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軻比能

一場賓主盡歡的宴會結束以後,雙方的關係似乎又拉近了一些。 在次日,拓跋武代表鮮卑與代表關中的法正展開了談判。雖然在私底下拓跋武已經開始與法正以兄弟相稱,但在涉及到拓跋鮮卑未來這種事情上的時候,拓跋武顯得很固執,分毫不讓。法正雖然能言善辯,可碰上拓跋武這種油鹽不進的主,也隻能徒呼奈何。

談判進行的很艱難……

與艱難的談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童飛的輕鬆。草原上的女子敢愛敢恨,更勇於表達自己的愛意。俗話說得好,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童飛很快就在拓跋燕的追求下敗下陣來。雖然還堅持著家傳槍法傳男不傳女的原則,可拓跋燕本來就是對童飛本人比對武功要感興趣的多。就在法正苦惱如何說服拓跋武的時候,童飛跟拓跋燕已經開始出雙入對,每日裏不是一起練功就是一起出外打獵,小日子過得很是自在。

法正的安全現在已經不需要童飛操心了,拓跋武比童飛還關心法正的安危。童飛每天隻需要看上法正幾眼,知道法正在哪,剩下的時間就可以去陪拓跋燕了。而法正也希望可以通過童飛來拉近與拓跋一族的關係。

拓跋武對童飛這個未來的妹夫很滿意。首先就是童飛武藝高強,即便是拓跋第一勇士的拓跋武也不是童飛的對手。其次就是童飛的身份並不僅僅是槍絕童淵之子,他還是關中王的同門師弟,深受關中王的信任,有這麽一個人在關中王身邊,日後即便有事,也有人替拓跋部說句好話。也正是出於這個考慮,拓跋武對童飛跟拓跋燕的婚事是讚成的,並且已經派親信去告知父親拓跋英這件事。

這一日,與前幾日一樣,童飛陪著拓跋燕帶著幾個親隨出去打獵。能夠跟情郎在一起。拓跋燕已經心滿意足,打不打獵倒是其次。看著童飛彎弓搭箭,箭不落空,拓跋燕眼中的愛意就越聚越濃。

又是一箭將一匹躲在草叢中的青狼射死,拓跋燕歡呼一聲,催馬上前想要親吻童飛一下表達自己此時激動的心情,卻在這時聽到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循聲望去。離得童飛跟拓跋燕遠遠的親隨中的一個趕過來低聲提醒道:“少主,是軻比能部的人。”

“軻比能部的人?”拓跋燕聽到軻比能三個字。臉上不由流露出一絲厭惡。一旁的童飛見狀不解的問道:“燕兒,怎麽了?那個叫軻比能的人惹過你?”

“……我的愛人,你的對手要來了。不過我相信你,你是不會叫人搶走我的,對不對?”拓跋燕看了看童飛,忽然笑著說道。

童飛聞言笑了笑,看了看越來越近的那群人,對拓跋燕說道:“我們回去吧,看來那些人來者不善。”

拓跋燕沒有反對。因為她也發現向他們跑過來的人擺出的是衝鋒的陣型。眼下自己這邊隻有不到十個人,留在這裏隻會變成對方的獵物。

軻比能部屬於河西鮮卑,但大多數拓跋鮮卑人卻將軻比能部視為和連身邊的一條惡犬。身在河西鮮卑,卻以和連馬首是瞻,對於河西鮮卑的老大蒲頭,一向不買賬。而河西鮮卑因為與拓跋鮮卑一直因為地盤的問題小摩擦不斷,軻比能部在拓跋鮮卑這邊並沒有什麽人緣。

這次和連舉兵進犯關中。軻比能上躥下跳表現的很活躍,雖然由於獲得了和連的獎賞,但也得罪了許多人。拓跋部的首領拓跋英之所以會帶兵前往關中,其中軻比能起了很大的作用。

這樣一個不受歡迎的人來到拓跋部,能受歡迎才是怪事。而軻比能也同樣清楚這點,見到拓跋武後。軻比能並沒有太多廢話,直接說明了來意。

“求親?”拓跋武皺眉問道。

“是的,拓跋兄弟,我軻比能對令妹愛慕久已,隻是以前沒什麽實力,不想自取其辱。如今多虧了大王英明,軻比能立下了些微末功勞。總算是有臉來求親了,還望拓跋兄弟能夠答應。”軻比能一臉誠懇的對拓跋武說道。

