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翔對這個工作產生抵觸情緒,俞越海也沒有特別強調,所以他不禁想由它去吧,先忙手上新的設計方案再說,可惜事與願違,他剛打開文件包,就有電話打進來了,來電的是華小娟。

“殷先生嗎?”

“我是,華老師嗎?”殷翔還記得她的聲音。

“我想同你談談,關於楊玉芬老師的事,因為我得到一個消息,說是楊老師的兒子要回來了,我覺得你說得有道理……殷先生,你在聽嗎?”

“在在……”殷翔有點心不在焉,他對這事興趣不大,“她兒子要回來,好啊,能讓我同他見個麵嗎?是私底下見麵,當然,麻煩就算了。”

“我盡力試試吧。應該沒問題的。”華小娟的態度忽然轉變得很快,初次見麵時老懷疑他忽然判若兩人,如果是平時,殷翔可能會懷疑,但現在他心思不在上麵,就隨她去了。

放了電話,殷翔覺得事情有點柳暗花明,本來還不打算用心做了,想不到它卻自己找上門來了。

就這樣,在俞越海和楊玉芬都不知情的情況下,殷翔在華小娟的幫助下,提前見到了俞堅,在華小娟與他通電話時,俞堅已經到國內了,看來他和華小娟關係非同一般,居然連自己母親都不先見先見了她。殷翔不禁懷疑華小娟不談戀愛隻怕另有原因。

果然不出所料,在一家咖啡館包房殷翔見到華小娟與俞堅時,看到兩人手握著手在交談,看到他進來,華小娟羞紅著臉縮回了手。

“對不起,忘了敲門。”殷翔笑著走進來,當他與俞堅一照麵,忽然微微一怔,他發怔的第一個原因是俞堅同俞越海實在長得太像了,如果俞越海再年輕幾十歲,那兩個人簡直就像雙胞胎。另一個原因,是他看到俞堅時感覺特別不舒服,他麵目沒什麽特別之處,像俞越海一樣五官勻稱,雖然三十多歲了,但感覺有點顯老,這反而使得他身上有著特別的氣質,好像曆慣風雨的人才有的那種,雙眼視線平和,有種能洞悉一切奧秘的深刻,殷翔還發現,在他耳後,有道傷痕,如果不仔細看幾乎發現不了。

殷翔奇怪自己這種不舒服,直到他坐下時他才明白,自己是妒忌了,俞堅身上,既有年輕人的活力和朝氣,又有成熟男人的睿智和成熟,而且這些不是隱藏起來,他盡力收斂這種氣質,但還是能引人注目,他說話時有種俯就的味道,好像擔心別人會自卑,在小心翼翼地避免自己天生的優越傷到別人的自尊。

殷翔第一次接觸這樣的人,以至見慣大場麵的他也不禁說話有點犯窘:“俞堅……先生是吧?你好。”

華小娟眼睜大了:“你……一早就知道他的名字?”

殷翔正在不知道怎麽自圓其說,俞堅沉穩有力的聲音傳來:“以殷先生的神通廣大,這都不知我才奇怪呢,你好,殷先生,久仰大名,我就是俞堅。”

兩人握手,這一瞬間殷翔再次認為徐昌明所說的擔心他兩母子會給俞越海帶來麻煩是多慮了,這兩母子一個心地善良,一個知書識禮,都不是不通文墨的人,他放下心來,道:“過獎了,我無名小卒,哪有什麽大名?”

俞堅扳起手指:“年僅16時,殷先生在背負一個病重老父自力更生的艱苦條件下,自製飛行器,同年,領導飛行小組摘取飛行大賽桂冠,之後一年獲取工程技師資格證,兩年在麻省理工學院榮獲碩士學位,被譽為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之後,在為冥王星的航空事業中,取得100%的準點率,這一奇跡使你入主太極星,成為最年輕的研究員,再之後,你在工科委關於幹線飛機研討會上,舌戰群儒,使一家中國民企製造廠首次拿下國家級大項目,還有拉攏韓嘯天,獨立收購風火輪,研發日食公司與太極星輕飛機合作項目……”俞堅如數家珍把殷翔的事跡說了個遍,說得一邊的華小娟都瞪大了眼,吃驚地看著殷翔,俞堅說完後微微一笑:“如果這樣的人物我還沒聽說過,那我在這業內算是白待了。”

殷翔不以為然地笑道:“都是些芝麻小事,比起俞先生雄居海外,我是差得遠了。”

“我們就不互相捧了。”俞堅轉向華小娟,“小娟,你來評評吧,你覺得我和殷先生哪個強一些?”

