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裏的溫情莫名一滯。

晏喻跟裴虔下意識對視了一眼,他們在彼此眼裏看到了來者不善,經過接近一個月的調查,晏家大伯向來深居簡出,似乎沒有了世俗的欲/望,雖然管家叫對方大晏總,這是晏博安考慮到哥/哥的麵子,為其掛了一個級別挺高的閑職---可就是這種單薄又幹淨的經曆,反而讓人覺得有些奇怪。

世界上不可能有真正完美的人。

“周伯,”冉淩朝晏喻跟裴虔遞了一個‘放心沒事’的眼神,她轉頭笑著吩咐管家:“你趕緊去準備碗筷酒杯……”

“對對對,”晏博安整理了一下領帶,他附和著打算去門口迎接大哥:“你再讓廚房再做一條清蒸鱸魚,加上一道蟹黃豆腐,蟹黃要新鮮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晏清推著晏博文的輪椅緩緩走進餐廳。

“不用這麽麻煩,”晏博文沉著略微蒼白的臉龐,腿上即便是夏天也蓋著毛毯,他看到晏博安就冷冷地表示:“我到你家也不是為了吃飯……”

他說冷冷地瞥了一眼管家,陰陽怪氣道:“不錯啊,你這老胳膊這老腿跑得依舊挺快,果然是大戶人家的奴才,擅長搞通傳這一套。”

“謝謝大晏總關心,”周伯腰背挺得筆直,他不卑不亢地表示:“我這身子骨還行。”

“周伯,”冉淩朝管家遞了一個歉意的眼神,她試圖緩和著氣氛道:“麻煩你去廚房幫忙安排一下。”

周伯點了點頭,他邁著沉穩的步子走進廚房。

晏博文麵無表情地瞪著周伯的背影,他的目光陰冷到就像是一條毒蛇……

晏喻跟裴虔見狀再次交換了一個眼神,看來晏家大伯跟管家有矛盾,這又是一個新的調查方向。

“大哥,”晏博安早習慣晏博文的脾氣,他難掩驚喜地走到對方輪椅邊上:“你好久都沒過來了,今天慶祝裴虔出院,這才剛打開了一瓶好酒,咱們好好喝……”

“打住,”晏博文抬手打斷晏博安的話,他陰著臉問得開門見山:“我聽說你拒絕了沈家的聯姻?”

他越來越沉不住氣是一方麵,自詡在晏博安麵前說得起話是另一方麵。

現在情況不妙,隨著豪門‘換子風波’的發酵,網友們出謀劃策提供線索,晏博安查到真相是早晚的事,在這種情況下,晏沈兩家聯姻是最好的安排,不旦要聯姻,還要拍點‘生米煮成熟飯’的小視頻……

反正他什麽都不圖,就是想讓這群人都別好過,事情鬧得越亂越大不是越有趣?

晏博安表情一頓,他抬眼看著晏博文,似乎不太理解對方為什麽會插手晏喻感情的事。

“你啞巴了?”晏博文瞪著眼睛拍了拍輪椅扶手,他瞬間提高了音量:“給我說話!”

“爸爸,”晏清不著痕跡掃了一眼晏喻,他燙著般移開視線,彎腰給晏博文拍著背脊,“您千萬別動怒,有事慢慢說。”

他最近思維一片混亂,聽到丁白跟沈肆分手的消息,內心毫無波瀾不說,反而總是在不經意間想起晏喻,就像今天,少年穿著簡單的襯衣西褲襯得氣質更加清澈,就像一株挺拔俊秀的青竹,隻是站在那裏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晏喻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他在腦海裏快速翻著資料,晏博安跟晏博文的相處模式明顯有問題---可惜在原書裏,晏清作為深情男配,倒是主角攻在事業上的得力助手,關於晏家大伯作者卻沒有再提起過。

“你別生氣先喝口茶,”晏博安在桌上倒了一杯茶水,他遞到晏博安手邊輕聲解釋:“兩家確實沒有聯姻的必要,晏喻現在不喜歡沈肆了。”

“搞笑,”晏博文看都沒看晏喻一眼,他也沒有伸手接過茶杯,扯著唇角譏諷道:“那他的喜歡可真膚淺,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這算什麽理由?”

“大哥,”冉淩美豔的臉龐閃過一絲不虞,她忍無可忍地反問道:“你跟沈家關係很好嗎?這是來給對方當說客?”

她不理解,晏博文跟誰的關係都淡淡地,就是連親弟弟都懶得主動走動,怎麽會突然過問這種‘小事’?

“廢話,”晏博文自下而上斜眼看著冉淩,他輕蔑地嗤笑一聲:“貴人事忙,你早忘了沈家跟我家可是沾親帶故……”

他說著故作大度地擺了擺手:“我可以理解,畢竟你看不上我這個殘疾人嘛。”

冉淩被晏博文丟過來的大帽子扣懵了,她反應過來試圖理論,誰歧視殘疾人了?說來說去,打算硬要兩家聯姻?就是父母也得充分尊重孩子的意願吧……

晏博安見狀不對,他上前拽著冉淩的胳膊無聲哀求:“老婆……”

冉淩的話被堵在嗓子眼,她抬著下巴瞪了一眼晏博安,咬了咬沒再說話,老夫老妻這麽久了,用屁股想都知道對方會說什麽,還不是‘我哥為了救我失去了雙腿,所以脾氣才這麽壞’這一套。

“我媽從來不歧視殘疾人,”晏喻溫潤的眉眼沉了下來,他走到晏博文麵前站定,淡淡地開口:“至於我跟沈肆,就是你過問也沒有在一起的可能。”

他說著不等晏博文追問,主動解釋道:“畢竟撞號這事不好解決,想必他也不願嫁進我晏家。”

“咳咳。”晏清聞言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嗆著,他驚疑不定地看著晏喻的挺拔但纖細的身形,對方想壓沈肆不說,還想讓人嫁進晏家?