拓跋武雖然不聰明,但也聽出了軻比能隱藏在話語中的威脅,不由冷笑著說道:“軻比能,大王不在這裏,你歌功頌德的話他聽不見,我也不會替你轉達。想娶我的妹妹拓跋燕,那就必須是草原上的勇者,你覺得你夠格嗎?”

“……軻比能雖不敢自稱英雄,但這一身的武勇還是沒有幾個人可以比得上的。拓跋兄弟,令尊如今正在與關中漢軍激戰,軻比能一直想要出手相助,隻是沒有個名分,也不好說服大王同意。”

“拓跋部還沒有落魄到需要你軻比能出手相助的地步。軻比能,如果你這次來隻是為了向我妹妹求親,那你現在就可以回去了。”拓跋武冷冷的下達了逐客令。

“……既然拓跋兄弟不願意,那軻比能也不勉強。不過軻比能此來求親是私事,奉大王之命前來邀請漢人使者前往雞鹿塞,這才是正事。”

“……你怎麽知道我這裏來了漢人使者?”拓跋武沉聲問道。

“拓跋兄弟,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不透風的牆。我既然來了,那就說明大王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你還是不要讓我費事了。”軻比能微笑著對拓跋武說道。

“……我父親現在在哪?”

“拓跋首領近日受了風寒,如今被大王安排到後方養病去了。”

“混蛋!”拓跋武大怒,一腳踹翻了桌案。

“拓跋武!莫非你拓跋部真的存了二心!?”軻比能厲聲喝問道。

父親被和連軟禁,讓拓跋武投鼠忌器,怒視著軻比能看了半晌,冷聲說道:“軻比能遠來辛苦,且先休息一日,明日我會與你前往雞鹿塞。”說完不等軻比能反對,命人將軻比能帶出去。軻比能見狀也不逼迫,冷笑一聲離開了營帳。

等到軻比能出去,拓跋武立刻找到了法正。法正聽完拓跋武的講述,緊鎖雙眉,感覺這件事很棘手。

“拓跋兄弟。這件事很麻煩。如今消息走漏,令尊已經被和連派人軟禁,而他帶去了拓跋部人恐怕也已經被和連派人接管,想要將你父親從和連手裏救出來,很難。”法正一邊斟酌用詞一邊對拓跋武說道。

“而且最麻煩的還不是令尊那裏,而是在這裏。”

“孝直是指軻比能?”拓跋武問道。

“軻比能不過是一有些勇力的武夫,不足為懼。我是指拓跋部的內部。你想想,和連是如何知道我來到你這的?”

“你是說。拓跋部內藏著和連的眼線?!”

“嗯,這是肯定的。要是沒有,和連又怎麽會把軻比能派來?必須找到那個內奸,否則拓跋部對和連來說沒有一點秘密可言。”法正重重的點頭說道。

來自內部的叛徒才是最叫人擔心的,那就像是隱藏在衣服裏的一把匕首,隨時可能要人的命。拓跋武很清楚這一點,可叫他找出內奸,一時間又沒有頭緒。隻能把希望寄托在法正的身上,希望法正可以為自己出個主意。

法正似乎也清楚讓拓跋武自己想辦法有點難為拓跋武。給了拓跋武一個建議,讓拓跋武派人暗中監視軻比能,看看都有誰跟軻比能有所接觸,拓跋武對此言聽計從。

一夜無事……

當次日拓跋武聲稱還需要準備幾日才能動身的時候,軻比能並沒有表示反對,就像是早就猜到了一樣。眼下拓跋武需要的就是時間,必須在自己離開之前找到那個內奸。否則拓跋武是不會放心離開的。