“這個……”華小娟左看右看,“我對業內不大熟悉。”

“恕我直言,剛才我進來看到你和華小娟握手時,我就知道你和華小娟關係非同一般,得算是自己人,自己人當然不好意思誇自己人。”殷翔揮手道,“所以,就算她說我強我也不信。”

“這你放心,小娟是出了名的心直口快,剛正不阿,殷先生同她接觸過應該也有些了解吧?”俞堅好像非要得出個高低,一定要華小娟講。

華小娟隻好苦笑:“我覺得你們都好厲害。”

殷翔道:“俞先生,我覺得這倒沒什麽好比的,你知道我今天的來意吧?”說完他下意識瞟了華小娟一眼。

“知道。”俞堅向小娟做個手勢,“小娟,幫我買包煙回來好嗎?”

華小娟對俞堅言聽計從,知道兩人有機密事要談,起身離席了,俞堅給殷翔倒上茶:“我回來之前已同我媽通過電話,她對我很放心,關於這件事讓我全權做主。”

“我知道同一個我這樣的外人談家務事是有點尷尬,對閣下的遭遇也表示同情,請你放心,我隻是了解一下情況,俞越海先生向我表示,他會盡力補償……”

“有這個必要嗎?”俞堅長長歎了口氣,他胸部起伏,深深地仰了一下頭,“其實在我心裏,這事遠不如我母親想得對我那麽大影響。我從小被母親帶大,對父親沒什麽概念,也不覺得少了父親有什麽不好,我已經習慣了。”

殷翔沉默了一會,道:“楊女士從沒向你提起過父親嗎?”

“提過,但那時我已經二十八歲了,之前她一直是說……我父親死了。”

殷翔手指絞在一起,忽然同這俞堅有點同病相憐的感覺:“我們有相似之處,我很小時母親就病逝了,我也是在單親家庭長大的。”

“我了解過,所以華小娟表示同你接觸時,我沒有反對就是覺得你同我的相似之處使我們更容易溝通。”

“那我就開門見山地說吧,令堂出現的時候……唉,怎麽說呢,如果早一點的話,不管如何,我相信俞先生同令堂都能破鏡重圓,可是……”

“我明白的,我和母親都沒怨過他。”俞堅很通情達理,“你放心,我們不會對俞越海先生的婚禮有任何幹擾,甚至,見不見他對我都無所謂的。”

“這話讓俞越海先生聽到了,隻怕也要傷心的,不管怎麽說,你畢竟是他的兒子,你們的樣貌一看就是非常相似,這種血緣是割不斷的,今天同你見麵,讓我很放心,我相信你知道該怎麽處理這件事,如果你有時間,我會安排你同俞先生盡快見麵。”

“不必了,我不會打擾他的婚禮,也不會刻意去見他,隨緣吧。”

殷翔感到尷尬:“請你相信我決不是來阻攔你們父子相見的,俞越海先生也絕對沒有不想見你們的意思,實際上他一直處在深深的內疚中,我今天單獨約見你完全是我自作主張,我相信你隻要一接觸他你就發現他肯定會是個好父親。”

俞堅眼神忽然變得怪異:“是,我聽說過,幾乎太極星所有人都知道,俞越海有一個神通廣大的手下,被當做接班人在培養,兩人情同父子,殷先生,這個人我想不會是別人吧。”

“我很尊敬俞總,他是我良師益友。”殷翔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傳言有多少能靠得住的呢?什麽接班人,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不是嗎?”

俞堅麵色變得凝重:“那你知道嗎?我現在已經辭去我在歐洲的工作,打算回國內來發展。”

“哦?”殷翔放下杯子,“那兒不好嗎?”

“不是,其實相對國內,那兒工作環境好得多了。我回來,是聽說了在巴黎航展上中國飛機大出風頭的事,覺得國內的發展勢頭喜人,希望能為中國的航天事業盡點力。”

“這很好啊。”

“所以,就算俞總不找我我也會去找他。”俞堅仍不肯叫他父親,“我看到太極星麵向全球的招募啟事,我希望落戶太極星。”

“那更好了,常言道上陣父子兵,你同俞總聯手,相信……”

俞堅揮手打斷他的話:“殷先生,你沒明白我的意思,你知道我剛才為什麽要小娟讓你我比個高低嗎?”

殷翔莫名其妙:“這有什麽可比性嗎?”

俞堅笑了一下,道:“殷先生,你真的沒意識到我的到來對你的影響嗎?”

