雪皚皚的北地,比如深淵地心的岩漿湖,當然他有信心把所有的岩漿都撲滅就是了。

赫默裏克想也不想,就往魔法陣外麵逃。

雲羽哪能給他逃走的機會?

她架起了球形結界,將自己和海神牢牢地困鎖在其中。

赫默裏克當即就要打破結界。

但來不及了。

傳送魔法發動了。

深淵之主和海神從深淵上空消失了。

雲羽第一次體驗傳送魔法。

她隻覺得頭暈目眩,耳朵嗡鳴。

這種方便的魔法會消失不是沒有理由的……

她在浪濤聲和撲麵而來的潮濕海風中拍了拍自己的頭。

等等?

浪濤聲?

海風?

雲羽錯愕地睜眼望著周圍。

她此時正飛在一片海浪起伏、看不見邊際的藍色大海上。

海神赫默裏克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他嘲諷道:

“萬無一失的好主意。”

“他該不會是覺得,我到了自己的地盤上,就會因為擔心傷及海中的生命,而畏手畏腳吧?”

雲羽拖出了係統地圖。

她此時位於世界最東側的汪洋上。

和深淵中心的距離目測有兩萬千米,距離最近的海岸一萬千米,她就算不遺餘力地往岸上飛,一時半會兒也上不了岸。

這確實是海神的地盤。

“可惜,這裏是一片死亡的海域。”

海神赫默裏克的身軀融入了大海,

“沒有任何生命存活,我可以放心地與你死戰。”

雲羽忍不住在內心哀叫:

格羅弗!我■你●!

雲羽轉身就跑,但滔天巨浪已經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