為了找到內奸,拓跋武接受了法正的建議,放鬆了對軻比能的看管,但暗中的監視卻更加嚴密。隻是軻比能似乎知道自己已經被監視了一樣,也沒有催促拓跋武趕緊動身,反而天天跑去拓跋燕跟前獻殷勤。似乎想要通過此舉贏取拓跋燕的芳心。

本來跟情郎兩個在一起濃情蜜意,現在忽然跑來一個攪局的,拓跋燕能開心才怪。依拓跋燕的脾氣,軻比能如此不識相,早就應該拿刀砍人。隻是現在父親被和連軟禁,而軻比能是和連身邊的紅人,為了父親的安危。拓跋燕也隻能忍耐。好在童飛一直在拓跋燕的身邊陪伴,讓拓跋燕的心裏好受了一些。

有軻比能這個大蠟燭在,童飛跟拓跋燕自然不能再離開營地去打獵。可教授拓跋燕武藝的時候旁邊站個外人,童飛也不願意。於是,這段時間童飛開始教拓跋燕一些漢人的規矩,閑暇的時候還會教拓跋燕做遊戲,至於軻比能,那就隻能當做看不見了。

而軻比能也真是厚臉皮,不管拓跋燕話說得多難聽,始終賴在拓跋燕的身邊就是不走,氣得拓跋燕直想殺人。

一連三天,軻比能始終沒有露出破綻,而拓跋武也沒有找到本族中與軻比能聯絡的內奸。眼看著沒辦法繼續拖延下去,拓跋武將拓跋燕找了過來。

“哥哥,你想到對付那個軻比能的辦法了嗎?”拓跋燕一見拓跋武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拓跋武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燕兒,哥哥決定明日隨軻比能前往雞鹿塞。”

“什麽?不行!哥哥你不能去!那個和連軟禁父親就是為了逼迫我們拓跋部與漢人拚命,即便我們付出再多的代價,和連也不會領情。如今父親已經被軟禁,你要是也去了,拓跋部怎麽辦?”拓跋燕急聲勸道。

“可是不去,父親隨時都有性命之憂,哥哥我是不得不去。燕兒,我走以後,拓跋部就交給你了。”

“我?我不行的。”

“父親就隻有我們兩個孩子,除了你,還能給誰?難道你想要將拓跋部拱手讓給別人?”拓跋武怒聲問道。

“我,我……”

眼見拓跋燕神色有些慌張,拓跋武緩和了一下語氣,和聲對拓跋燕說道:“燕兒,一步錯,步步錯。我並不後悔與漢人使者接觸,我隻恨自己不夠精明,讓人在拓跋部內安排了奸細還不知道。我走以後,拓跋部就交給你了,是帶著我們的族人投靠漢人,還是繼續保持拓跋鮮卑的獨立。都由你來決定。無論你做出什麽樣的決定,我跟父親都絕對不會怪你。”

聽著拓跋武如同交代後事一樣的話語,拓跋燕熱淚盈眶,拓跋武歎了口氣,伸手抹去拓跋燕眼角溢出的淚水,低聲說道:“難為你了燕兒。”

“哥哥……”拓跋燕再也忍耐不住,抱住拓跋武嚎啕大哭。

……

安撫了拓跋燕一陣。拓跋武將族中的長老都召集了過來,當著所有人的麵。宣布了自己的命令。聽完拓跋武的命令,帳中所有人都看向兩眼泛紅的拓跋燕。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支持拓跋燕,雖然拓跋燕是首領拓跋英的女兒,但終究是女兒身,有的人不覺得將拓跋部交給一個女人是件好事。再加上拓跋燕與漢人童飛關係曖昧,有的人不免擔心拓跋鮮卑會在日後被漢人吞並。

隻是當著少族長拓跋武的麵,誰也沒有膽子提出反對的意見。拓跋武之所以當著眾人的麵提出這事,估計目的就是在臨走之前替拓跋燕消除隱患。這個時候出頭,那是在找死。隻是叫所有人沒想到的是。就在他們心裏打著各自算盤的時候,有人正躲在帳後悄悄觀察著他們。

