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抽身欲行

人中呂布,馬中赤兔。如果不考慮呂布不怎麽樣的人品,這呂布倒的確可以稱得上是一位人傑。可惜世上就沒有完美無缺的事情,呂布勇武過人,但個人品德就不怎麽樣了。雖說跳槽這種事並不是不可以,但跳槽的同時幹掉舊日老板用以討好新老板,這就叫人有點不能接受了。

這也不能完全怪呂布。想呂布自小出生並州五原,那裏常年與胡人打交道,久而久之,呂布考慮事情得失的時候就會按照胡人的思路來。在胡人的地盤,依附強者是家常便飯,可中原則不同,講究的是一個忠孝。可惜呂布做事的時候往往就忽略了這一點。

投靠強者沒有錯,但投靠的同時對付故主,這就錯了,而且是大錯而特錯。劉備投靠的人也不比呂布的少,但質疑劉備個人品德的卻幾乎沒有。三姓家奴,這不是好話,但除了呂布有了這個稱號,又有誰再次得到這個稱號。

白門樓上,曹操也曾經想過招攬呂布為己用,可恰恰就是劉備的提醒,讓曹操這樣一位大能都不敢嚐試啟用呂布,畢竟呂布是有兩次前科的,曹操即便心再寬,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不過眼下劉福所見的呂布,還沒有變得如曆史上那樣混蛋。劉福分析,呂布之所以會殺了丁建陽,錯誤並不全在呂布身上。雖然接觸時間並不長,但劉福卻已經對丁原有了一定的了解。

這是一個拙於口舌的人,許多事情他不願開誠布公的說,而是想要讓人自行領悟,領悟不了就罵人,罵的人恨不得宰了他。再加上呂布一心想要領兵作戰,厭惡文案類的工作,長此以往,平日裏積累的對於丁原的怨恨就越來越多,而恰好那時又來了董卓的說客,出手大方給了呂布一直想要但丁原卻一直不給的東西,或許在見董卓使者的時候被丁原恰好撞破,不識好歹的丁原肯定對呂布又是一通斥責,而已經有了新東家的呂布已經不需要再看丁原的嘴臉,惡向膽邊生,平日積累的怨恨終於找到了發泄的機會,於是丁原悲劇了,呂布也走上了小人的不歸路。

劉福沒有想過趁這個機會招攬呂布,雖然眼下的呂布看上去挺好忽悠,可劉福也不願意冒險,更何況自己已經決定按照先帝留下的遺詔,帶著何後前往張掖,而一心建功立業的呂布恐怕不會願意跟著自己去張掖。

如今的洛陽就如同一個火藥桶,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被點爆,劉福不想要繼續趟洛陽這趟渾水。在救回了何後與皇弟劉協以後,劉福在天亮以後,召集朝中百官進宮議事。

袁隗隨著朝中一眾大臣來到皇宮正殿,遠遠地就看到一人坐在龍椅上。袁隗心中不由有些苦澀,算計來算計去,沒想到……咦?

等看清楚坐在龍椅上的人時,袁隗不由一愣。不是劉辨,竟然是劉協。分別坐在劉協兩側的是何皇後與董太後,至於劉辨則站在百官之首的位置上。

等到文武分兩班站定,劉辨輕咳一聲,緩緩的說道:“昨日宮中大亂,原因我不想提,想必各位大人心中也有數。如今大將軍何進身死,城中百姓也因為昨日的亂兵受害不輕。再加上並州刺史與涼州刺史分別率兵前來,諸位大人,拿出個章程吧。”

眾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願第一個開口。劉辨事先已經料到了這種可能,皺眉說道:“諸位大人,裝啞巴可糊弄不過去。眼下城外三路人馬,除了並州刺史跟涼州刺史外,尚有我洛陽原先的西園八校並部分禁軍人馬在城外,一旦處理不當,倒黴的可是諸位大人。”

