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翔搖搖頭:“爸,就因為我做了這些事情,就因為我耍了一些小聰明,您就認為我會同電視上那些陰謀家一樣,為了達到目的甚至謀害您,我唯一的親人?”
殷父道:“我從來不認同謀害這個說法,可是孩子,你聽過一個寓言嗎?一條河裏漂著一個鐵罐和一個瓦罐,瓦罐總是離鐵罐很遠,鐵罐問它:為什麽你不離我近一點?我不會傷害你的。瓦罐說:也許你無心傷害,但我還是有可能被你撞碎,我最好還是離你遠一點。”
殷父說完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你知道這個寓言是什麽意思嗎?”
殷翔道:“是不是說,弱者最好遠離強者?”
“是的,強大的人,肢體健全且頭腦清醒的人,他們的生活總是有些弱者難以抵受的危險,如果你是沒有自我保護能力的弱者,最好遠離他們。你知道嗎?對於你來說,我覺得,我就是弱者。”
殷翔霍然站起:“爸,您在說什麽?我們是父子,什麽強者弱者,您扯這些幹什麽?”
殷父眼中有著些許悲哀:“我的意思就是,我現在很怕你,我懂的已經不如你,我沒有你年輕的,充沛的精力,沒有你那麽冷靜清醒的頭腦,我無法指點你,幫助你,也無法讓你按我設想的人生道路去行走,如果有一天你的想法與我截然不同時,那會發生什麽呢?”
殷翔拚命搖頭,他拍著胸口:“爸,您生我養我,我們血肉相連,您就是我的神啊,為什麽您開始懷疑我?這讓我很痛心,你知道嗎?您對我,比這個世界所有人加起來都要重要,我求您,您不要這樣對我說話,當我是個陌生人一樣,如果我錯了,我改,您有什麽願望,盡管說,我決不會辜負您。”
殷父欣慰點頭:“是的,不管如何,你是個孝順的孩子。改你是改不了了,而且我也不知道,改是不是比不改要好。不過,我今天同你談話,的確有兩個願望。”
“您說。”
“第一,我是想提醒你,不要小看別人,天有眼,不要以為你隱藏得很深,就沒人知道你心裏想什麽。今天是我,可我是你的父親,是自己人,我不會給你添麻煩。但如果被外人看穿,你的下場就很難說了,記住,不管幹什麽大事,都別把希望寄托在耍小聰明上,你造飛機時學習勁頭要永遠保持下去,要有學問,有實力,才能真正讓你立於不敗之地。”
殷翔重重點頭:“是。”
“第二,我希望你作重大決定時,能同我商量,不要瞞著我,更別騙我,我不是說我一定能幫你什麽,我求的,隻是安心。”
殷翔沉默了,良久才道:“您是不是看出來我心裏現在又有事了?”
殷父抖抖剛才殷翔亂畫的紙張:“你的這個習慣我留意很久了,當你作重大決定或者有什麽新的計劃,你都會不由自主地在紙上亂畫,這個無意識的動作能幫你思考,所以,我肯定,你一定又有了新的想法,一定又找到一個什麽新的機會。你是自己告訴我,還是打算讓我慢慢去猜呢?”
殷翔手指捏成拳頭,骨骼發出清晰的摩擦聲,終於,他承認:“是的,我是又有了新想法,可是我不覺得同您說會是個好主意。”
殷父露出悲哀神色:“是的,我知道你說出來,我不一定安心,而你就一定不安心,是的,你不應該告訴我,我連照顧自己的能力都沒有。”
他顫抖著站起來,一步步向臥室走去,殷翔望著父親的背影,發覺,他真的是老了。
殷父快走進臥室時,殷翔大叫一聲:“爸!”殷父站住了。殷翔咬著嘴唇很久,發誓一般說道,“我不會給您丟臉的。”
殷父回過頭,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夜深了,殷翔躺在**,回味著今天與父親的對話,對自己的人生突然有點迷茫:“我該成為怎樣一個人呢?”帶著問題,他漸入夢鄉,夢到自己站在絕頂之巔,可是周圍沒一個人,隻有一片白茫茫的雲,他大聲叫喊著,可隻有陣陣回音,孤獨像毒蛇一樣噬咬著心靈。
他驚醒了,出了一身冷汗,他坐起來盯著窗外的星光:“爸是對的,我不喜歡一個人,即使給我整個世界,我也不願意一個人……”
在沉沉思考的殷翔沒有看到,他家房子上空,那架名為“巴薩王者”的飛碟再次一掠而過,直向黝黑的天際飛去。
飛碟離開城市上空,來到一片崇山峻嶺,在一個山穀中,有一個不起眼的鐵皮房,前麵一大片坪地,巴薩王者緩緩落在坪地上,韓鋼與韓鐵快速跳下飛碟,從地上扯起一塊帆布,把飛碟蓋好,然後並肩進了鐵皮房。
房內很暗,一盞昏黃的小燈在角落裏,一個背影幾分蒼老的人坐在燈下,戴著眼鏡聚精會神地在看一份圖紙,地上整齊地碼放著大量的書籍,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機械零件,零零散散地很亂。另一邊是一張臥床和一些家具,十分幹淨整潔,這使得房內看上去很奇特,一邊像整潔的居家臥室,一邊又像淩亂的工作作坊。
“爸爸。”韓鋼與韓鐵走到老人背後。
老人的聲音很低沉還帶著一種好聽的磁性:“我說過多次了,沒事不要亂跑。”
韓鋼道:“我們聽說有個家夥造了個很怪的飛行器,叫天堂之眼,就去看看而已,不會有什麽事的。”
老人不在意地嗯了一聲:“就快要比賽了,你們不要浪費精力,我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韓鋼問:“爸,您說的那個隱形人,真的會在比賽上出現嗎?”