內奸一直都是拓跋武心中的一根刺,不找出來拓跋武是不會甘心上路的。而這次決定將拓跋部托付給拓跋燕,其中一個目的就是按照法正的建議,看看拓跋部內的這幾個長老中,究竟是誰懷了貳心。

法正等人來拓跋部這件事一直很隱秘。大多數拓跋部人隻是知道自己的部落裏來了幾個漢人,與少族長拓跋武很談得來。至於法正等人的真實身份,也就隻有有限的幾個人知道。像童飛,在大多數拓跋部人的眼裏,這人隻是那幾個漢人請來的護衛頭領,真實身份他們並不知曉。

懷疑的範圍一縮小,有可能是內奸的人也就隻剩下幾個了。隻是自軻比能來了以後。內奸很謹慎,並沒有主動與軻比能接觸,為了揪出內奸的狐狸尾巴,拓跋武跟法正才會做出這個讓位給拓跋燕的決定。

拓跋鮮卑自拓跋武之下還有三位實權派人物,而其中的拓跋圭在聽完拓跋武的決定後所表現出的反應,讓一直隱藏在暗處觀察眾人反應的法正發現了端倪。

在宣布完自己的命令後,拓跋武並沒有給眾人開口的機會。當即宣布散會。眾人雖然有許多話想講,可見拓跋武態度堅決,也隻能無奈的選擇了接受,紛紛退出了營帳,同時小聲咒罵著遠在雞鹿塞的和連。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了,拓跋武立刻問露麵的法正有什麽發現沒有。法正沉吟了片刻,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會是他?”拓跋武有些意外的問道。

“方才所有人在聽了拓跋兄弟的決定以後都是一臉驚訝,唯獨那個拓跋圭在驚訝的同時,眼珠子轉個不停,明顯是心裏正在想事情。”

“可他是父親的結拜兄弟……”

“拓跋兄弟,漢人有句話叫畫人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拓跋圭究竟是不是那個內奸,我們很快就會知道。”法正沒有跟拓跋武多做解釋,隻是說了這句話後便安心等待。

拓跋武雖然有心想問,可見法正不願多說,也就沒有張嘴,陪著法正坐在帳中等待。等到半個時辰後,童飛一臉凝重的走了進來,低聲對法正說道:“那個拓跋圭命人給軻比能送去一隻烤羊。”

這時候送烤羊,怎麽看怎麽可疑!拓跋武猛地站了起來,法正見狀急忙攔住拓跋武,“拓跋兄弟,你要去幹嘛?”

“我要去當麵質問他!”拓跋武有些惱火的答道。

“你打算問他什麽?”法正問道。

“我要問問他為什麽好端端的給軻比能送烤羊。”

“他要是說送烤羊是為了略盡地主之誼,你打算怎麽辦?”法正又問道。

“……那我這就去把軻比能帳中的那隻烤羊搶過來!”

“晚了,這時候軻比能恐怕已經把藏在烤羊裏的東西給毀了,你現在去能搶到的也隻是一隻烤羊。”

“……那你說怎麽辦?”沒轍的拓跋武有些氣急敗壞的問法正道。

“稍安勿躁,既然知道了內奸是誰,那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你不是已經決定去雞鹿塞了嗎?到時將拓跋圭和他的親信一起帶上,不要讓他繼續留在這裏也就是了。”

“唔……也隻有這麽辦了。孝直,那你們怎麽辦?”拓跋武忽然問道。

“我們?我們當然是馬上就要連夜逃走,要不然明日軻比能就要把我們一起帶走了。”法正聞言笑著答道。

“……那你們還會回來嗎?”拓跋武有些不舍,甚至是希望法正等人能留下幫幫拓跋燕。

法正見狀笑了,拍拍拓跋武的肩膀,“放心,我們不會走遠,等到你們走後,我們還會回來。隻是你此去要小心了,和連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父子……”

“少族長,族長派人回來了。”就在法正的話還沒說完的時候,帳外傳來一聲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