“大殿下何必說這種話,難道我等倒黴,大殿下就不會倒黴了嗎?”有人聞言不滿的問道。

“不會。先帝遺詔裏已經說了,奉我為張掖王,等過兩****處理完了私事,我就會帶母後前往張掖,至於洛陽,隨你們怎麽玩。給力文學網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等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缺德事少幹點,免得將來斷子絕孫。”

雖然劉福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看袁隗,可袁隗卻總是覺得劉福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有心反駁,可又不願主動把這種事往自己身上攬。更何況聽到劉福準備前往張掖,袁隗心裏也是驚疑不定。他始終不肯相信這世上竟然會有人放棄唾手可得的東西,而且這個唾手可得的東西是天下獨一無二的皇位。這個皇長子究竟是別有所圖還是缺心眼?

“殿下準備前往張掖?”袁隗忍不住出聲確認道。

“沒錯,先帝遺詔中寫的很清楚,由皇弟繼承皇位,而我則成為張掖王,帶母後前往張掖定居。袁太傅,難道你沒看先帝遺詔?”劉福不明所以的問道。

“這個,這個……”袁隗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好在楊彪這時開口解圍,問劉福道:“大殿下,不知何日啟程?可需準備什麽?”

“也沒什麽需要準備的。隻是我走的時候會帶走一批工匠,畢竟張掖那地方沒什麽手藝好點的工匠,我想帶批工匠替我修建一座氣派點的王府,這點要求不過分吧?”

聞聽劉福不日就會帶著何後離開洛陽,不光朝中百官動起了各自的心思,就連皇帝劉協跟昨日宮亂僥幸沒死的董太後此時心中的小算盤也打得劈裏啪啦。何後冷眼看了一眼昔日的惡婆婆,心中冷笑不已。這個死老太婆,以為留在此時的洛陽還能像以往那樣威風八麵?做夢去吧!

兩個兄長的死以及被劫持的親身經曆,已經讓何後徹底相信了自己寶貝兒子劉福以前的預言,漢帝劉宏一死,洛陽就成了各方勢力爭權奪利的戰場。如今何家元氣大傷,自己繼續留在洛陽反而危險。與其在宮內看董太後的臉色過日子,反倒不如隨著兒子去張掖。寧為雞頭,不作鳳尾,這筆賬何後的心裏算得清楚的很。

向朝中百官說明了自己的打算,劉福也不想要繼續跟眼前這些人扯皮,將主持早朝的重任轉交給了已經成為皇帝的劉協,劉福扶著何後離開了正殿。劉福、何後一走,董太後也不好繼續逗留,用眼神鼓勵了一番自己將來的依靠劉協以後,戀戀不舍的離開了正殿。

因為劉福、何後馬上就要離開洛陽,對於劉福跟何後臨行前的要求,朝中百官並沒有多做刁難,一路開著綠燈,隻等劉福帶著何後離開洛陽以後他們就開始正式的爭權奪利。

何府

何老太爺何真站在大門外,神情有些尷尬的望著登門來訪的劉福。當初軟禁劉福,要說沒有何真的默許,那幾乎就是不可能的。可如今兩個兒子都死了,家裏的頂梁柱一下子就沒了,何家垮了,何去何從對此時的何真來說也是一個叫人難以選擇的問題。

“外祖父,您身體不好,怎麽能在這裏等候?我們進去說話吧。”劉福上前兩步扶著何真說道。

何真心中微微感動,連連點頭說道:“好好,進去說話,一家人不要待在門口叫外人看了笑話。”

對於何真的話,劉福沒有反駁,扶著何真進了何府,分賓主落座以後,還有不少事要做的劉福開門見山的問何真道:“外祖父,不知何家接下來有何打算?”

“……辨兒可有什麽想法?要是有不妨明言。”

“外祖父若是不怪,那外孫就直言了。”

“但講無妨。”

“外祖父,外孫覺得,洛陽已經不適合何家繼續待了。舅舅身死,已經讓何家失去了在朝堂說話的權利,繼續留在洛陽,隻會成為一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那辨兒覺得何家應該去哪安身?”