殷翔倒吸一口涼氣,他終於明白了,俞堅在提醒他,論實力論才幹,他都不比殷翔要低,如果他進入太極星,同俞越海又是父子,那麽,他比殷翔更有可能成為接班人,雖然俞越海還有一個兒子,但那個兒子對航空業興趣不大,估計不會從事這一行,而同行如敵國,一旦俞堅到來,他在太極星的地位將難保了。

殷翔眼中泛出慍色“俞堅先生,恕我直言,我不是那種小氣的人,我幹這一行更不是為了貪圖名利,我甚至想都沒想過要坐俞總的位子,對我來說,有能力的人在一起,共同把這個行業做出成績對我就是最大的報酬,我根本不認為你進入太極星對我有什麽威脅,我還是做我的工作,我隻想盡心盡力把太極星做起來,其他的我管不了也懶得管。”

“真的嗎?”俞堅慢慢給自己倒上一杯茶,“如果有一天,你立下無數豐功偉績,卻隻能躲在別人背後,看別人享受鮮花掌聲,榮華富貴,你能無動於衷?”

“我……”殷翔剛要斬釘截鐵地說“能”,可是在酒店與韓鐵吃飯的那一幕浮現在腦海中,沒錢?沒錢服務員都瞧不起你。自己從小與父親相依為命,如今父親老了,自己要孝敬他老人家,自己也希望住好房子,開好車,將來他還要結婚生子,這都需要錢。可回想自己的經曆,看起來是很風光的,做過許多大事,可是自己手中從來沒有多餘的錢停留過,目前還是靠著太極星發的每月幾千工資吃飯,有錢的時候,隻要人家一句話,自己毫不猶豫交出去了,所做的事成就過許多人,但自己還是窮光蛋一個。

俞堅看殷翔麵色陰晴不定,道:“我就舉個簡單的例子,你現在是身居要職,可以說位高權重,但說到底,你隻是打工的,如果有一天你工作丟了,而你平時又不存錢的話,你還能剩下什麽?”

殷翔收回思緒:“我相信船到橋頭自然直,錢是賺不完的。我父親告訴我,一個人要跳出名利的圈子,事業才能永恒。”

“你有一個好父親。”俞堅麵孔變得冷酷起來,“但我沒有,你知道我小時候同我媽過得什麽生活嗎?”

殷翔沉默不語,俞堅站起身來,手插進褲袋,遠遠從窗口眺望外麵的城市:“我媽生我前,我沒法知道她受過什麽苦,但是我懂事時見過一個像我媽媽一樣懷著私生子的母親,看她被別人指指點點地說著這個沒結婚就大著肚子的媽媽,她那比死還難看的表情,我這輩子都忘不了,我媽是個命苦的人,她的運氣不會比這個女人好。”

俞堅手扶在窗台上,眼神變得益發冰冷:“我四五歲時,就同我媽在一個小茅屋的燈火下糊著火柴盒,糊一千個才一分錢,為了省燈油錢,我媽常把燈滅了,時間一久,我練出一手能在黑暗中糊盒子的絕活……”他伸出手來看了看,殷翔看到那上麵爬滿厚厚的繭皮。

“後來我大了一點,去撿廢品,被人打,被人趕,說我是野小子。”俞堅嘴角泛出一絲冷笑,“開始我同他們對打,但打不過,後來我習慣了,他們一邊打,我就一邊在地上撿值錢的東西搶,結果總是遍體鱗傷抱著一堆廢品回來,我媽訓斥我不該去,可到了我睡著了,她就偷偷坐在我床邊哭。”

俞堅說到這裏,眼神慢慢暗淡下去:“有一次,媽累病了,我急得要哭,我想回來,找俞越海,找他借錢救媽媽,可是,媽不讓我去,說他事業正如日中天,如果我出現了,他的名聲地位就全毀了,我媽就是這樣,無條件地為這個男人付上一切……”

殷翔聲音沉重起來:“你因此恨俞總。”

“不。”俞堅微笑著揮手,“我不恨任何人,但是從那時起我知道一件事,誰也靠不住,我媽平時,常喜歡幫別人,後來她病時,我去求那些她幫過的人,他們一個個都找盡千般借口……”俞堅說到這裏暗暗磨牙,“我媽差點那次就送了命,我終於知道,人情如紙,隻有你自己手上有錢,有地位,你才能真正想幹什麽幹什麽,你才不會被這個世界拋棄,所以我同你不一樣,你很偉大,我不否認世上有些人就是你這麽偉大,為國家,為民族,為你身邊的人付上一切。但我不是,我相信命運把握在自己手上,而命運最大的籌碼,就是名利。”