“他會的。”老人合下桌上的圖紙,這時他手腕衣袖拉動,露出手臂上一道黑龍文身。
“那萬一他不來呢?”
“這不是你們該操心的。”老人依舊背對著他們,“我說會來就一定會來,你們要做的,就是養精蓄銳,我已經訓練你們很久了,你們該起點作用了。”
“是。”韓鋼不敢再多問。老人沉默一會,問,“你們剛才說的什麽天堂之眼是什麽東西?連你們都有興趣?”
“您也會有興趣的,一個家夥隻花了一萬多元,居然搞出一個飛艇式的懸浮飛行器,從外形上看,似乎功能挺多。”
“是嗎?”老人也有點驚訝,“什麽人做的?”
“一個叫殷翔的人,16歲,他的指導老師您還認得,叫雷鐵。”
老人搖頭:“雷鐵現在還當不了我12歲的水平,他最多提供一些幫助和指導。你們說的這個殷翔,是蔚藍航校的學生嗎?”
“好像……是吧?”
“什麽叫好像?”老人聲音慍怒,他頭略偏,“韓鐵,你說。”
韓鐵思索一會,肯定地道:“不是。”
“為什麽?”
“蔚藍航校是以培訓民航機組乘務人員為主,最近才聽說他們剛剛打算成立機務班,學校也沒有出色的機械老師。我肯定這個殷翔如果不是帶藝投師,就是自學成才。我的判斷看來,他自學成才的成分較多。”
老人嗯了一聲:“真可惜,這孩子挺聰明,如果讓我來教他,他可能比你倆還出色,放在那種學校,是糟蹋了。”
韓鐵道:“需要我們幫您引薦嗎?”
老人搖頭:“等比賽後看看他表現再說,何況現在,我們事情還沒完,不要節外生枝。”
“是。”
“好了,你們去吧,別再到處亂跑。”
兩兄弟向父親的身影同時鞠了一躬,緩緩退出去了。一到外麵,韓鋼就問韓鐵:“哥,你怎麽會想到向父親引薦這個殷翔?你想收小師弟嗎?”
韓鐵道:“我們需要幫手,如果殷翔真如我們看到的那麽優秀,有他加入,對我們是有幫助的。”
韓鋼笑:“可我看起來,那小子有點傻乎乎的。”
韓鐵搖頭:“可我看到他,雖然離那麽遠,卻有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他的眼睛看著我們時,我覺得他好像能看透我們。”
“你的意思是這小子深藏不露?”
“也許。”
“那可太好了,我真擔心這次比賽上我們沒什麽夠勁的對手呢。嘿嘿,不怕狼一樣的敵人,就怕豬一樣的對手。”
“不要掉以輕心,這世界上到處臥虎藏龍,你老這麽大大咧咧,小心真有一天被狼吃了,別忘了,我們可是有特殊使命的。”
韓鋼歎道:“哥,我知道你樣樣比我強,可我勸你,別老繃這麽緊,偶爾也放鬆一下。”
“我知道。”韓鐵目光深邃地看了天空一眼,對韓鋼的勸解似乎沒放在心上。
韓鋼問:“哥,你說這個人到底什麽來頭啊?為什麽父親要叫他隱形人?”
“因為他神通廣大,很多不可思議的東西都是出自他手,可是,很少有人見過他的真正麵目,連名字也不知道。”
“他會比爸還要強嗎?”
“應該是的,不然爸也不會花這麽多錢,這麽多精力搞這次飛行比賽,隻是為了把他引出來。”
“爸為什麽一定要找到他?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麽恩怨?”
“這些問題我們遲早會知道答案的。現在,我們隻要搞好這次比賽就行了。”
韓鋼深深吸口氣:“我感覺這哪像一場比賽?這簡直就是一場戰爭。”
“戰爭……”韓鐵抬頭,看到一團烏雲,正緩緩遮住月亮。