“宛城。”

“宛城?”何真有些意外,他還以為劉福是來遊說自己帶領何氏家族一同遷移去張掖,卻沒想到是讓自己回宛城。

劉福點頭對何真說道:“沒錯,是宛城。如今的何家需要做的是蟄伏,等待再起的時機。說句外祖父不愛聽的話,如今的何家缺少一個可以獨當一麵的人,要是選擇硬撐,反而容易得不償失。”

“……辨兒,老實對外祖父說,你是不是很恨你舅舅?”何真沉默了一會,忽然開口問道。

劉福沒有馬上回答,沉默了一會後緩緩說道:“不瞞外祖父,外孫這心裏的確有點恨舅舅,若不是他軟禁了外孫,外孫不至於連親生父親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可如今舅舅已經不在人世,有多大的恨也該煙消雲散。外祖父放心,外孫雖然小,但還不至於因為這事就為難何家。”

聽到劉福的話後,何真的心裏稍稍鬆了口氣。如果劉福笑著對自己說不恨,何真反而會提心吊膽,可如今劉福實話實話,何真的心裏愈發覺得何家對不起劉福。尤其是如今大權旁落,原本大將軍掌控的勢力盡數落入了袁隗之手,這更讓何真對劉福感到愧疚。

劉福察言觀色,見何真神色不對,連忙安慰道:“外祖父,剛才外孫所言句句發自肺腑,外祖父若是不信,外孫願意當麵立誓。”

何真一聽連連擺手說道:“外祖父當然相信辨兒所說,隻是外祖父對前些時日的事對辨兒有些愧疚,當時外祖父應該阻止你舅舅的。”

“外祖父莫要如此,日後何家還需外祖父盯著,外孫遠在張掖,即便何家出事恐怕也是鞭長莫及,所以外祖父可千萬不能有個差池。”

“……辨兒,為何一定要去張掖?你明明有機會的。”何真不解的問劉福道。

“外孫父皇的遺詔裏寫得很清楚,封外孫為張掖王,外孫不想辜負了父皇的一片好意。更何況外祖父覺得,眼下即便繼承了皇位,這個洛陽就是外孫說了算嗎?”

何真微微一愣,他倒是沒有考慮那麽多,經劉福這麽一提醒,他這才意識到此時的洛陽已經不是久留之地。送走了劉福以後,何真立刻下令家人打點行囊,準備舉家返回宛城。

劉福在忙著搬家,其他人同樣也沒閑著,率軍駐紮城外的董卓、丁原分別被人拉攏,其中董卓暗中投靠了袁隗,丁原則暗中投靠了董太後。涼州軍跟並州軍天生是冤家,多虧之前劉福將二人分別安置在南門跟北門,否則保不齊兩路人馬已經在洛陽城外火拚。

“叔父,為什麽要侄兒將手中兵權交予那董卓?”袁紹不情願的問叔父袁隗道。

“本初,不要計較一時的得失,誰能笑到最後,誰才是最後的贏家,以前失去的,都能得回來。”袁隗語重心長的教導袁紹道。

“侄兒不明白。”袁紹鬱悶的說道。

“如今漢室還不夠頹廢,威信猶存。而那董卓也是一野心之輩,現在將他捧得高高的,將來才能摔得更慘。聽話,將你手中掌握的兵權交給他,叔父向你保證,日後你肯定不會吃虧。”

“……侄兒遵命。”出於對袁隗的信任,袁紹心裏雖有萬般的不願,還是選擇聽從了袁隗的安排。而得到袁紹手中兵力的董卓實力大漲,已經穩勝並州刺史丁原一頭。而得到消息的丁原也是大吃一驚,一麵派人返回並州搬兵,一麵希望得到董太後的幫助。可董太後如今手裏哪有人可用,對於丁原的請求,她此時也是愛莫能助。