殷翔手指慢慢鬆開,俞堅回頭盯著他:“所以,你該明白為什麽我要同你說前麵那些話,不是我們不可能合作,也不是什麽你的地位問題,而是我們雖然誌同,但道不合,一旦我進入太極星,我不會理睬其他的事,在我眼裏,企業的根本就是利潤,沒有利潤,就沒有一切,我不會像你一樣,或者我父親一樣,對民族,對社會還去承擔諸多責任,所以我擔心我們不相同的意識形態將最終形成衝突,而這種衝突,正是最尖銳的一種,它一旦爆發,很可能是你死我活。”

殷翔手指不安地動了動:“也許……這隻是你一種猜測,我覺得你要賺錢同我也不會有什麽矛盾,我又不指望成為什麽富豪,我隻要有保障生活的基本收入就可以了,我不認為你我之間會有什麽你死我活的衝突。”

“是嗎?”俞堅冷冷一笑,“希望真如你所言,隻是我多慮了。殷翔,其實我真的非常欣賞你,我同你說這些,並不是說我們以後一定會有什麽衝突,隻是想提醒你,這世上還有很多和你想法不一樣的人,如果你老隻顧別人不顧自己,我怕你將來會吃虧。”

“多謝你的提醒。”殷翔道,“其實我也不是你想象中那麽偉大,我也有私心的,我也做過一些很……不厚道的事,但那都無關緊要,最重要的是,我的目的達到了,我很歡迎你這樣有才華有頭腦的人到太極星,我相信我們會成為好朋友,好同事,並且一起把太極星發展壯大。”

俞堅帶著笑意看著殷翔:“好,既然你這麽想,我也不必勉強你接受我的想法,那你能引見我到太極星任職嗎?”

殷翔笑道:“別開玩笑了,堂堂德國航空學院的高才生,擁有多年經驗的國外飛行廠主管,這是我們求都求不到的人才,哪裏還會拒絕,隻是你剛才那番話,挺嚇人的。俞先生,我也給你個善意的忠告,不管從前怎麽樣,都過去了,我們應該放眼未來。”

“沒錯,放眼未來。”俞堅這樣說著,但表情淡漠,似乎老大不以為然。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外麵聽到華小娟的聲音:“哎,你是誰啊?”原來華小娟早就回來了,一直待在門外,現在聽起來好像有什麽人要進來。

門被人推開了,華小娟還在阻止那人:“你怎麽亂闖?”但俞堅與那人一見麵,麵色變得很古怪,殷翔也吃了一驚:“俞總!”

來的人居然是俞越海,在他身後,跟著也是一臉緊張的徐昌明。就在幾人默默對視時,“噔噔噔”一陣腳步聲,又一個人氣喘籲籲地闖了進來,一見這人,華小娟叫道:“楊老師。”俞堅垂下手:“媽。”這人正是楊玉芬。

房間裏沉靜下來,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先說話,最後是徐昌明咳嗽了一聲:“哈哈,難得今天人來得這麽齊啊,大家先坐,先坐。”

眾人猶猶豫豫地坐下來,徐昌明又熱情地幫他們找服務員叫茶和咖啡,問各人需要些什麽,這一家人都心不在焉地點了些什麽,當茶擺好完畢,徐昌明熱情地向楊玉芬介紹:“在下是太極星副總徐昌明,那位是我們的設計師殷翔,楊女士都認識一下,以後說不定大家會常打交道的。”

楊玉芬禮貌與殷翔問候握手,但俞越海始終盯著俞堅,這個從沒未謀麵,長相酷似自己的兒子。見眾人都不做聲,徐昌明站起來:“對了,我突然想起我和殷翔還有點事,你們先聊著,我們先失陪一下。殷翔……”他一揮手,殷翔會意,要讓他們一家人單獨相處。他又向華小娟道,“華小姐……你看……”

這時楊玉芬道:“小娟,你不要走,留下吧。”

俞越海有點詫異地望著她,楊玉芬道:“小娟弄不好是我未來的兒媳,我的家事她有必要知道。”

“哦……”俞越海這才認真地打量起年輕漂亮的華小娟,一時不知說什麽好,徐昌明上來打圓場:“好好,你們一家人聊一會,我同殷翔先失陪了。”說完與殷翔離開了,殷翔在關門的一瞬間,看到俞堅還從門縫向他看了一眼,臉上說不清是什麽表情。

到了外麵,殷翔問:“徐副總,怎麽你們找到這兒來了?”

“先找個地方坐會,剛才老俞“咚咚咚”跑得比兔子還快,可把我老腿追斷了。”徐昌明與殷翔找了樓下一個位子坐好,徐昌明點起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這就叫無巧不成書,就在幾小時前,楊玉芬給老俞打電話,說是她兒子要回來了,也不知道老俞怎麽回事,一聽說兒子要回來了方寸大亂,也不顧我勸他事情還不明了,急急忙忙就要來見他,楊玉芬本來還不同意,說等他婚禮完了再說,不料,剛巧尹海波經過這茶樓時看到你,回來時正碰到我和老俞,說起在這見到你,老俞一想八成你這小子找到人了。”

“他怎麽知道我找到人了?”