他突然理解了溫玉雲的怒不可遏,姨媽怎麽受得了沈肆雌伏在晏喻身下?還有自己心底隱秘的欣喜跟失落又是怎麽回事?

晏博安跟冉淩對視了一眼,冉淩心底的鬱氣一掃而空,她笑得眉飛色舞:“兒子,好樣的。”一定要保持住這個想法。

沒有辦法,她就是這麽俗氣,就是覺得壓人的一方比較厲害,莫名有一種翻身當婆婆的揚眉吐氣,想到晏喻以後領回來一個軟綿綿香噴噴的小可愛,簡直美滋滋。

裴虔定定地看著晏喻精致的側顏,他蜷了蜷手指,如果不是場合不對,真想碰碰哥/哥的腰窩,讓對方有個更清醒的認知。

“哼,”晏博文額角跳動了兩下,他用鼻腔噴出一聲冷哼:“不是我瞧不起你,你憑什麽……”

“等等,”晏喻打斷晏博文的話,他周身泛著瘮人的冷意:“你是覺得我不配做個男人?”

晏博文詫異於晏喻的咄咄逼人,片刻後,他刻意拍著沒有知覺的大腿質問道:“晏博安,自打我進到你家的門,你這個假兒子叫過我嗎?現在又曲解我的意思,你就這麽看著?”

晏博安抬手按了按太陽穴,他皺著眉頭低吼了一句:“哥!你別這麽說話。”

他是感激晏博文出車禍時的以身相救,但大哥這句話踩到了自己的逆鱗,晏喻不是假兒子,麵對這場換子風波,對方做的每一件事都讓他驕傲。

“大伯,”晏喻垂著眼眸,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晏博文:“你進來就著急過問聯姻的事,有沒有給我們叫你的機會?”

他說著牽起裴虔的手,眉眼裏全是嘲諷:“這是我爸,你親弟弟的親兒子,你進來有沒有問過一句?”

晏博文沒想到晏喻的嘴皮子這麽厲害,他終於拿正眼瞪著對方:“晏喻!你算什麽東西!!我晏家的事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

“大……伯,”裴虔眼底閃過一道寒光,他喜歡看晏喻‘手撕鬼子’的帥氣,但受不了別人這麽說自己的小少爺,幹脆臨時加個戲給對方出氣,他縮著肩膀裝作委屈又害怕:“一定是我長得太……渺小,你才沒有看到我,你別生氣哦,我可是喊了你的。”

裴虔說得顛三倒四的話讓餐廳安靜了一瞬。

晏博文豎起手指點了點晏喻,又點了點裴虔,兩位少年的默契讓他勃然大怒:“你這兩個兒子好本事,今天必須給我一個說法!”

他難以置信,做為沒事就欣賞裴虔各種狼狽的幕後之人,早就見慣了對方寧流血不流淚的倔強,現在這副畏畏縮縮的模樣明顯是做給晏博安看的,真是失策,沒想到真假少爺沒鬧到晏家家宅不寧,反而他們變得相親相愛?

還好當年因為惡趣味,自己留了後手……想想真有意思。

“不是,”晏博安半蹲到晏博文的輪椅麵前,他一臉地心疼又無奈:“你想要什麽說法,如果你覺得晏喻跟裴虔對你不夠尊重,我會教育他們.......”

他說著話鋒一轉,語氣逐漸變得堅決:“要是你說的是聯姻,這個我反對,沈肆這人不行,我不喜歡。”

他點到即止,考慮到晏博文跟沈家算是連襟的關係,不願意背地裏議論事非,給彼此留些體麵,結親不成也沒必要結仇。

“不行?”晏博文抬手狠狠拍向晏博安的胳膊,他豎著眉頭一臉嫌棄:“沈肆哪裏配不上晏喻?人家是海瑞的年級第一,配不上你兒子這個蠢貨?”

晏博安沒想到晏博文突然動手,他一個重心不穩差點摔倒,晏喻眼疾手快扶住對方,他沒有任何溫度的聲音響了起來:“大伯,你狹恩圖報的樣子真醜。”

他不給晏博文反應的機會,微笑著建議道:“你這麽喜歡沈肆,可以留著當女婿或媳婦啊,何必著急成這樣.”

“夠了,”真躺著也中槍的晏清,他蒼白著臉打斷晏喻的話:“你就不能少說兩句?”

他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出櫃,主要擔心晏博文接受不了,畢竟為了後繼有人,車禍後父親隱/私/部/位的手術都做了好幾次……

“你們聽聽,”晏博文按在扶手的手背青筋凸起,他滿臉猙獰惡狠狠地罵道:“他說的是人話嗎?這種惡心的同/性/戀看誰都是同/性/戀.......”

他說著抓起掛在輪椅邊的手杖,舉起就狠狠地敲向晏喻:“去死吧。”

“砰。”

晏清知道這個手杖的厲害,他身體快過腦子,一個箭步衝到晏喻身前,硬生生地挨下父親的打。

“晏清,”晏博文一臉震驚地看著晏清,他嘴裏發出憤怒地爆喝:“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