“義父,不如先下手為強。”見到一臉苦惱之色的丁原,呂布忍不住出聲建議道。

“住嘴!你懂個屁,妄動刀兵,形同造反。你以為我們這是在跟胡人打仗呢?”丁原聞言大怒,喝斥呂布道。等到罵完了呂布,丁原忽然想起先前劉福來訪時對自己的提醒,稍稍放緩語氣對滿臉不服氣的呂布解釋道:“奉先,這裏是中原,你以前對付胡人的想法雖然沒錯,但那是對付外人。而中原這裏生活的是漢人,是我們自己人。來到了中原,我們就必須要遵守中原的規矩,忠孝二字你一定要牢牢記在心裏,不管你日後做什麽事,都不能忘記。隻有你遵守了中原的規矩,生活在這裏的人才會慢慢接受你。聽明白沒有?”

被丁原與以往截然不同的態度嚇了一跳的呂布木然的點點頭,心裏卻在不斷的懷疑自家這個義父是不是氣糊塗了?難得會用這種態度跟自己說話,這不是義父的套路啊,平時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對自己開始破口大罵了。

“義父,你沒事吧?是不是吃了什麽髒東西?”呂布小心翼翼的問道。

“唔?為何這麽問?”丁原不解的反問道。

“……平時義父對孩兒做得不對的地方往往都是直接指明,從來沒有想現在這樣還跟孩兒解釋原因……”

“賤骨頭!非要為夫對你吹胡子瞪眼才舒坦嗎?”丁原聽明白了,不由大怒,瞪著呂布喝罵道,而已被丁原罵習慣的呂布這才感覺心裏稍安,自己熟悉的那個義父一點都沒變。

哭笑不得的看了呂布一眼,丁原沒好氣的說道:“奉先,眼下敵強我弱,董卓那廝勢必會在大殿下離開洛陽以後對我們發難。你帶人去探聽一下大殿下的行程,我們也好提前有個準備。”

“是,孩兒遵命。隻是義父,孩兒就這麽空手去?”呂布抱拳答應下來以後又有些為難的問道。

“我們這次出來的匆忙,也沒帶什麽。不過大殿下身為皇長子,這世上什麽東西沒見過。這樣吧,你給大殿下送去兩百精兵,就當是禮物好了。”

“……義父,負囊士訓練不易……”

“蠢貨,我什麽時候要你送負囊士了?”丁原聞言瞪了一臉不舍的呂布一眼,壓低聲音說道:“不要送負囊士,從剩下的兵卒中挑選兩百人出來,記得挑年紀小的。”

“為什麽?”聽說不動自己的八百負囊士,呂布心裏一鬆,不過在聽到丁原後麵的交代以後,還是忍不住出聲問道。

“大殿下身邊又不是沒有可用之人,兩百精兵去了又能有多大用?挑選年紀小的去,一來大殿下年歲也不大,二來我們這裏也可以減輕一些負擔。”

“孩兒明白,這就去挑人。”呂布聽明白了,點頭說道。

對於呂布送來的禮物,劉福沒有拒絕,笑納了。而對於呂布詢問自己的行程,劉福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笑著問呂布道:“奉先,是不是丁刺史準備展開行動了?”

“……殿下如何得知的?”呂布聞言一愣,臉上有些訕訕的問道。

“這不難猜,在你之前,董卓身邊的心腹謀士李儒已經來過了。跟你是同樣的問題,看來我留在洛陽,已經開始礙了某些人眼了。”

“義父不是那樣。”呂布出聲辯解道。

劉福笑著附和道:“丁刺史忠心漢室,自然不是那種野心之輩,我說的是其他人。奉先,記得我先前跟你說過的話,做任何決定之前,千萬不要忘了忠孝二字,隻有守住了這兩個字,你日後才不會舉步維艱。”

“……多謝殿下提醒,呂布必定牢記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