“也是猜的,你小子最喜歡幹這樣的事,先什麽都不說,事後來個讓人大吃一驚,再說,他也是見兒子心切,所以不管是不是都先來看看。”

“怎麽不先和我通電話?”

“唉,這麽多年了,天知道俞堅心裏怎麽想,萬一他不想見老俞呢,所以老俞怕一打電話反而把他嚇跑了。”

“是這樣……”殷翔端起茶來喝了一口。

徐昌明拿掉嘴上的煙:“哎,你同俞堅見過麵了,你感覺怎麽樣?會不會給老俞的婚禮帶來什麽麻煩?”

“應該……不會吧。”

“什麽叫應該……不會?明確一點。”

殷翔回憶起俞堅那些話,搖搖頭:“我說不準,俞堅這個人好像挺複雜,野心好像挺大的。”

“野心大,同你一樣嗎?”

殷翔笑:“不是那麽一樣吧。”他皺皺眉,“怎麽說呢,他是個很聰明的人,我的感覺就是,他好像聰明得有點過頭。”

“過頭?”徐昌明也皺起了眉,他手指在桌上動了動,“你就說他會不會給老俞帶來什麽麻煩吧?”

“暫時不會,這個倒可以肯定。聽他講,他想回太極星。”

“那好啊。”徐昌明眉頭展開,“這小子以前可是菲雅特的大人物呢,如果他來太極星,又同老俞是父子,肯定會為廠裏全心全力地做事。”

“那倒未必。”殷翔手絞在一起。

“未必是什麽意思?”

“我說了我看不準他的人,他好像對俞總從前拋棄他們母子還是心懷不滿,而且他的思想有點偏激。”

“這倒可以理解,換成誰不會生氣。”徐昌明想了想道,“你是不是擔心他因為不滿而報複老俞?來太極星其實意圖不軌?”

“這倒不是,他是業內的人,就算恨俞總也沒理由同行業作對,而且看起來他眼光挺遠大的,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

“那他就沒什麽不妥了?”

“我可沒這麽說,我都說了,我說不明白,一種感覺,我覺得他來太極星不是什麽好事。”

徐昌明斜著眼盯著殷翔:“殷翔,你該不會是怕他來了你在老俞這兒就失寵了吧?”

殷翔苦笑:“我剛才還在擔心你這麽想,所以想半天就在考慮該怎麽措辭。”

“我不管你怎麽想,常言道,父子同體,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老俞以前確實對不起他們,怎麽補償都是應該的,不過他身份特殊,我就希望不要影響到太極星,至於他的家事,我懶得管也管不了。”

“誰都這樣想的。”殷翔道,“我也覺得麻煩,想這事早日了結,這公事一摻和私事,怎麽搞都怎麽亂,現在隻能聽天由命了。”

兩人都同時歎了一聲,接下來就是沉默,各自默默攪拌著麵前的咖啡,就在這樣的沉默中,不知不覺半小時過去了,徐昌明懶得等了,正想同殷翔一起回去時,忽然看到樓梯口俞越海與俞堅說說笑笑,神采飛揚地下來了。在他們身後,楊玉芬與華小娟也笑容可掬,好像人逢喜事。

“哎?看起來他們談得不錯。”徐昌明與殷翔連忙迎上去。

“老徐。”俞越海看起來心情好像格外好,在徐昌明肩上輕擂一拳,“咱們太極星會來一位新同事了。”

“哦?”

俞越海牽過俞堅:“向你介紹,咱們的新成員,俞堅。”

雖然殷翔與徐昌明先前已提到這事,可俞越海這麽快作出決定還是讓兩人有點始料未及,但看他們喜氣洋洋的樣子也不想破壞,兩人都伸出手來:“歡迎歡迎。”

“還有啊,在我與瑪麗結婚那天,他們都會出席,到時會很熱鬧的。”俞越海高興得好像全身上下都要笑出來。

“啊?”這下才真叫兩人吃驚了,不知他們在房裏都談了些什麽,把俞越海哄得這麽高興,但不管如何,從表麵看來,兆頭不錯,他們父子言和,楊玉芬和華小娟都很高興,一家人算是團聚了。

可是殷翔看著俞堅的笑容,心裏卻總有點沉甸甸的,他那種不祥的預感在心頭像烏雲一樣,越來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